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国途中迷了路,笔记本上的签名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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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的春天,一辆白色的捷达车行驶在缅北的崇山峻岭。

阳光下,春风里,姹紫嫣红的花遍地盈野发狂的灿烂着。

摇下车窗,香艳魅惑的气息扑进车内。

“大烟、大烟,这是罂粟花啊!”我兴奋地尖叫。

车内昏昏欲睡的同伴全都醒了,是罂粟花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哇!漫山遍野……

目瞪口呆看着窗外光艳四溢的花海,喉头如同哽住一般喘不过气。

没见过罂粟花怒绽的人,无论如何想象不出它给人的冲击力如何强烈。

这就是金三角,以充满罪恶、暴力、毒品闻名于世的金三角。

这就是美丽神秘的金三角。



这次跟随国内几家媒体,到与云南接壤的缅甸边境采访。

中国政府帮助缅北地区开展替代种植,已经取得了一些成功经验,需要大力的宣。组织采访的东道主是国内某旅游部局,他们帮我们办理了跨国旅游手续,且此次出行我们还肩负了解边境地区旅游资源开发的情况。

清晨9点,一行11人开着三辆车出了中国边境。

汽车在浓雾迷蒙的崇山峻岭中缓慢穿行,看窗外像隔层磨砂玻璃,恍惚梦里世界。

11时许,抵达目的地,这里是缅甸掸邦第二特区的一个县城。

当地最高首领,也就是县长负责接待我们,是一个寡言实在的佤族汉子。

县长在集市中心那幢外墙贴彩色马赛克的三楼会客厅里,先是招待我们喝茶、吃一种蜜甜多汁的黄果。

首先每人分发一本介绍本地经济、旅游开发的宣传画册,然后抬出满满一洗脸盆璀璨的金三角红宝石向我们展示。

之后,县长上了保镖兼司机驾驶的豪华越野车,率着我们三辆车,沿着一条环山的碎石路上到山顶。

清凉水雾扑面而来,垄垄规划整齐的茶树漫山铺盖下去,智能喷灌系统有条不紊地喷洒着水,茶叶嫩芽像孩子的眼睛在飘渺的雾气中闪闪发亮。

山顶一座披淡紫色薄雾的泰式栗木别墅,漂亮得像童话里的宫殿。这竟是茶山的管理、技术人员的住屋。

云雾山中,魔幻般出现这么现代化的茶园和美丽的别墅,令人称奇。

这座茶园是县长出资引进台湾名贵乌龙茶到此安家落户所开发的茶园,也是当地替代种植的典范。

县长以优厚的经济待遇吸引中国管理、技术人才,实现了他的现代化管理。

县长带我们转到另一面,参观他投资修建的尚未竣工但规模不小的茶叶加工厂。寡言拘谨的县长,憨厚中透点狡黠,像我国普通的村干部(还是小乡村),丝毫看不出他有如此雄厚的经济实力。

电视摄制组的陈导请县长谈谈对禁毒禁种的看法。

令人吃惊的是这位看似木讷的县长面对镜头一点不怯场。

他居高临下站到一个土包上,摆出电影里首长讲话的经典模式,双手叉腰,指着茶山,慷慨陈词:

“为实现2005年缅甸第二特区(佤邦)为无毒源地区的宏伟目标,作为一方长官理当身先力行……当地贫困的人民为了生存,种罂粟、收鸦片,只为换取生活必需品,禁种鸦片任重道远……我们尽力争取国际禁毒组织、缅甸联邦政府的援助和配合,希望国际社会给予理解。”

外表茁实的县长,腰间的小枪铮铮发亮,目光烁烁、口才了得,震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午饭设在一家大排档,这里已经是县城最好的餐馆了。

县长以佤族汉子的豪气加烈酒、乌黑的麂子肉热情款待我们。

我们的向导,皮肤黝黑长发披肩的佤族男歌手,代表县长挨个向我们敬酒。

他举酒站在你面前,真诚唱着好听的敬酒歌,唱至你盛情难却喝尽碗中酒(每碗大约有200毫升黑牌威士忌)方才罢休。

众人在美妙动人的劝酒歌声中大碗饮酒,饮至忘情击掌同歌,我头晕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饭饱酒酣,脑袋飘忽的尽是脸盆装满的红宝石。土碗喝威士忌,牛气十足的县长。

他内敛外刚、收放自如的让我折服。

我突发奇想,或许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早有预想:说不定哪天我还会踏上这块土地……

总之,我做了一件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手捧县长发送给我们的那本宣传画册,请他签名留念。

缠绵的敬酒歌戛然而止,同事们侧目不快,县长的部下张嘴愕然,似乎一个优雅的女人当众放了个屁。

我这颇似都市追星族的举动实在不合时宜,更何况所“追”对象是金三角有特殊背景的×县长。

我离经叛道不以为然,坚持把画册和笔塞到县长的手上。

面对一脸崇拜执著的异国女子,这位当地最高首领愣住了,黑脸腾地红了。

金三角哪有女人敢向他提这样的要求。

他低声询问我的名字。

我捏笔在他濡湿的手掌写我的名字,他的掌心潮热微颤。他不是挥洒自如但郑重其事地在淡绿色的画册扉页,写下一排歪歪斜斜的中文——送给晓曙小姐×××赠2000年3月16日。

我无视周围同事不满的神情,窃喜地收起这本画册。

事实证明我索取签名的举措至关重要,这是后话。



这会已是下午两点多,该出发回国了,我们的出境手续时限限当日。

县长循序与我们握手道别,紫堂堂的脸恢复沉静。

向导的三菱越野车打头阵,电视摄制组的切诺基殿后,捷达车夹在两车之中,驶上了回国的路。

白色的捷达车行驶在缅北的崇山峻岭。

早晨迷雾中模糊不清的景物,现在明朗清晰。车上的四人被漫山遍野盛开的罂粟花震慑。

驾驶捷达车的是某杂志的美术编辑,一个扎马尾辫,穿花衬衣的潇洒男人。

坐在他身旁的是某报总编,大哥般沉稳的男人。

坐在后排的神采飘逸的我——自由撰稿人晓曙,年纪老大不小还做梦、爱冒险、喜折腾,带着情人般的火热和情意去珍爱现实事物的率真女人。

还有青子——自由摄影人,肌肤如雪,外表温婉内心坚定的女人。

汽车开过遍开罂粟花的山坡,包着鲜艳头巾的山女散落在罂粟地里,像侍弄田里的庄稼

一样侍弄罂粟。

山坡下的茅草房,树阴下是暗黄,艳阳下是金黄,静静撑开竹篾窗户,默默显露贫陋的安然。

郁绿的芭蕉树下,竹筒飞溅山水冲浴的女人和小孩像大地的母亲和山林之子;女人丰乳肥臀,湿漉漉的黑发滚下水珠在健硕的胴体熠熠;男孩手中挥舞一根翠竹,头肚溜圆,胯下稚嫩男根翘然;精赤栗色光亮的天体,怔怔目送我们的车子。



车子转过山坡,爬上一个葱茏的山丘。

山路上,赶完街子归家的妇女,背着竹篓,黑不溜秋的孩子用土布兜在胸前,呸呸向泥地上吐着血红的槟榔渣。

布衣荷枪的男人三两成群,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中间。

汽车在后面鸣喇叭,他们“哄”地散开,吼着、追逐着。

一彪悍男人裸露结实黑亮的上身,臂膀横担长枪牵着马,马上斜坐个年轻女人,双脚不羁地敲打马肚。

女人鬓边插朵嫣红罂粟花,双颊抹着乳白树粉,涂彩色指甲油的脚趾勾着塑料拖鞋,脚后跟晕染鸭蛋大的水红色泽,热辣辣的大眼睛顾盼炙人。

明晃晃的女人脸,随马蹄节奏摆动,与黑发上的罂粟花晃成一团艳。

艾芜的《南行记》里上个世纪30年代缅北山中的“马哥头”和“野猫子”,活脱脱再现眼前。

古朴美丽的异域风情,让我迷醉,巴望就这样在金三角走下去……

盘山道随着山势迂回曲折,汽车随着起伏不平的道路欢蹦乱跳,我和青子在后座左摇右晃。

沉稳的总编坐不住上蹿下跳。

美编紧握方向盘,手臂被太阳晒得发红,小手指的白金指环闪闪发光,说些什么“罂粟花是罂粟的性器官,它们让自己的花朵妖艳美丽,‘招蜂引蝶’来帮助其完成性交得以扩散基因”之类怪诞而不无道理的话。

道路坎坷刺激,车内气氛欢快。

前后的两辆车早已不见踪影。

我们的车经一坡顶岔路口,鬼使神差拐上另外一条路——不是回国而是纵深金三角腹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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