揭秘云南白药窝案爆发背后

经济观察网 记者 李微敖 实习生 程丹妮

（云南白药原董事长王明辉等5位高管被查一案，与云南白药创可贴相关。图源：云南白药官方网站）

2024年5月8日，经济观察网独家报道了《云南白药爆发窝案 原董事长王明辉等5位前高管被调查》一文，引发广泛关注。

5月8日至5月16日，数位知情者向经济观察网记者介绍：王明辉等高管被查的原因之一，与云南白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000538.SZ，下称“云南白药”）旗下一款明星产品——云南白药创可贴相关，涉及罪名包括贪污等。与此同时，来自福建的知名富豪、新华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002264.SZ，下称“新华都”）实际控制人、云南白药董事陈发树亦涉入王明辉等人案件之中，长时间“失联”。

从2024年5月8日至5月16日，经济观察网记者多次拨打陈发树的电话，始终未能接通。记者亦联系到了陈发树之子、云南白药董事陈焱辉，不过他未有回应记者的采访诉求。

对于陈发树“失联”之事，云南白药公司及新华都公司均回复经济观察网记者称，对陈发树的境况不知情。

王明辉等高管买卖白药无锡公司

云南白药创可贴是由云南白药集团无锡药业有限公司（下称“白药无锡公司”）生产和经营。白药无锡公司成立于2003年8月，初始股东为昆明华立（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昆明华立”）。2004年12月，云南白药投资100万元入股，占白药无锡公司股份的5%。

知情人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2005年，昆明华立公司由于本身经营不善、财务状况恶化等原因，决定转让白药无锡公司的股权。

根据云南白药的历年公告及年报等信息，2005年10月25日，经云南白药董事会批准，云南白药决定增加对白药无锡药业公司的投资1089.63万元，增资后占后者的股权比例上升至40%，成为白药无锡公司的第一大股东。

同时，根据白药无锡公司章程及云南白药与白药无锡公司其他股东签订的协议，云南白药从2006年1月1日起对白药无锡公司具有实际控制权，并将其纳入合并报表范围。

白药无锡公司还有另外两家股东：其一，杭州六方科技投资有限公司（下称“杭州六方”）出资889.63万元，从昆明华立公司手中受让了白药无锡公司35%的股权；其二，上海云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上海云博”）出资635.45万元，受让了余下25%的股权。

工商资料显示，杭州六方公司成立于2005年12月，上海云博公司成立于2006年2月。2007年7月，上海云博公司被注销。同年9月，杭州六方公司也被注销。

知情者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杭州六方与上海云博实际上是云南白药时任董事长王明辉等高管请人代持的公司。具体而言，在两家公司里，王明辉持股34%、杨昌红持股20%、尹品耀持股11.5%、王锦持股11.5%、余娟持股11.5%、赵勇持股11.5%。

彼时，杨昌红为云南白药的董事、常务副总裁；尹品耀为云南白药的董事会秘书、副总裁兼财务总监，尹品耀还出任了白药无锡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职务。

王锦、余娟、赵勇也为云南白药管理层成员，王锦后来曾任云南白药首席销售官、高级副总裁，余娟曾任首席人力资源官，赵勇曾任副总经理兼透皮产品事业部总经理。透皮事业部主要业务即为云南白药创可贴。

2007年，云南白药以2727.38万元从杭州六方和上海云博手中收购了白药无锡公司余下的60%股权。这一价格相较于上述两家公司2006年从昆明华立公司的受让价格，溢价了1202.30万元。

在出售了这60%云南白药的股权之后，杭州六方和上海云博公司均进行了注销。两家公司注销的清算组组长皆为王锦。

在上海云博公司里，王锦还曾任监事。彼时，上海云博公司清算组另外一位成员薛美英，曾在2009年4月24日的云南白药股份减持名单中出现，并注明关联高管为王锦。薛美英在当天通过集中竞价方式减持了14.05万股云南白药的股份。

8年间无锡公司为云南白药贡献净利润近2亿元

在全资控股后，白药无锡公司给云南白药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2006年年底，白药无锡公司总资产约为5416万元，净资产约为2664万元，营业收入与净利润指标未披露。2007年，这四项数据分别为5931万元、3393万元、11696万元、729万元；2008年，分别为8028万元、4833万元、20278万元、1440万元；至2015年，这四项数据分别为33614万元、22628万元、58078万元、3820万元。

从2008年至2015年，白药无锡公司8年间累计贡献的净利润即超过1.92亿元，对应60%股权超过1.15亿元，这已是2007年收购价的4倍有余。

在市场占有率方面，云南白药创可贴占中国外用止血类（含药）创可贴零售市场份额超过66%，市场排名第一。

白药无锡公司主要财务数据

（2006年-2015年，货币单位：人民币；数据来源：云南白药历年年报）

知情者向经济观察网记者介绍，尽管白药无锡公司对云南白药的贡献不俗，但王明辉等高管在2007年的溢价出售，仍然为2023年至2024年的案发埋下了祸根。

“混改”中陈发树入局云南白药 原高管赵勇索款逾500万元

生于1960年的陈发树，福建泉州安溪人，除旗下实际控制着新华都公司之外，陈发树曾参与改制或投资了紫金矿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601899.SH/02899.HK）、青岛啤酒股份有限公司（600600.SH/00168.HK）、隆基绿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601012.SH）等诸多明星上市公司，被视为“超级牛散”，也曾为“福建首富”。

至迟从2009年开始，陈发树与云南白药产生交集。

彼时，云南白药第二大股东云南红塔集团有限公司（下称“红塔集团”）为响应“烟草企业退出非烟主业”的要求，在当年9月10日与陈发树签订《股份转让协议》，将其持有的全部云南白药6581.39万股（占云南白药总股本的12.32%）股票，以22亿元的价格转让给陈发树。

但是这笔交易由于被中国烟草总公司所反对，导致股票长时间未能过户。穿透股权之后，中国烟草总公司实际控制着红塔集团100%的股权。

陈发树一方面起诉红塔集团，另一方面从二级市场开始大量买入云南白药的股票。

至2015年6月底，陈发树通过直接及间接方式已买入云南白药3.34%的股份，为第四大股东。

2016年至2017年，云南省启动国有企业的混合所有制改革（简称：混改）。

陈发树斥资253.7亿元入局，持有云南白药控股股东云南白药控股有限公司45%的股权，与云南省国资委并列为第一大股东，另外10%由江苏鱼跃医疗设备股份有限公司（002223.SZ）的第一大股东江苏鱼跃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持有。

由于没有任何一个股东能够对云南白药公司实际控制及控股，云南白药就此变更为无实际控制人且无控股股东的企业。

在云南白药的董事会中，陈发树一度任联席董事长，其子陈焱辉则出任董事。

知情者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在云南“混改”前后，发生了一个重大意外：曾任副总经理兼透皮产品事业部总经理的赵勇要求王明辉等高管兑现一笔早年的“承包款”，并以举报2006年至2007年王明辉等人买卖白药无锡公司事项相威胁。

知情者称，王明辉等人原本拒绝了赵勇的这一要求，打算退回当年出售白药无锡公司的个人收益，并提出报警。但是陈发树为“息事宁人”，保证“混改”顺利完成，拿出了部分资金，再加上王明辉等人退出的当年出售白药无锡公司的个人收益部分，满足了赵勇的这一诉求。

赵勇，男，生于1972年3月，清华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历任上海云南白药透皮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总经理等职。2009年4月23日，升任云南白药副总经理，他的任期为三年，本应至2012年4月届满。

2011年7月9日，云南白药董事会通过《关于公司组织架构调整及高管辞职的议案》,宣布赵勇“因工作变动”，辞去副总经理职务，并不再担任云南白药的任何职务。彼时，云南白药还公告称，“赵勇先生将调公司控股股东另有任用。赵勇先生辞职不会影响公司相关工作的正常进行”。

同时，“为最大限度集合药品、透皮两大事业部资源，有效应对市场变化，合力开拓市场，赵勇先生原负责的透皮事业部将与药品事业部合并，统称为药品事业部”。

如前文所述，赵勇在2006年至2007年，也是杭州六方公司与上海云博公司的实际股东之一，持有这两家公司11.5%的股份。

知情者对经济观察网记者称，在2023年至2024年，云南省在对王明辉等云南白药原高管团队的调查中，赵勇索要“承包款”的行为，被认为涉嫌敲诈勒索；而王明辉、杨昌红、尹品耀、王锦、余娟等人在2006年至2007年溢价转让白药无锡公司股权之事，则被认为涉嫌贪污。

2024年5月16日，云南白药收于56.24元/股，下跌0.56%；新华都收于7.70元/股，上涨10.00%。

版权声明：以上内容为《经济观察报》社原创作品，版权归《经济观察报》社所有。未经《经济观察报》社授权，严禁转载或镜像，否则将依法追究相关行为主体的法律责任。版权合作请致电：【010-60910566-1260】。

李微敖经济观察报记者

经济观察报首席记者
2003年从业迄今，近年来专注于涉及公共利益的，经济、法治、环境、健康类新闻题材的调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