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以色列的“福利违约”

◆神月陆见

以色列跟其他西方国家一样，在过去70多年来一直承诺建立一个慷慨的福利国家，而如今这一不成文的社会契约正受到威胁。未来几周以色列议会将对紧急战争预算放行。这份预算将与过去决裂：以色列将削减日常福利开支，以为战争提供更多资金。按理说，以色列在巴以冲突爆发前的债务占GDP的比例只有60%，比绝大多数发达国家的债务比例都要低很多，财政方面仍有充分空间对战争和福利“两手抓”；但是以色列由于盘子太小，且巴以冲突仍有很高可能演变成地区全面战争，所以以色列只能选择“悠着点”。这一选择是有“前车之鉴”的：1973年赎罪日战争期间，以色列的负债率超过了100%，并引发了金融危机。此后以色列为了“还债”，通胀暴涨，到1985年时通货膨胀率飙升至450%。现在以色列只是在“清剿”哈马斯而已，真正的战争还没来呢，所以必须留点体力给“下半场”。在战争前半场热身赛保留实力的结果必然是削减福利：目前以色列的预算的目标是年度财政赤字占GDP的6.6%，债务率将达到75%左右；能将债务率上升控住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将福利开支“转移”给军事。

图：6.6%的预算目标，只比“平时”高2%左右。

即便如此，上个月，评级机构穆迪还是对以色列进行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信用评级下调。穆迪实际上是在“暗示”：1.巴以冲突在可预见的未来无法结束，会导致以色列的债务水平不断升高；2.有可能爆发的地区全面冲突将让以色列实质性违约的可能性上升，就像1973年赎罪日战争之后，以色列大量印钞“还债”一样。

没有美国以色列早完了，以色列由于没有战略纵深，实际上无法负担长期战争。之所以以色列仍坚持到现在，离不开美国的支持。

图：美国对以色列进行了长达75年的“支持”

从上图中可以看出，中东战争期间美国的“援助”对以色列的胜利，起到了极其关键的作用。现如今，在巴以冲突期间美国又开始加大对以色列的援助。上图中的143亿美元是旧数字，最新的提案是176亿美元，最终甚至有可能是一个更高的数字。看起来这个金额不大，但是对于GDP体量只有5000亿美元的以色列而言，这是相当于GDP近4%的无条件免费援助！没有这种体量的援助，以色列不用等地区全面战争爆发，其经济就会在这之前崩掉。我们可以从以色列的劳动力市场的情况，一窥其经济实际上已经转不动了。在过去不到半年时间里，以色列超过75万人无法工作，其中许多人是战区疏散人员或预备役参战人员。别小看这75万人，绝对数字看起来不大，但是对于以色列却是巨大的生产力损失。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们来看一下以色列的人口结构：以色列虽然名义上有近1000万的人口，其中劳动年龄人口（15-64岁）约600万人；但是这里面还有130万人所谓的“正统犹太教”人口，这些很多因为宗教原因既不工作也不参军，靠国家福利生活，只管生孩子（以色列正统犹太教家庭平均有4个孩子）；另外还有200多万阿拉伯人（多数是伊斯兰教徒），很多也因为宗教原因不工作，只管拿福利和生孩子（因为孩子越多福利越多），更不会参加屠杀伊斯兰教兄弟的以色列军队。除去这些人之后，以色列实际可用的劳动力不过400万人而已，一下子因为巴以冲突再突然少掉75万人，就是19%的劳动力没了，这也就难怪经济会萎缩19%。以以色列现在的经济状况，不用说继续加大军事力度，即便是维持现有军事强度，恐怕也只能靠外援了——外援停，战争就停；外援继续，战争就会继续。
以色列问题是导致美国分裂的重要原因之一，尽管现在两个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和拜登都明确表示将支持以色列，但是美国民众却并不这么想。

图：美国人对对以援助的态度

从上图中可以看出，强烈支持对以援助的美国人只占15%，19%持强烈反对态度，总体上来看一半美国人“不理解”为什么要把自己纳税人的钱给到以色列去灭巴勒斯坦人。另外，现在美国的财政状态也已经来到了极限，以目前美国净发债的速度，将年化新增5万亿美元美债：美债的销售不管是长端还是短端都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滞销”，以至于逼迫美联储放风，自己将赔本置换资产负债表上的MBS资产，以支撑美债的发行。看似事不关己的俄乌和巴以冲突，实际上都是对大国经济耐力的考验——在核战保证相互毁灭的情况下，直接火战已经不能成为检验和“挑选”下一代全球秩序制定者的方式，长期可持续战争正在成为新的“考试标准”。而在耐力赛新情景之下，社会福利契约最终会让位与军事和经济等全面竞争的需求，以色列只是开了一个小头而已。（作者系Finlogix株式会社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