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沦陷亲历记
岳晨曦
扬州沦陷时,我曾撰有《扬州陷城记》一文,记述1937年12 月14日(农历丁丑年冬月十二日)陷城前后的亲身见闻,惜毁于 1966年文革中,迄今犹引为憾。现经过反复回忆,将我在扬州沦 陷期间目睹的情景记述如下:
1937年下半年,扬州人民在北平沦陷的电波震撼下已被笼罩 在风云弥漫之中,空气一天比一天紧张。国民党党政人员都纷纷 遁迹。这时,北河下天主堂神父蔡洗耳和法籍主教神父桑黻翰便 组织了“难民收容所”于震旦中学和达德小学学校里,收容了一 千多妇孺并募集了大批粮食以备难民生活所需。当时城里人有地 方去的都走了,剩下来走不动的老弱妇孺除部份入收容所避难 外,绝大多数只有环守在家中与城共存亡。我为给收容所贡献一 份力量,也离开了家庭进了天主堂,参加到该所办公室人员的行 列中去。
12月14日这天,因不放心家中老祖母,便约了难民中的一位冷 某(我还记得冷是缺口街生记纸店的职工)回家看看。为了防止 途中散兵游勇的纠缠,还向天主堂借了一面红十字旗。此时,城 外公路上已隐隐传来炮声,沿途看不到行人,只感到形势紧张, 并未想到日寇已经入境。我和冷某从天主堂向南,绕道回家,路上幸好未遇到日军, 我要把祖母接到天主堂,她老人家不同意,相反催促我们快返天 主堂。就在返堂的途中,听一老妪说起日本兵开枪打死了两个小店的老人。我们回到天主堂门前,发现桑黻翰神父手持念珠两边行 走,似有应付。进了大门,看到迎面的照壁墙上悬有一面玻璃镜 框,里头有一日本通告,大意指此系法国教堂办的“支那难民收 容所”,下面署名天谷司令。
至此,我便成日在所;足不出户。某日,蔡神父忽来办公室通知大家:“日酋永津司令(天谷以 下的小头头)马上要来察看情况,要大家小心”。没有一会,果然 从外面进来一个蓄着浓胡子,跨着腰刀的日酋,他就是永津司令 官。后面跟着四个浑身沾有血迹、各背一支短枪枝的朝鲜籍日兵。永津刚跨进办公室,便碰到医生纪尚武(纪是皮市街大芝麻巷的 一家私立达人医院的院长,在所内为难民医病),日酋见其仪表 出众,衣履考究,硬说他是国民党官员,并用半吊子的中国话盘 诘。尽管纪说明身份,永津哪里肯信!马上到室外招进来一个西 装革履的扬州本地人,原来此人是永津的通译,经过通译对纪及 办公室人员反复了解,把情况向永津回报后,才消释了永津的疑 虑。所有在办公室的人员无不为纪医生捏一把汗。
永津走时态度很不自然,就在这天晚上,两位神父召集办公 室全体人员开了一个会,在会上介绍了永津临走时向神父们发脾 气的情况,永津说外面秩序已经恢复,不需把这些人留在所内。最后向神父们提出警告:“三日后再来察看,如这些人还不走, 不要怨我破坏邦交和宗教关系(原来永津也是天主教徒)”。于是两位神父要求大家各自回家,不要因少数人连累在所避难的全 部妇孺。
第二天所有办公室人员都分别回家了。过了几天,听人传说在永津发脾气后的第三天,果然由永津 带头,来了一批日军入所搜索,不料在难民中发现了两套童子军 服装,永津又发了一顿脾气,弄得难民们人人自危。回忆在所时,难民中的妇女,天天总是用锅烟灰涂在脸上, 头上还裹着包头布,以防受日军侮辱。难民们在所内真是度日如 年。在扬州沦陷期间,还看到两种特殊现象:一是部份中老年着起长袍马褂,据说这是沿袭的满州国的穿着方式,日军看见这种装束较有好感,可以减少对沦陷区人的疑虑。因此有些中老年人 竞相仿效,从此当着‘护身符”。当时,西装、学生装以及中山 装等,几乎成为禁服。还有一种现象,是一些人家门上贴上一张 红纸条,上书‘案内广大家’五个字,据说日文“广大家”是指 “良善”的意思,“案内”是指“向导”。这样解释未必就准确。
但在那个时侯,连写贴的人也未必能了解其中涵义。伪治安维持会成立以后,市内商业一片萧条,其中只有成 衣、理发和刻写三种行业比较兴旺。因为它们的主顾多数是侵华 日本官兵。日军掳扬州人的皮毛衣料,送裁缝店改装成紧身马甲 穿在军装里面御寒;刻字是他们最爱好的玩意儿;理发店也是他 们爱到之处。扬州沦陷后,日军在万福桥和天宁寺集体枪杀了大批老百姓 和伤病员及僧众,在市内外零星残杀的扬州人也很多。
兹试举两 例以志其心手的毒辣。住在南河下成业会馆巷内的王恒明,是一位蛋厂的工人,因 染上鸦片,在日军入城没有几天,溜进鸦片烟馆想吸点烟提提 神,不料在路上被日军抓了去抬瓷器,他既没有吸到鸦片当然抬 不动,于是肩头一让劲,把一担瓷器摔下打碎了。王恒明和另一 个配杠子抬的人当时就被押运的几个日军绑到道旁一颗大树上用 刺刀捅死。
康山街有一位郑姓女婿在日军入城前曾向所方联系,要求夫 妇俩人所避难,情愿为难民打打杂,干些粗活。没想到扬州沦陷 的那天,日军便挨门逐户找“花姑娘”。郑家夫妇听到风声不敢 外出,天还未黑便把所有门户都关起来躲上床。日军推门不下, 硬把一道道门强行冲开,到了床前掀起帐子将郑家女婿从床上拖 下用刺刀捅死。好几个日军残无人道地轮奸了郑女,等到郑女乘 隙逃进收容所时已经遍体鳞伤了。
写到这里,我悲愤填膺,不禁吟起当年我在《扬州陷城记》中的两首七言绝句:
三百年前十日屠,而今又告乱征诛!
清兵日寇何相似?织出 凶残百幅图。
践踏名城十里春,腥风血雨掩香座!
长桥公路运河水,都是 当年见证人。
累累白骨,是日寇屠杀中国平民的罪证。图片来自百度。
本文节选自
1992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文史资料委员会,江苏省扬州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扬州文史资料 第11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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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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