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调查 | 演唱会的票为啥难买？官方平台“一票难求”，“黄牛”倒票不绝

4月6日晚，"没有信号"赵雷2024巡演济南站在济南奥体中心体育馆开唱。当天因"观众席稀稀拉拉但票没了"，赵雷在演唱会上提出了对票务的质疑。该事件很快上了多个平台的热搜榜。尽管4月7日，经纪人作出回应称票务没有问题，但依然引发了网友对演唱会一票难求、票务市场信息不对称等导致"黄牛"倒票现象的讨论。

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注意到，随着文旅市场进入旺季，与之相伴的音乐节、演唱会等也随之增加，演唱会等线下大型演出不仅可以带来可观的门票收入，还带动了周围配套的消费。在演出市场火热激发文旅消费活力的背景下，重视和解决票务市场乱象值得关注。

面对这一问题，在今年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第三场"部长通道"集中采访活动中，文化和旅游部部长孙业礼表示："针对大型文艺演出‘黄牛’倒票现象，采取了两条硬性措施，一个是实名购票实名入场，第二个是大型文艺演出门票公开销售比例不得低于85%，目前‘黄牛’倒票现象已大有好转。"

赵雷在演唱会现场称观众席稀稀拉拉但票没了。图片来源/济南时报

演唱会门票"秒光"

热门场次购票成功率不足1%

作为今年的演唱会黑马，赵雷2024年巡演自官宣以来就备受关注。3月12日，票务平台大麦网就发布通报称，4月6日的演唱会门票已预售售罄。据媒体报道，赵雷济南站演唱会从开票以来就一票难求，一度炒到了近万元。且有网友表示，演唱会当晚场外有不少"黄牛"兜售门票，开场一小时后花1250元买到价值666元的门票。

演唱会现场，赵雷在台上的一段发言，将演唱会"一票难求"的现状炒上了热搜。赵雷表示，"人坐得稀稀拉拉，但是票确实没有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尽管事后经纪人回应媒体称，"调查过了，因为门口的人太多了一开始没有进来，后面都进来了，票务没有问题。"但仍有现场观众称，因"黄牛"占票，只能现场"碰运气"买高价票后才进场。

不止是赵雷，许嵩4月27日巡回演唱会开票后9秒售罄，邓紫棋5月11日世界巡回演唱会大连站也已秒空。有粉丝称，发动身边好友一起抢都不一定能成功，只能寄希望有退票或者二手转卖票。

"连系统都进不去。"上海某剧场工作人员向上游新闻记者表示，之前还能拿到赠票或者内部价格，从去年开始，主办方和剧场工作人员都很难买到原价票。

记者了解到，演唱会的座位决定权并不掌握在主办方或票务平台手中，举办地会根据观演安全、安保情况等因素作出评估，一般情况实现满员座位全部放出的机会很少。因此，"求大于供"的情况成为"一票难求"的根本原因。以2023年8月6日，TFBOYS十周年演唱会为例，有媒体计算发现，大麦平台显示的初始售票时全场可售门票总数为33055张，开票之际预约人数已经超过500万人，按此数据计算，购票得票率约为0.07%。又以林俊杰世界巡回演唱会4月13日天津站为例，按已售罄票额计算，座位图显示全场共6880个座位，而标注想看人数为96.9万人，购票得票率也不足1%。

许嵩演唱会门票9秒售罄。图片来源/新浪音乐

"黄牛"推波助澜

甚至出现层层转包

不仅是演出票"求大于供"，"黄牛"炒票也一定程度上加重了观众抢票难度。曾有在剧场从事票务工作的从业者和多场演唱会主办方人员向上游新闻记者揭示了"黄牛"炒作的手法——一场演唱会有70%左右的门票放入平台市场，剩下的门票会作为赠票、工作票和给剧场的内部渠道票送出或出售，"黄牛"炒票的手法是利用大量的账号购入正常演出票后，利用票务信息公开不对等的现状，加价卖给观众，赚取差价。另一种方式则是用个人关系，拿到赠票、内部票和工作票，再利用此类门票不需要实名制验证的流程，高价卖给观众。

"其实，主办方和票务运营都是知道‘黄牛’倒票现象存在的，一般只要不是严重扰乱市场秩序，主办方都是采取默认的态度。一方面‘黄牛’买票是直接支付票款，主办方可以快速回笼资金，而平台则需要在演出结束后才能支付，因此，‘黄牛’的行为起到了缓解主办方资金压力的作用。另一方面，‘黄牛’为提高票价，会积极宣传，变相成为营销员，反而还提高了演出的知名度。"组织过多场演唱会的主办方负责人称，"黄牛"无法抑制的另一个原因在于，演出市场回暖后，市场需求量呈井喷式增长，因此粉丝的"热度"也无意中助推了"黄牛"团队的扩张，甚至还出现了层层转包的情况。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针对"黄牛"炒票现象，从2023年起多地推出了"实名制"购票政策，截至目前，大麦网等平台均要求购票需进行"实名验证"，即购票时需填写身份信息，观演时消费者需持购票时填写的观演人有效证件现场人脸识别后，才可进场。

上游新闻记者以要抢票的名义联系到一名"黄牛"后，其表示，"强实名制"后对门票流通有一定影响，不保证能拿到其手中的退票或者赠票，但是可以代理抢票业务，只是需要支付代抢费用。"目前抢票市场比较乱，溢价程度要看票经过几层渠道。如果是大的团队操作价格相对合理，如果是层层代理，至少要翻倍，抢手的最高有十几倍。"该"黄牛"坦言。

实际上，演出市场的"黄牛"炒票现象，已经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2023年4月，在文旅部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加强演出市场管理规范演出市场秩序的通知》中就明确提到，要督促演出举办单位、演出票务经营单位面向市场公开销售的营业性演出门票数量，不得低于核准观众数量的70%；要联合属地公安、市场监管等部门，依法打击"黄牛"炒票、虚假宣传等违法违规行为，切实保障消费者合法权益。

作为国内较大的票务平台，大麦网也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大麦对于平台作为总票代的项目，事先会向主办方确认项目在各渠道的总可售票量不低于核准观众数量的70%，并且严格要求和督促主办方公示可售票量。同时，大麦对"黄牛"持"零容忍"态度，已经形成了一套完备的精准识别、智能对抗、实时拦截的平台治理体系，可精准拦截机刷请求。

多场热门演唱会门票均已售罄。图片来源/大麦网

市场回归正轨

在于规范一二级平台

一方面是市场"求大于供"，另一方面是"黄牛"造成的高溢价，如何能让演出票务市场走向正轨？

1月10日，行业机构艾瑞咨询发布的《2023中国演出票务行业研究报告》对演出票务行业进行了分析。从大数据上看，仅2023年前三季度，全国演出市场就实现票房收入315.40亿元，相较于2019年同期，增幅达84.2%，且已超过2019年全年票房收入200.41亿元。

《报告》中提到，目前我国演出票务市场可分为票务一级市场和票务二级市场，票务一级市场采取不溢价不打折的单一定价模式，其主要作用是售票、出票和检票，票源来自主办方；但是一级市场的刚性价格机制难以反映供求关系，压缩或放大了主办方的票房空间或滞销风险，且单一定价机制提高了热门演出的抢票难度；退转票政策的短板也较为突出，难以满足消费者需求。

而对于二级市场，消费者认为最大的弊病在于"黄牛"的存在。但二级平台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黄牛"乱象。《报告》中提到，从购票习惯上来看，仅13.8%的消费者只选择一级票务平台购买原价票，86.2%则会使用二级平台，且87%的消费者认为价格上下波动可以接受。因此，二级平台一定程度上使市场供求达到均衡状态。

4月9日，艾瑞分析师陈德强向上游新闻记者表示，在二级平台模式中，无论是票务机构还是个人转让都需通过平台向个人消费者实现销售，二级平台的介入可以使交易更加透明、提高支付安全性、便于追溯监管，有助于解决长期困扰票务二级市场的"假票、跳票"问题。二级票务平台引入的"假一赔三""无票退一赔一"等机制也提升了票务二级市场的服务品质。二级票务平台的出现推动了演出票务二级市场的规范化。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除了对规范市场提出需求外，消费者表示，"强实名制"确实一定程度上约束了"黄牛"行为，但是"退票也难了"，所以消费者认为"强实名制"还存在继续优化空间。对于该情况，目前已有票务平台推出了应对措施，其中，2023年11月，大麦网推出了候补购票，当演出票售罄且满足平台候补条件（仅限支持条件退的电子票演出）开启候补时，用户可选择预付全款，待该项目有新增库存时，系统将优先为候补订单进行匹配抢票，但额外收取的候补手续费也存在争论。

同月，二级平台摩天轮推出改签试点，通过入驻的海量票务公司，帮助临时计划有变的用户实现改签诉求。虽然两个平台都看到了消费者的诉求并积极迈出了第一步，但多名从业人员表示，未来还需要有更多更人性化的方式来平衡票务销售管理的需求和消费者权益，最大化保证市场活力。

消费者购票分析。图片来源/艾瑞咨询

多部门联动且需加强行业自律

消费者对演出行业的诉求不仅仅是买到票，更需要看到好的演出和自由支配自己的演出票，尽管已推行的梯次退票已经逐步实现，但是仍然解决不了消费者的问题。因此，推出合理的、有限制的转、退、赠票措施或许是市场探索的方向。但这样的诉求仅有票务平台发力是远远不够的，需要行业各环节主体共同关注一起参与，提升消费者的观演满意度。

对于规范演出票务市场，在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第三场"部长通道"集中采访活动中，文化和旅游部部长孙业礼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文旅部已采取了一些办法，特别是一些硬性措施，主要是两条，一个是购票实名入场，二是要求所有大型文艺演出的门票公开销售的比例不得少于85%，这两条硬措施极大地限制了"黄牛"倒票的空间，再加上其他措施，现在倒票现象已经大有好转。

在法律层面上，河南泽槿律师事务所主任付建认为：在票务市场，一票千金、"黄牛"倒票、退票困难等问题长期困扰消费者，面对种种乱象，需要完善规章制度，确定责任主体，加大处罚力度，以营造良好的演出环境，健康的票务市场。针对"黄牛"倒票，需强化多部门协同联动，确定分管责任，在票源管理、售票平台、现场执法、行业自律等方面确定责任主体。政府应出台票务政策，规范票务市场，加大打击力度；票务平台应规范实名购票制度，严格限制转赠，杜绝与"黄牛"内部交易；执法部门应加强票务监管，对存在的违法行为雷霆执法；二手交易平台应加大审核力度，对不合理定价和敏感物品采取下架处理。

付建提出，演出购票采取实名制，目的是限制"黄牛"，保障购票人权益，但主办方和平台常设卡限制消费者退票，显然侵犯了消费者的自由交易权。因此，票务平台应当优化实名制购票规则，建立退票机制，制定合理的退票规则并以显著方式告知消费者。

此外，规范票务市场需要从立法、执法、守法等环节出发，在立法环节，国家或地方应出台规范治理票务的法律政策，明确责任主体，确定处罚方式，为规范发展提供法律保障。在执法环节，有关部门应强化监管力度，对重大演出项目进行重点监管，通过线上线下联动打击乱象，威慑违法违规行为。在守法环节，应加强行业自律，票务平台和从业者应自觉遵守法律法规和行业规则，诚信经营。

上游新闻记者时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