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夕阳残照仍在山崖上徘徊。小木匠儿子挥汗如雨,沿着蜿蜒山路赶回破庙,那里就是他年迈父亲的栖身之所。
"父亲,我回来了!"他拍击沉重的庙门,里面却是一片死寂。
儿子心中燃起隐隐的不安,使劲推撬起那扇门,突然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那令人作呕的气息仿佛从地狱散发出来。"父亲,您老......可有恙?"
庙院幽深阴森,望进去除了杂草丛生再没其他,儿子噙着泪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去,一转身就看见父亲住房的门开着。
"父亲......"他颤抖着嗓音,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父亲的尸身横陷在地,头顶上有一个骇人的窟窿,殷红的血已经凝固,周身被熏烧得焦黑无匹,一把已燃尽的香烛近在咫尺。
儿子痛彻心扉,几乎疯癫,待在院墙根处瞥见一卷破被,才意识到此地曾有过匪徒劫掠。大梦方醒,他奔下山去敲锣鸣钟,报给县官知晓。
罪案发生在山野之中,时令已是夏季,老人的遗体很快就腐坏发臭,不能久放。知县亲自前来勘破这起离奇命案,仔细查看后,看出杀人手法凶残,焚尸方式诡谲,显然出自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并非寻常盗贼之作。
他暗地里召集几位老资格的乡绅前来,让他们在暗中代为查访这起凶案的线索和蛛丝马迹:"你们都是见多识广的老人家,这可关乎百姓安危,还望拿出几分心力,为朝廷治平这场大案。"
"知县大人有令,小人等虽已年逾古稀,但为了家乡太平,却是理所当然的义务。"乡绅们低头应允。
一个多月后,举人李英以密折形式上书禀报知县,说这起杀人凶手的嫌疑人竟是死者的亲生儿子。
"我查到,村里传闻那老木匠平日手头有十几贯积蓄银钱,存放在王富户家中。其儿子近来娶了媳妇,急需用钱,向老人索要,老人不肯,二人为此吵闹不止......"
知县见状大喜过望,立即传唤小木匠儿子前来问话。
"小子,你可请自行招了,免受重刑!"知县怒喝一声,小木匠儿子吓得跪伏在地,腰杆挺得笔直。
"老......老汉我实在......并无重罪.......那银钱.......确是三天前取回的.......但想杀父亲....怎..怎能呢?"小木匠的话语夹杂着抽泣,语无伦次。
一名捕快忽然大声喝道:"知县,属下刚从村里捕获一名窃贼,要不要一并审他?"
知县沉吟片刻,说:"都一并带上,一口气审了也罢。"
捕快退出去后,不一会儿就押着一名贼人进来,给了个简单的提审后,命将其掎入牢狱。那贼人转身离去时,忽然瞪大眼睛注视被刑具重创的小木匠,惊诧万状后竟脱口而出:
"小二哥,你咋也落到这份田地?你老父有钱,死也不松手,所以才惹人杀身的吧。你如今这般遭殃,真是命.......命啊!"
知县听到这等离奇之言,不禁大惊失色,连忙喝住那贼人,追问他口中所说之事。
那贼人见知县追根问底,支支吾吾了半晌,自知藏莲难逃,只得如实相告:
"是......是这等.......老哥,素日我就听闻,那老木匠私藏有一笔不小的私房钱财,而且年纪老迈,独居在那偏僻的破庙,是个下手的大好机会。"
"于是在上月一个朔月之夜,我就揽了几个狐朋狗友,打着捉拿遗留年物的主意,翻墙潜入庙中,到处翻箱倒柜找那笔积蓄,谁知一点影子也无。"
"看哪,我们找了一宿也是徒劳,做贼的人哪能空手而归?于是我们就把手边的一卷破被扛走了。那老东西见了丢三落四的被子,惊慌失措地醒了过来,待要大喊大叫时,我一下子就把他制服了。"
"我同那几个狐朋友说,这老东西不杀了,准要把我们供出去。狐朋友们说啥也得把老头弄死。谁知那狠毒的家伙,竟打这个主意,让我们拿出手头的一捆香,把老头活活烧死!。"
说到这里,那贼人不禁打了个冷战,继而陷入痛心的沉默。
知县见到了真相的全貌,立即决定带人赶赴现场,让这名贼人指认作案地点,从而彻底验证口供的真伪。
果真,那贼人带着众人回到破庙,院内狼藉遍地,对每一处残渍诡异的痕迹,贼人都能一一解释。县官大人不无感慨,暗自心疚曾对那小木匠错怪已深。
案情水落石出后,县官立即下令,将那伙强盗一网打尽,绳之以法,并准备照此作为将犯处置。
然而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就在县官已经定案,要将那伙强盗处以极刑的当口,那小木匠竟以"诬告罪"将举人李英诬告知县。这可教县官大跌眼镜。
原来在李英最初上书指证小木匠为凶手时,就是出于一己之私意图陷害他人。小木匠受尽酷刑,几乎就要招认不白之罪,幸而贼人一语突破天际,真相才得以大白于天下。
县官暗自沉思片刻,当即传令将李英捕拿归案,经由审理之后,认定其确有诬告败德之罪。遂判处李英革去其举人之名,并赔偿小木匠一大笔银钱以谢其罪。
小木匠终于伸张了正义,扳回了一个公道,但离奇的命案并未就此告一段落。
那个朔月之夜,山谷中燃起一股诡异的仪式之火。贼人带领着几个狐朋狗友,翻越高墙,潜入破庙之中。寂静的庙宇瞬间被骤起的脚步声惊扰,老木匠即将入梦,猛地被惊醒。
"是......是谁?!"
老人惊恐万状,颤声发问道。贼人嘿嘿一笑,贪婪的眼神在黑暗中熠熠发亮:
"老头,别装糊涂了,那笔积蓄钱可得拿出来,今夜咱们若是挨家挨户失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什......什么积蓄钱?.......我.....我哪有什么钱财......"老人结结巴巴地辩解着。
贼人见状大怒,挥起手中凿子就往老人头上猛砸去,凿子落下的瞬间,老人的脑浆四处迸裂开来。
"老东西白活了八十多年,竟这么死心眼!"
狐朋狗友们随即拽出一捆已点燃的香,对着老人的遗体来回燎烧,化作滚滚黑烟。不消片刻,老人就彻底断了气息。
狡诈奸徒一伙终获审讯,按律加以严惩,而诬告者李英亦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这场离奇惨案给世人留下深深的启示:贪婪祸从心中生,善待生命是大德。
小木匠虽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巨大打击,但他最终还是凭着对真相的执着追求,力挺正义,昭雪了冤案。他洗心革面,在家乡重新开始安分的生活。
当冤案终于伸张黑白曲直,阳光再度笼罩这片曾笼罩阴霾的山野之时,小木匠喟然长叹:
"父亲在天之灵,孩儿今后定当循循前行,行善积德,报答您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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