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反驳“科学也是一种迷信”？

每当我谈到尊神事鬼的话题时，总会有人站出来说：“如果相信鬼神就是迷信，那么对科学的信仰不也是一种迷信。”

这是一种典型的逻辑谬误。首先我没有说只要相信鬼神的存在就是迷信，迷信不同于相信，前者带有明显的盲目性和狂热性。二者应该区别开来。

其次，对科学的盲目和狂热信仰自然也可以称之为“迷信”，但问题在于，即便证明对科学的信仰也是迷信的一种，逻辑上也无法推导出相信鬼神就不是迷信的结论。

这其中的逻辑错误就好比我们批评国内的一些不文明现象，立刻有人站出来举证，说美国人的文明程度也高不到哪里去。但这个论据并不能证明我们的不文明行为是正确的、无可厚非的。

中国人尊神事鬼的传统由来已久，但整体上讲，没有到迷信的程度。中国的哲学成熟较早，而且总体上是积极入世的。因此对鬼神的崇拜也往往带有明显的功利色彩。

能不能给我带来现实的利益，能不能解决我的实际问题？这是大多数中国人求神拜佛的出发点。

简言之，中国人有求于神才去求神，有求于佛才去拜佛。信不信倒是其次的。当然，求完拜完之后，至少在心理上是能够获得些许安慰的。

那么宗教是迷信吗？我们先来说什么是宗教。

梁漱溟先生说，所谓宗教必然包括两大特征：其一，必以超绝于知识的事物立它的根据；其二，在情志上能够给人以安慰勖勉。

什么叫超绝于知识呢？就是超出我们已经掌握和能够掌握的知识之外。

譬如上帝是否存在？灵魂是否存在？这些无法证实和证伪的形而上学问题，都属于超绝于知识的事物。

宗教说上帝存在，灵魂不灭。你完全无法反驳。因为这超出了人们的知识和经验之外。

西方哲学界在康德之前，一直将形而上学作为严肃的知识来对待，但在康德论证完形而上学作为科学之不可能之后，形而上学在西方哲学当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而我们中国哲学从孔子开始就“敬鬼神而远之”、“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孔子是典型的不可知论者，对于超出经验之外的事物，干脆避而不谈。

因此，对于宗教的两点特征，第一点，我们最好不要谈，也不必谈。重点看它的第二点。

事实上，宗教的确为无数人带来了感情上、心理上、精神上的安慰和鼓励。这是宗教值得肯定的一面。

可以说，宗教不是迷信，但宗教当中往往包含着“迷信”的部分。所有超绝于知识和经验之外的事物，你如果坚信不疑，那就是迷信。

那么，什么又是科学呢？

首先，我们必须承认，确定性并不是科学的特征。如果说科学就是确凿无疑的知识，是非常容易反驳的。

比如，在伽利略和哥白尼提出“日心说”之前，由亚里士多德提出的“地心说”长期占据权威地位，但今天的科学探测发现，太阳也不是宇宙的中心，充其量算是太阳系的中心。“日心说”也就不攻自破了。

科学的最大特征在于其可反复验证性。

譬如液态的水，高温下会汽化，低温下会固化。再比如太阳能可以转化为电能、磁场中的线圈通电就会旋转。这些都是可以经过反复验证的知识。你可以验证上一千遍、一万遍，甚至一千万遍。

对于可以反复验证的知识，我们没有理由不对其坚信不疑。因此，对这类知识的相信，绝不能叫做迷信。

但对整体科学而言，我们应该保持怀疑和批判的精神，否则科学也就不会进步。

至于有人说科学不是万能的，科学的发展也带来了许多问题。比如，科学无法解决现代人的精神困境，反而是宗教能够给人以精神抚慰。这也是切实存在的问题。

我记得尼采曾在《悲剧的诞生》一书中谈到这个话题，他的大意是说：科学对人生的根本问题是采取回避态度的，科学只能把个人引诱到“可以解决的任务”这个最狭窄的范围当来中。

如尼采所言，科学当然有其局限性，但这又是另外一个新话题了。有机会我们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