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在水泥中的少女，2009年南昌市“6·27”楼梯间女尸案侦破始末

2009年6月27日早上9点多钟，太阳如约挂在空中放射着灼热的光芒。租住在江西南昌市京山南路的张华从房子里出来晒面粉。一股恶臭味从厨房里飘出来，这股臭味已经连续飘荡了好几天了，张华嘴里嘟囔着：“你说这卖炸鸡的邻家啊，哎，真是的，下脚料你扔了去啊，丢在犄角旮旯里算怎么回事啊？”他捂着鼻子走进厨房拿面粉，昏暗的厨房里，他四下看了看，也没见有什么死鸡下脚料，但是臭味却越来越浓。

一般好奇心驱使他顺着臭味的方向往深处走去。他打着打火机慢慢地走到了厨房后面的楼梯间，他看到墙角有个发光的东西，近前一看，眼前的景象差点把他给吓晕过去。

“哎呀，妈呀——”张华踉跄地跑出来，一屁股瘫坐到地上。妻子听到惊吓声连忙跑出来，看见他坐在地上铁青着脸，手不住地发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是咋了？咋了啊？”妻子被他吓坏了。

“尸、尸体！”张华话都说不利索了。

由于这套出租房是几家人合租的，厨房里惊现尸体的新闻一下子在院子里炸开了锅，随即整个片区也都人人皆知了。

不知是谁报的警，不一会儿的时间，警察便封锁了现场。

警察现场勘察后发现，这间厨房是个长约三米、宽一米的狭长过道。厨房的东墙紧靠着楼梯，在东墙的尽头有一道一米高的拱门，拱门里就是楼梯和地面斜角形成的楼梯间，弯着腰才能进去。那个会反光的东西就放在楼梯间最靠里的墙角下。因为楼梯间里又小又黑，很难确定里面究竟有什么。技术人员强忍着恶臭，拿着勘察灯钻进了楼梯间，终于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在这个又黑又小的楼梯间里，竟然藏着一具尸体。而且，尸体的头部和下身竟然被水泥封住了，只有上身裸露在外，用塑料袋包着，所以才会反光。民警立刻着手先移出尸体。尸体头朝北，脚朝南；面朝里，背朝外，紧贴着楼梯间的东墙躺着，头部和下肢被水泥糊在了墙里。因为水泥坚硬难撬，为了尽量保持尸体的完整性，为办案留下更多的证据和线索，办案民警费尽力气，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终于把尸体挖了出来。因为尸体的头发和水泥粘在一起了，当尸体被撬出来后，头发完全脱落了，由于天气炎热和水泥的破坏，尸体已经开始膨胀腐烂，面目难以辨认，年龄也分辨不清，只能确定是具女尸。

尸体被拖出来以后，民警发现死者上身穿一件白色T恤，下身穿一条黑色短裤，并不是之前以为的上半身裸露。可能犯罪嫌疑人把尸体拖进去的时候，死者上衣被卷起来撩到了胸部。所以从外面看，她好像没穿衣服。从衣着判断，死者的年龄不大，是一名年轻女性。

这时候，一个个问号摆在了办案民警面前，死者是什么人？为什么被杀？杀人者为什么要把尸体用水泥砌在墙里？假如是为了掩盖罪行，为什么尸体只有一半被水泥封住另一半还露在外面呢？

这时，现场围了很多人，大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办案民警当即成立了专案组，从作案手段上看，警方分析死者是被谋杀后藏在这里的。

“我要看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案发现场的人群外，一对中年夫妇哭闹着往里挤，一名民警把他们拦住：“现在一切还都不确定，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中年男人大声喊起来：“我女儿失踪了，我要看看，我要我的女儿。”

中年女人索性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周围邻居赶忙把她连拖带拽地扶起来。

这对要找女儿的夫妇，男的名叫王光武，他们十六岁的女儿婷婷于6月24日——也就是三天前突然失踪，手机一直打不通。三天的时间里，他们发动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到处寻找，几乎把南昌市翻了个底朝天，却仍然没有任何下落。一听说这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老两口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实在不愿意这样的厄运砸到自己头上，但又不得不怀疑死者会不会是自己失踪的女儿。

两人说明了原委，警方也想确认死者的身份，于是蒙着尸体的白布被徐徐掀起，妻子哭着扭过头去，身为母亲，从十月怀胎到含辛茹苦地拉扯大女儿，她付出了太多的心血。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丈夫倒是显得比较镇定，男人特有的勇气此时体现了出来。他明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整块白布被掀掉的刹那，丈夫愣住了，妻子没听见丈夫的反应，终于忍不住转回头看着尸体。尸体胀得厉害，夫妻俩也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女儿。民警也有所怀疑，凭对尸体大致的状况推测，像是二三十岁的女人，而他们的女儿只有十六岁，起码年龄对不上号。而且从死者的面容、体型和衣着上看，丈夫也不敢断定死者就是女儿。但是他却又坚持说凭直觉，他认为很可能就是他失踪多天的女儿。

于是法医对丈夫和死者进行了DNA鉴定。而死者的死亡原因也很快就查明了。

通过解剖发现，死者致死的原因是窒息死亡，没有在尸体的头部、胸部、胸腹部发现钝器伤或锐器伤，只在颈部发现了一道伤痕。据法医分析，如果死者是被勒死的话，出于本能的反应，被害时她应该会有反抗，这样身上就或许会留下什么物证。但是由于天气炎热和时间太长，就算她当时挣扎了，残留物也已经随着尸体的腐败什么也看不出来了，结果自然让人非常失望。

DNA鉴定结果很快出来了。死者正是他十六岁的女儿婷婷。

几天前还花枝招展的大姑娘怎么就尸陈狭小的楼梯间了呢？到底是谁这样残忍地杀害了她呢？

警方通过缜密分析，初步确定本案为情杀，因为不存在杀人越货或仇杀的可能，一来，婷婷没有什么钱财，就算是歹徒盯上她，置她于死地，也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地把她扔到这里，还用水泥将她封住。再退一步说，就算是要封住尸体，也不会来个只封头脚这样的“烂尾工程”啊。二来，据邻里反映，平日里婷婷待人还是比较和善的，不会有被仇杀的可能。考虑到她经常见网友的事实，警方初步判断为情杀。

随后，办案民警集中警力对现场周围进行了摸排调查。

火热的天气更加激发了警方火热的破案激情，毕竟像这样影响恶劣的案件在南昌乃至整个江西都是极少见的。

民警首先走访了婷婷生前的邻居。据邻居反映，婷婷生前特别喜欢上网，没事的时候就去网吧。民警又赶到她经常去的网吧了解情况，网吧老板得知婷婷的事情后倍感惊讶。

“这个女孩我知道，经常来我们这上网，人很漂亮，怎么就——哎，可惜了。”网吧老板说话间一直摇头。

“那她最后一次来你这里是什么时候？”民警问道。

“最后一次？哎哟，我还真想不起来了。不过你去问问我们这儿的网管，他们俩挺熟的。”老板说着话示意网管过来。

“你和婷婷平时熟悉吗？”民警问网管。

“还，还可以吧，怎么了？”网管第一次接受警察问话多少有些紧张。

“婷婷被杀了，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

“不是，不是我干的啊，可别冤枉我！”网管额头上顿时冒出丝丝冷汗。

“你别紧张，我们是进行调查。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最、最后一次？我想想，哦，我记着她23日来上过网。”

民警听到他说23日见过婷婷，一种预感袭上心头，婷婷正是从这天开始失踪的。案件似乎有些眉目了。

“你没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民警接着问。

“没有啊，哦，对了，那天她身边有一个男的。”

民警立刻让网管把婷婷的上网记录调出来，发现一个被她称为弟弟的九江网友和她交往密切，民警通过对比还发现这天和她在一块的男人正是这位网友。婷婷的妈妈说，她最后一次见到女儿是23日。那么从时间推断，从这天婷婷失踪，到27日她的尸体被发现，她肯定是在这三天中被杀害的。而就在婷婷失踪当天，也就是24日的晚上，她母亲忽然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说她已到了九江。民警后来调查，这个陌生号码也是这位九江网友的。而网吧网管由于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他一直在网吧，所以网管的嫌疑被排除了。

于是这位九江的网友迅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民警们立刻赶到九江，找到了那个网友，经过调查，网友确实见过婷婷。然而从作案时间和空间上，这个网友也被排除了。不过，网友却为警方提供了另外一个重要情况。

“我记得23号晚上10点多，我们在网吧玩游戏，有个人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她出去接的电话，回来说是她舅舅叫她回家，一会儿的时间她就走了。”

于是，警方分析认为，这个一直给婷婷打电话，被婷婷称作舅舅的人非常可疑。

可问题是这个舅舅又是谁呢？他到底是和婷婷有着血缘关系的亲舅舅，还是只是一个代号式的称呼呢？

正当调查似乎陷入谜团的时候，死者父母又提供了另一条线索。

原来，女儿失踪后，他们从女儿的抽屉里发现里了一个笔记本。笔记本里夹着的两份保证书，把他们彻底惊呆了。

第一份保证书的日期是2009年2月24日。写的是：婷婷跟罗平发生了男女之间的性行为，罗平向婷婷保证绝对不让婷婷怀孕，如果婷婷怀孕了，罗平对婷婷负一切责任，罗平拿生命做保证。

第二份保证书上写着，罗平以后不再纠缠婷婷，两个人从此之后不再有任何联系。

两张保证书的落款都签着罗平的名字，并摁有手印。

这个罗平今年39岁，也是从吉安来南昌打工的，他是婷婷亲舅妈的哥哥，平时婷婷就叫他舅舅。

那么之前婷婷在网吧上网时接的电话是不是这个罗平打来的呢？

从保证书的内容看，婷婷和罗平之间存在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可是婷婷才十六岁，而身为“舅舅”的罗平已经三十九岁了，两人还有亲戚关系，他们之间怎么会发生男女关系呢？婷婷的死和罗平有没有关系呢？一连串的问号让人觉得案件越来越扑朔迷离。

警方进一步调查得知，罗平一直未婚，曾经去过很多地方打工，几年前来到南昌。目前有一个交往了三四年的同居女友，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罗平和女友就租住在发现尸体的那个院子里。

罗平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就在此时，案发地辖区的派出所又有了新的发现。

案发现场对面的农民公寓有一组摄像头，正好拍到案发现场的两个出入口，在监控录像中，民警发现，24日中午11点多，一男一女先后进入了案发现场对面的农民公寓。一个多小时以后，那个男人推着三轮车从公寓里出来。又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这个男人又骑着三轮车回到了案发现场。而在25日上午8点多的录像中，同一个男人骑着一辆黑色电动车进了案发现场，车上还载着一袋水泥。

经过被害人家属辨认，录像中的男人就是罗平，而那个走进公寓再也没有出来的女孩，就是死者婷婷。

抓捕罗平！而此时，警方发现罗平已经潜逃，于是警方兵分三路进行追捕。然而7月1日晚上，事情却有了戏剧性的转机。案件负责人万春华中队长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就是罗平打来的。

“我对不起婷婷，我对不起她，我就是死，就是爬，我也要爬到你们那里。爬到你们那里投案自首，我说到做到。”

罗平没有食言，7月2日上午，已经潜逃到浙江的犯罪嫌疑人罗平，回到南昌投案自首。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以及他和婷婷之间一段不为人知的隐情。

谁都有过青春年少，谁都有过情窦初开。在南昌市上初中的婷婷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标致的大姑娘，正值花季年华。罗平作为婷婷的舅舅每次路过她学校，都会给她买点小礼物或给她点零花钱什么的。婷婷每次见到罗平，也是十分亲热。两个人本应是长辈爱护晚辈，晚辈尊敬长辈的感情，但是失去正确引导和约束的感情，往往以悲剧结尾。婷婷竟然喜欢上了舅舅罗平！这种喜欢是纯粹的男女之情。

2009年2月24日晚上，月朗星稀，罗平和婷婷很浪漫地一起出去吃夜宵，两个人玩得很高兴。罗平喝了点酒，不知是不是真的醉了，他提出和婷婷去宾馆开个房间。婷婷竟出乎意料地答应了。

两人相拥着走进房间，罗平猛地把婷婷推倒在床上，“婷婷，我太爱你了，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从里到外做我的女人。”

“舅舅，不行，我还没考虑好。不行。”婷婷紧张地挣扎。

而此时的罗平根本听不进她的话，行为越来越出格。婷婷有些害怕了，使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推开了他。

“不行，今天不行，你不要这样，你得尊重我！”婷婷生气了。

“好吧，我不强求你。”罗平稍微冷静了，点起一支烟狠狠地抽了几口。

“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我还没准备好，你给我三天的时间，到时我给你打电话。”婷婷如是说。

这一夜，两人相安无事。

然而，三天后的2月27日晚上，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这一晚，三十九岁的罗平和十六岁的婷婷发生了关系。事后，天真的婷婷让罗平写下了那份保证书。此后，两个人经常偷偷幽会。

6月24日中午时分，婷婷的自行车被偷了，因为怕爸爸的责骂，她就打电话把罗平约了出来。

“我自行车丢了，你给我三百块钱，我去买一辆。”

“你让你爸再给你买一辆吧，不就是一辆自行车嘛。”

“我可不敢跟我爸说，他非打死我不可。我要你给我买！”

“可是我现在身上没这么多钱啊。要不然你先别和你爸说车丢了。”

“这哪能瞒得住啊？不行，我就要你给我买。”

“我现在没有三百块钱，要不然我晚上给你？”

“不行！晚上我早就被打死了，我现在就要！”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哦，你现在知道我是孩子了？你晚上和我发生关系的时候怎么没想我是孩子呢？你们男人都一个熊样，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哼，我就这么说了，你家住哪儿我可是知道的，你就不怕我把咱俩的事告诉你老婆？”

两人越吵越凶，罗平自知被婷婷抓住了把柄，说不过她索性就先让她闭嘴，他上前用胳膊掐住了婷婷的脖子，这招果然管用，不过婷婷再也不会说话了——她被掐死了！

罗平被吓坏了，说实在的，他没想杀死婷婷，他只是想让婷婷闭嘴。罗平看着婷婷的尸体呆住了，过了很久，他才缓过神来。整理了下思绪，他把尸体装进纸箱里搬到了自己卖炸鸡的三轮车上，来到不远处的象湖想抛尸。他在湖边转悠了一阵，他再次看着婷婷美丽的脸庞，心里有些难过，他不想把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扔到湖里泡着。

下午两点多，趁着女朋友和别的房客出去上班的空隙，罗平又把尸体拉回了自己的出租房。用纸箱子遮着，藏在楼梯间里。晚上，因为担心藏在楼梯间的尸体会被人发现，罗平一夜没睡。第二天，他路过一家水泥店的时候，突然产生了用水泥砌墙藏尸的想法。

25日上午，罗平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用塑料水桶和好水泥，然后提着装满水泥的桶钻进了藏尸体的楼梯间。

昏暗的楼梯间里，罗平也看不清哪是哪，他就用手摸索着往尸体上糊水泥。可以想象，一片黑暗中，一个黑影一把一把地用水泥封一具尸体，何等的恐怖啊！罗平摸到了婷婷的脸，他拿出手机照着最后看了一眼，然后用水泥一把糊住了。罗平在狭小昏暗的楼梯间里封尸，越糊越害怕，以至于糊了一小半他就跑了。

没过几天，尸体开始腐烂，很快就被人发现了，而罗平也偷偷地逃离了南昌。

“我自己没钱，我就是想去我妹妹那儿拿点钱，给婷婷的爸妈。报了案之后，我就想回来南昌自首，把一切都说清楚，不管怎么判我，我都无怨无悔，就算一枪把我打死，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应该。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这是罗平自首时说的话。

不管这话是否出自内心，但是悲剧却是已经发生了，再也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