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制药警示录，不仅说给日企听

出品｜虎嗅ESG组

作者｜胡巍

头图｜视觉中国

本文是#ESG进步观察#系列第075篇文章

本次观察关键词：产品质量

最新消息是，死亡人数已增至4人。

昨天（3月27日），因服用日本小林制药公司生产的含有红曲（编注：又称“红麹”）成分的保健品，有2名消费者死亡、106人住院。该话题登上微博热搜第1位。当天有众多媒体预测，死亡及住院人数还将继续增长。

此前的3月22日，小林制药（中国）公司官网也发布召回通知：“小林制药株式会社在日本制造、销售的保健食品‘红麹胆固醇颗粒’, 我们收到了一些食用后可能导致肾脏疾病等问题的报告。针对此情况，我们对该产品及其所使用的红麹原料（自社制造）进行了成分分析，结果发现部分红麹原料中可能含有非预期的成分。部分受影响产品通过跨境渠道销往中国大陆。”

更早一些的3月16日，分析结果就已显示，部分红曲原料中可能含有未知成分，但小林制药直到22日才宣布召回。虎嗅致电小林制药，企业对此未予置评。

据媒体报道：小林制药年产红曲原料超过18吨，除自用，其中约有八成供货给其他医药和食品公司，包括日本国内外的52家企业；日本某酒企的一款产品使用了相关红曲原料，该公司决定自主回收约9.6万瓶酒。虎嗅询问小林制药：除了一级采购商，是否还有二级或更下游的采购商使用了相关红曲原料？企业暂时未作答复。

根据小林制药株式会社的公告，本次自主召回涉及三款产品。（图片来源：小林制药官网）

有市场人士分析：小林制药风波，不仅影响下游采购商，也可能波及日本制造的声誉。这或是事件惊动日本政界高层的原因之一——该国首相岸田文雄已经表态，必须努力查明原因，并考虑采取一切必要的应对措施。

红曲是什么

北京中医药大学人文学院法律系教授邓勇告诉虎嗅：“红曲是一种由红曲霉（Monascus purpureus）发酵而成的真菌。在食品工业中，红曲常用于制作红曲米、红曲酱等；在药品工业中，红曲主要的药用或保健功效包括降低血脂、抗氧化、抗炎、抗菌、抗肿瘤等。然而，红曲也存在一些副作用可能，包括肝损伤、肌肉痛、过敏反应等。”

生物与食品工程专业博士、知名科普作家云无心则向虎嗅介绍，作为一种发酵类产品，红曲在生产过程中难免出现一些有害的副产品，例如桔青霉素，但只要含量不超标，就不会有安全隐患。“从目前报道看，导致小林制药出现产品问题的应该不是桔青霉素，因为这是一种常见的副产品，不太可能在检测过程中被忽视。”

邓勇评价，此次事件中，“小林制药可能在信息披露环节上存在问题，未能及时向公众和监管部门通报产品的安全问题”。

事件或波及日本药妆店

世上本没有药妆店，因为卖的化妆品多了，也就成了药妆店。

无论是不是巧合，小林制药的产品简直是为药妆店量身打造的。药品、保健品和日化品，都是该公司的主打产品。而它们，又都可能同时出现在一家日本药妆店里。

在中国，药妆并不是一个法定概念。国家统计局文件显示，洗涤用品、化妆品（含护肤品）均归类于日化品，而医药制造是与日化品制造平级的行业门类。这样的标准与欧洲类似。

但在欧洲的大多数药店，精华霜、润肤乳、牙膏等日化品也被摆放在货架上，有些店里甚至超过了药品数量。这样的业态同样出现在日本，且店内的产品可能更加丰富，例如出售雨伞、零食饮料等等，中国人习惯将这些日本店铺称为药妆店。

大约十年前，中国游客潮涌日本药妆店的新闻屡屡出现在互联网上。虽然洪水已削峰，但时至今日，药妆店仍是许多赴日中国游客的打卡地。店内小林制药的产品，在中国也经常成为网红，例如祛斑霜、药用化妆水、钙镁片、蓝莓叶黄素胡萝卜素等等。纯药品方面，该公司生产的退烧贴、液体创可贴令人印象深刻。

此外，在中国，洁厕灵、餐具清洁纸、内衣洗剂等洗涤用品是小林制药（中国）有限公司的主打产品，品类甚至远超其药品。东亚消费者历来倾心设计巧妙、实用性强的产品，小林制药不断给他们带来惊喜。

为方便中国消费者，一家日本药妆店外的条幅标注：店内提供中文导购服务。本图拍摄于2017年12月。（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温和、安全，是很多人对日本洗护用品的第一印象，也是他们对于药品、保健品以及日化品的底线式要求。当中国消费者走进日本药妆店，或者在境内购买日系相关商品，这都是他们最重要的考量。然而此次小林制药发生事故，可能会颠覆许多中国人对日货的印象，甚至触碰国内消费者的底线。

犹记三鹿毒奶粉事件发生后，中国消费者对国内乳制品的信心修复耗费多年——即便今天，也仍有许多人在购买婴幼儿奶粉时寻求国外代购途径。

如果说小林制药风波可能影响日本药妆店，那么药妆店里售卖的其他商品也可能受影响，包括花王、资生堂等等日本品牌。

一位从事品牌营销的人士认为，当年的三鹿奶粉事件，涉事企业远不止一家，伊利、蒙牛等国内龙头也卷入其中，“可以说，呈现出行业塌方之势”。而此番小林制药风波，出问题的只有一家企业，受害者人数相对少一些，影响深度不太可能像三鹿事件那么深，对单一行业的破坏性要小很多。

但从间接影响看，广度上又可能泛很多。“因为中国消费者不仅会关注到这是一家医药和日化制造商，同时会关注到这是一家日本企业，所以波及面还可能受国别因素的影响。相比伊利、蒙牛的不冤，花王、资生堂很冤，但没办法，现实有时不在乎事实。”

日本政府入场公关

虎嗅咨询了多位定居或旅居英法、美国、澳大利亚的人士，她们均表示：在当地药店几乎看不到日本产品。她们中还有几人告诉虎嗅，日本日化产品主要在当地亚洲商店销售，消费者也多为亚裔人士。

魏丽（化名）是一家跨国机构的日化行业观察人士，在她看来，欧美药妆产业历史悠久，其“使用效果及安全度应该是超越日本产品的。很多人觉得日本药妆更加温和，但可能是一种错觉，因为欧洲人普遍爱晒日光浴，皮肤健康问题频发，需要使用刺激性更小的护肤品，而他们很少选择日本产品。

随着中日经济关系越来越密切，在日本药妆店内能买到的产品，也越来越容易在中国的各类商场买到。中国是日本相关产品除本土以外最大的市场，重要性不言而喻。

“温和”“安全”既是日货特色，也是为其保驾护航的盾牌，一旦失去，日货在中国市场上的竞争优势可能会降低。更何况，即便没有此次小林制药风波，日本日化品在中国也面临越来越大的挑战。

除了与欧美日化产品赛跑，日货更要与日益崛起的国货竞争。20年前，尚有中国日化企业在命名品牌时模拟日韩风格，甚至在日本等地开设研发中心，给人以产品源自日本的错觉，但这种拙劣的营销方式已经式微，国货的市场份额越来越大，品牌名称也越来越地道。魏丽认为：“在中国市场，日货的使用效果不及欧美品牌，性价比又不及国货，两头不讨好，面临危机。”

但魏丽也提醒中国日化品生产商，未来务必吸取小林制药和三鹿的教训，在确保产品质量的同时还要有风险意识，一旦出现隐患或事故，应该迅速反应，尽最大可能减少消费者损失。“当年三鹿奶粉事件，企业是在接到投诉八九个月后，才在舆论监督下被迫采取行动，对整个中国乳制品行业都产生了破坏性影响。而小林制药在知晓产品可能存在风险后，也是延迟了几天才公布消息，招致各方指责。”

图为当地时间2024年3月28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抵达首相办公室。就小林制药公司含红曲成分保健品致消费者健康受损一事，岸田文雄表示，必须努力查明原因，并考虑采取一切必要应对措施。（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手忙脚乱中，小林制药还可能做了更糊涂的事——虽然他们在中国官网27日发布的公告中表示，请相关消费者拨打服务热线寻求帮助，但在企业接待时间方面，却注明为“ 9:00～17:00（周末及节假日除外）”——人命关天，岂能没有7天24小时的值班热线？

与之相反，日本政界的反应优于小林制药。一位公关领域的从业人士表示，前述岸田文雄的表态“是及时和必要的，这有助于挽回日本制造的声誉，除日化、制药，更包括其他产品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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