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我还能终日坐在岸边,看船、看小镇的座座桥梁。”
这是作家、茅盾文学奖得主金宇澄小说《轻寒》的开头。句中的“那时”,正是他在祖籍地——苏州黎里的时光。
位于建新街38号的“繁花书房” 全文图片:澎湃新闻记者 罗昕
黎里古镇耶稣堂以东,建新街38号,金家祖屋坐落于此。它原本是四进老宅,基本为清代建制。金宇澄的太祖母、祖母、父亲都曾长住这里,金宇澄则小住过一段时日。在种种岁月变迁中,老宅一度荒废失修,朝东倾斜。
新挂上的书房门牌
而今,钉有门牌“中金家弄”的老宅焕然一新。4月29日这一天,它正式拥有了新的名字:“繁花书房”。祖母当年从老宅带去上海的许多老物件一一回归,父亲在苏州买下的旧圆桌也静静地待在这里,就是在这张圆桌上,金宇澄完成了《繁花》和《回望》。
“经历70年的变迁,历史的巧合,这些老物件再次回归,对我个人来说,是极有意义的迁徙。”金宇澄如是说。
就是在这张圆桌上,金宇澄完成了《繁花》和《回望》
(一)
来到“繁花书房”,新挂上的书房门牌为金宇澄刻制。他没有摘下一旁老宅原有的门牌,因为这在他看来,有一种“平和、安稳的感觉”。
往弄堂里走,便来到了一个简洁又温馨的世界。这里有与《繁花》有关的海报、剧照、手绘图、贺卡,有金宇澄的文字底稿和画稿,有纸边泛黄的信封、邮寄单、首发杂志……在这些作品的痕迹中,我们能与一个作家,一个画家的眼光相遇,并看见他望出去的眼光里,世界是如此美好,又如此不同。
金宇澄的文字底稿和画稿
再往前走,还能看到琳琅满目的书籍——它们皆来自金宇澄和父母的藏书。书架是完全开放的,读者可以自由取阅,也可以在随处可见的小椅子、小沙发上,度过惬意的阅读时光。
琳琅满目的书籍——它们皆来自金宇澄和父母的藏书
而那些经由岁月打磨的老物件,自然也是书房一景。1950年,金宇澄的父母在上海结婚,一年后,祖母也迁来了上海,她带上了能从老宅带来的一切:一张旧圆桌、大小清代碗盏、做工精良的旧式米桶、大小脚盆、装糕饼点心的一对古锡樽、黎里人制“虾圆”的一座已传三代的光滑小石臼……
七十多年后,这些老物件终于也“回归”老宅。它们与家里的老相册待在一起,静静地,仿佛在辨认什么,诉说什么。
经由岁月打磨的老物件
家族记忆
(二)
1990年,金宇澄在《收获》发表4万字的小说《轻寒》。小说里那个充满诗意的小镇,原型便是黎里,金宇澄父亲的出生地,金宇澄文学的故乡。
“黎里的魅力,很早进入了我的文学。”
金宇澄
金宇澄在上海出生,但由祖母带着长大,祖母喜欢和他讲那些“老宅的故事”。比如,当年太祖母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花一千多两银子买下了黎里“中金家弄”的房子,一时十分招摇,还惹来强盗洗劫,最后发现地缸里的窖银变成了赤链蛇。而在上海食品供应最艰难的时光里,祖母也一直回忆黎里在自己新婚时期的模样——那时镇外到处桑田,到处鱼虾,即便街面上最潦倒的乞丐,也是穿丝绵袄裤,盖丝绵被子,不吃死鱼死虾……
22岁那年,黎里第一次从传说进入现实,进入金宇澄的生命。在《回望》中,他回忆了自己在黎里小住的半个月。那时他已在黑龙江务农五年,眼见不少江南青年陆续回祖籍探亲落户,也听从姑母建议前往黎里。“我还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跳下长途车,走上太浦河大桥,附近的桑田和稻田,满眼绿色,走进黎里老街,镇河是亮的,高低错落的屋脊还余存青灰的古意。”
那段时期,金宇澄每天在镇里无所事事游荡,后来认识了一青年理发师,常去他店里看过期的上海报纸。“理发店有两根柱脚插在水里,有时地板和镜子摇晃,是小船碰到了柱脚,他就推窗对下面的船夫说: ‘扳艄呀!’”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作家李敬泽为金宇澄对黎里的深情感动,他想起《繁花》中那个迷人的女性人物李李,恰与黎里同音。
“老金把 ‘繁花书房’几乎当做他一生中的另外一个重要作品去经营,去创造。”李敬泽说,“一个好的作家,一个以作品深刻嵌入我们记忆的作家,还应该在空间上留下他的印记。这份印记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份记忆和怀想一一它让我们确信,一个地方有文脉,也有文心。”
繁花书房内部
(三)
在“繁花书房”开幕这一天,多位作家、艺术家、建筑师、设计师、学者等相聚这里,以三场“春到江南”系列主题沙龙,畅谈江南的历史、文化与美学。
第一场活动,李敬泽与上海作协副主席、作家孙甘露,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评论家陈晓明,诗人欧阳江河展开对话;第二场活动,艺术家丁乙,艺术家徐累,建筑设计师马岩松,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常务副馆长杜鹏飞畅所欲言;第三场活动,作家小宝,作家、苏州市文联主席王尧,作家、江苏省作协名誉主席范小青,艺术家冷冰川带来精彩的分享,在艺&云杪文化创始人谢晓冬主持活动。
澎湃新闻记者了解到,“繁花书房”从立项到完成,历时五年。金宇澄与设计师们努力将文学、艺术、历史记忆等在这个空间里融为一体。从5月1日起,“繁花书房”也将面向公众开放。
繁花书房内部
热闹的开幕式后,“繁花书房”又安静了下来,与对岸的柳亚子故居幽幽相望。中间的“市河”流淌而过,不时为落叶荡起涟漪。到了傍晚时分,偶见居民来河边洗菜、磨刀,窸窸窣窣,哗哗啦啦,好似时光的声响。
从“繁花书房”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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