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说神圣罗马帝国简史》：一个影子帝国却主宰着世界历史的走向

文：葛维屏

“神圣罗马帝国”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在我们既往的历史中，只有它的片言只语，藏在历史的夹缝之中。周一良主编的《世界通史》里，“神圣罗马帝国”只是支离破碎地藏着欧洲历史中主要是德国历史的字里行间，标题上根本显示不出这个政治实体的存在。现在高教版的世界历史，基本也是脱胎于周一良主编的这个文革前版本，对“神圣罗马帝国”的表述大同小异。

而在近代史上，“神圣罗马帝国”又时常以突兀而古怪的方式，跳到我们的面前。

在美国记者撰写的那本著名的描写希特勒的纪实著作《第三帝国的兴亡》中，对希特勒的思想起源进行了追索与求解。其中提到，“第一帝国是中世纪的神圣罗马帝国，第二帝国是普鲁士击败法国后，俾斯麦在1871年建立的帝国。而希特勒的目标则是建立第三帝国。”

可以看出，“神圣罗马帝国”的阴魂不散，一直牵连到二十世纪的重要历史时段。

而在阅读一些西方学者所著的历史著作中，却把“神圣罗马帝国”历史放置到近代欧洲中的一个核心重要位置，注意是核心位置。在英国学者布伦丹·西姆斯所著的《欧洲：1452年以来的争霸之途》中，就直接称“在过去的550年里，全欧洲的统治权都取决于神圣罗马帝国及其继承国。”

可以说，了解一部中世纪之后的欧洲史，英、法是当然了解的一部分，但是，“神圣罗马帝国”似乎来得更为关键，更为核心，更为重要。只有了解“神圣罗马帝国”，才能真正明白欧洲史的弯弯绕绕，也才能明白，为什么历史书中，没有一个德国的存在，但德国的影响力，一直在欧洲历史中处于至关重要的地段。这一切，都牵连到“神圣罗马帝国”这一个神秘而颇令人费解的政治实体。

所以，“神圣罗马帝国”通常情况下，被称为“怪物”。据《你一定爱读的极简欧洲史》介绍，伏尔泰这位启蒙时期的大师就嘲笑“神圣罗马帝国”，说它既不神圣，也不是罗马，亦非帝国。

在周一良主编的《世界通史》里，可以看出当时的中国学者对这个帝国的不屑一顾，几乎没有提及“神圣罗马帝国”，即使在描写德国的部分，也是用德国皇帝来模糊替代，所以让人不知就里。比如这样写道：“诸侯和皇帝之间也矛盾重重。皇帝虽然不能实际控制整个帝国，但是统治着奥地利和捷克等地。哈布斯堡家族的直接领地在德国各邦中版图最大，它的旁支还统治着西班牙。……”

可见，这一部代表文革前中国对世界史解读的最高水准的历史书中，连“神圣罗马帝国”都没有提及，只是用笼统的帝国来虚应故事，令人读后，一头雾水。

所以，实在有必要了解一下“神圣罗马帝国”的来龙去脉。

而现在由日本学者菊池良生所著的《图说神圣罗马帝国简史》，可以视着一本用通俗易懂的笔法，向我们介绍这一段扑朔迷离、错综复杂、让人难以洞穿究竟的欧洲历史中重要部位的一本史书。

作者的语言还是追求浅近与平畅，但阅读起来，依然觉得困难重重，实在是因为“神圣罗马帝国”历史，牵涉到过多的方面，它在既往的历史中可以被忽略地处理，说明这个实体的名称并不重要，但是，它又被称为欧洲历史中的核心重要部位，又说明它参与到历史的每一个进程中，又可以看出它的无所不在。这种从表象看可以忽略，而又无处不在的一种存在，正反映出它的巨大的包容体量，牵涉到政治、政体、地域等复杂的演变过程，看似无形，实则有影。

“神圣罗马帝国”最简单的归类，实际上就是一部德国史，它在一般德国史中，是其中的一部分。德国史元年，大致都是从查理大帝的孙子一分为三帝国开始，本书也是从这里，开始了对“神圣罗马帝国”的记述，919年，亨利一世当选为德国皇帝，这被认为是德意志历史的开端。

在勾勒“神圣罗马帝国”的历史过程中，本书有一个特点，是通过家族的执掌特征，来划分帝国的时段与层理。

我们大致看一下书中划分出的几个主要阶段：

首先，作者将“神圣罗马帝国”前三个王朝作了概括性介绍，这分别是：

萨克森王朝：919——1024年；

萨利安王朝，又叫法兰克尼亚王朝，1024——1137年；

霍亨斯陶芬王朝，1137——1254年；

大空位时代：1254——1273年；

此后，从1273年开始，就是著名的也让人眼花缭乱的哈布斯堡王朝承揽了 “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专利。一直到1806年，“神圣罗马帝国”被拿破仑彻底摧毁。当然这个期间，1742年，查理七世为帝，为哈布斯堡家族第一次丢掉“神圣罗马帝国”皇冠，但1745年，哈布斯堡家族重新获得“神圣罗马帝国”皇冠。

可以看出，哈布斯堡家族与“神圣罗马帝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而要厘清哈布斯堡家族与“神圣罗马帝国”关系，也是搞清“神圣罗马帝国”史的一个关键点。

据中国学者所著的《世界通史》介绍：哈布斯堡家族从捷克王室手中夺取奥地利、斯提里亚、卡林提亚和卡尼鄂拉，并以奥地利为领地中心。有一度时期，查理五世当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后，管辖范围空前扩大，统治范围包括西班牙、那不勒斯、低地国家、奥地利和波西米亚。可以说，“神圣罗马帝国”在哈布斯堡王朝的大战略中居于核心地位。但是，也是在查理五世手中，他被迫将庞大的哈布斯堡王朝分为西班牙和奥地利两个部分，至此，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从“神圣罗马帝国”中分离出来，这样，奥地利和西班牙永远地被分开了。（见《欧洲：1452年以来的争霸之途》）。

“神圣罗马帝国”这样的架构与体系，颇像春秋时的周王室，诸侯强大，王室被架空，徒有虚名，最后，“神圣罗马帝国”终于土崩瓦解，那些过去一直在这个空头支票下面的诸侯蠢蠢欲动，相继独立，脱颖而出，形成了今日德国的雏形。而哈布斯堡家族也回到它的世袭领地奥地利，扔掉头上的空洞无物的皇冠，在自家的领地里安安稳稳地打造能够安身立命的实体了，这就是奥地利。

希特勒当年到奥地利首都去，还能感受到哈布斯堡王朝像一个虚肿的胖子，统率一个莫大的帝国的无能为力，可以说“神圣罗马帝国”并不遥远，一直与今天的世界版图密切相关。

《图说神圣罗马帝国简史》提供给了我们一个粗略勾画“神圣罗马帝国”来龙去脉的历史框架，因为受篇幅限制，有些复杂的历史交待还是显得过分简略，反而难以洞见其本，我倒希望中国学者能不能以一种更通俗、更娓娓而谈而前后贯穿的笔触来写出这段特殊的历史，把一些仍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史实讲清讲透。我们看到了日本学者在普及历史知识方面，用一些平白如话的手法，写的相当吸引人，如盐野七生写的一些希腊、罗马史，内容丰富，又有今昔对比，而不像我们的一些历史书那样，过多地将戏说笔法加入，会使人对历史产生误导与错觉。历史读物，还是严谨与严肃一点好，多一点知识含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