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像小吏，学生如老农

浙江大学给学生家长寄成绩单。事情引起了争议。

我们还在喋喋不休的争论无数前人确立的珍贵原则。这是一个悲哀。

一、

寄了成绩单，肯定有好处。挽救那些没有自我约束力的学生，家长知道了，或许千里迢迢的跑来陪读，他就顺利毕业了。

好处很多，但伤害了一个原则：成年人自立原则。

为了眼前的利益，为了当下的情绪，就可以放弃原则，这似乎成了最近很多事的一个特征。

为了疫情，可以放弃法律，换个词，劝返、自愿；

为了解决农村大办宴席，就可以禁止，要求备案；

为了解决高价彩礼，就可以发文禁止；

为了几个家长不愿花力气管教的孩子，就可以全民陪着人脸识别；

为了制止随地吐痰、横穿马路，就在城市遍布人脸识别；

为了不出安全事故，就最严厉的管制电动车；

为了消除暴力，就可以不准大学生反击醉汉；

为了消除火灾风险，就可以一刀切禁止民众长远的烧纸习俗；

为了最纯洁的屏幕，就可以对犯错的明星一棍子打死；

为了最纯洁的真实，可以把惩罚谣言的门槛从“导致明显且当下的危险”降低到“小学生丢了作业本”；

为了解决资产百万、几百万的六楼老人出行，就可以在小区搞“多数人的暴政”，压制一楼权利；

太多太多的事，都是为了解决眼前问题、得到眼前的好处、满足眼前的情绪，而放弃长远原则。

这里的长远原则，就是法律。

回到最初的议题，根据长远的利益原则——法律。作为成年人，有自己的隐私，学校强制要寄，那么你可以寄，我可以告，就走法律程序。

大学现在很多事都是行政主导，但这个决定，其实更靠近学术端，更靠近教授、知识分子的选择。中国最有知识的精英群体，面对中国最优秀、最有知识的青年，做起决策来，与中国基层干部面对没有多少文化的老农，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前者拍脑袋只顾眼前，后者默默承受，他们头脑中都没有那些应该坚守的根本原则。

法律、个体权利、隐私、尊严、自我负责的精神，都被抛在一边。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有自由、有法治，但这些原则，并不被我们珍视。

一丁点的危险、风险、利益，都可以恐吓、诱导我们放弃原则。不带一丝犹豫——就像成龙说的那样。

这很令人感叹。这才是最深处的症结。

二、

有人会说，那些学生没家长管束，退学怎么办？退就退，这就是代价。

自由、个体尊严、自我负责，从来都是有代价的。

不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要让集体为最后一个人负责，那么就需要让渡出更多的自由、隐私、尊严。就像家长管不住小孩，就得全民陪着一起做人脸识别。

那么，今天通报学生成绩，明天又会通报哪些人的哪些事呢？

坚持那些珍贵的原则会有损失。但这些原则，之所以是原则。不仅是因为，它们是无数先哲思考、探索的结果，更因为历史证明了，它们能在长期为人类带来更大的利益。自由、尊严、隐私，这些东西会带来更大的回报。

这些社会运行的基本规律、基本原则，本来都应该是在初中、高中，通过广泛的人文阅读来完成的。但中国教育基本不教这些东西。

这一点很多人都同意。但他们会否认一个逻辑上的下一环：大多数中国人，对社会运行的真实规律，对那些人类用心智、思考、甚至鲜血换来的认知一无所知。

一个民族，一个群体，要有思辨，要知道权衡原则和具体，长期和短期。要愿意为自由、隐私、尊严付出成本，这样才是成熟的、睿智的、有活力的民族。

以一小部分人利益的名义，以眼前利益的名义，以眼前情绪的名义，侵蚀大多数人的自由，侵蚀长远的原则与利益。这样的事多了，会让个体失去尊严，民族丧失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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