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女友做卧底牺牲了。
我不能释怀，甘愿放弃一切也要完成她曾经的目标。
可当我身份败露，被打得半死时。
我看见了黑道头目，他搂着怀孕的未婚妻。
是我「死去」的女友。
1.
自从我潜伏在沈如洵身边以来，我想过身份败露。
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肋骨被敲碎、指甲被连根拔掉，大大小小的鞭痕遍布全身。
这些魔鬼为了折磨我，给我注射了大量的安非他命。
那是一种清醒剂，让我连昏迷都做不到。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就在想。
我的女友也被折磨了吗？
她那么怕痛，真不知道是怎么撑下去的。
我的走神惹怒了他们。
王虎把我的脑袋死死压在水面下，直到近乎窒息，才拽着我的头发，将我从水里提出来。
没等我喘上两口气，又给压了下去。
如此重复了七八遍，王虎的胳膊都酸了。
他阴恻恻的威胁我：「闻书珩，你要是老实交代了，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缺氧使我眼前发黑，我拼命汲取着氧气，说话断断续续。
「我……的……」
「声音太小了，重新说。」
王虎以为我招了，连忙支起耳朵凑过来。
「我说……」
我重重的喘气，随后汇聚全身的力量，一口咬在王虎的耳朵上，任由拳头落在身上都不肯松开，竟硬生生咬下他半个耳朵。
我吐掉口中的血肉，畅快的笑了，一字一顿道。
「我、去、你、妈、的。」
王虎暴怒，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杀了你！」
但王虎的砍刀没能落下。
有人淡声叫停。
我抬眼望去，惊在原地。
是沈如洵。
他穿着黑色高档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表情淡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这个黑恶集团的总头目，更像某世界五百强公司的总裁。
可我不是因为他吃惊的。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后的女人。
竟然是我“死去”的女友，宋箐。
看来我真的要死了。
我神情恍惚。
宋箐的鬼魂都来接我了。
2.
然而，事情比我臆想中的更夸张。
宋箐看见我的第一眼，她就惊呼一声，招呼王虎放开我。
王虎更是一改暴怒的神色，对着她哈腰点头，相当听话的给我解绑。
我怔愣在原地，内心被巨大的惊喜裹挟，却不是为自己终于解脱了而高兴。
我在惊喜有人能看见宋箐。
那不就代表着她没死！
太好了……
顾不上还有人在场，我鼻子发酸，想要握住她的手。
「箐箐，你没事！」
没曾想，宋箐居然避开了我的手。
「箐箐？」沈如洵饶有兴味地看着，学着我的语气念了一遍。
他肯定道：「你们认识。」
宋箐犹豫着点头。
「总感觉很熟悉……」
「那应该是嫂子失忆前的朋友吧？」
嫂子、失忆……？
王虎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灭了我欣喜若狂的心。
他是个人精，见沈如洵并没有加以阻拦，立马琢磨出他的态度，顾不得为自己的耳朵报仇，亲自搀扶着我坐下。
「既然嫂子认识，想必不是卧底，都是误会，误会啊！」
「既然是朋友，就好生照料着。」沈如洵揽过宋箐，亲昵的捏着她的脸，「你见不得血腥，那就等几天再来见他吧。」
她窝在沈如洵怀中，闷声道：「老公，你真好。」
在宋箐看不到的视觉死角处，沈如洵偏过头不加掩饰地打量我，带着探究与嘲弄。
他扯了扯嘴角，眼神冰冷，语气却温柔缠绵。
「你喜欢就好。」
长达三天的折磨的折磨结束了。
可我高兴不起来。
我的女友没有死，但她成为了别人的老婆。
一时间，我分不清究竟是身上的伤更痛，还是心更痛。
我只能劝慰自己，一定是沈如洵哄骗了她。
箐箐那么单纯，是沈如洵趁她失忆，做了什么手脚。
等箐箐想起我们之间的事就好。
到时候我会将她平安送出去，我来完成她曾经的目标。
我会救她出去的。
3.
我身上的伤很重，但王虎才不会把我送去医院，喂了一点退烧药，便觉得仁义至尽，任由我昏昏沉沉了好几日。
大约是心中有挂念，靠着这点退烧药，我逐渐清醒过来。
「嫂子来看你。」
王虎说着，给我扎了一针，见我盯着针管不放，他笑着解释。
「肾上腺素。」
「上面看起来挺重视你，总不能让你死在我手中。」
随后，他请来宋箐，还顺手带上了门。
「你醒了。」
宋箐有些手足无措。
「你感觉如何，哪里痛？」
我不愿意她担心我，连声说自己没事，然后迫不及待地追问。
「箐箐，你还记得我吗？」
宋箐皱眉，神情有些厌恶。
「我对你有一点印象，我们是高中同学？」
「还请你不要叫我箐箐，注意分寸。」
我愣了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确实是在高中认识的，后来我为了她考去同一所大学，好不容易才将她追到手。
如今算来，我们已经相恋了五年。
而现在，她告诉我。
我们只是同学，还让我注意分寸？
「箐箐，别开这种玩笑。」
我勉强笑了笑，忍着剧痛牵过她的手。
「我是你男朋友啊，你都答应我的求婚了。」
她甩开我的手，眼眉染上一层愠怒。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的男友是洵洵，而且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我眼神微变。
我是知道「洵洵」的存在的。
他是宋箐自小定下的娃娃亲，两个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可好景不长，宋箐家突然破产，搬离了原本的富人区。
宋箐再去找「洵洵」，他总是避而不见。
两人的婚约自然也不了了之。
我那时觉得她家中落道，又被曾经的未婚夫伤害，实在是心疼她得紧，索性没有细问。
谁曾想这个「洵洵」，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沈如洵！
难怪……
难怪当初箐箐见过沈如洵后，就称她有办法搞定沈如洵。
她太急功冒进了。
我的劝阻落在宋箐的耳朵里，全成了耳旁风。
我只能默默帮忙掩盖她的身份，甚至故意露出许些马脚，让他们盯上我，从而引开他们的注意。
可尽管我如此努力了，却还是收到了组织传来的消息。
他们联络不上宋箐了。
当警方联络不到卧底时，只有两种可能。
一，卧底叛变。
二，卧底死亡。
我与箐箐是同时被警方组织安插到黑恶集团的，又有多年情意在，我压根没想过她会背叛组织，只当她是被沈如洵弄死了。
还好她没事，只是忘记了部分过去和自己的身份罢了。
4.
我心中更加肯定，绝对是沈如洵从中作祟！
但看到宋箐一脸绝情的样子，又难免有些心痛。
我一连串说了好多许多，只有我们知道的事。
但宋箐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半分动容。
直到我讲到口干舌燥，她才施舍般给我一个眼神。
她冷着脸，一字一句道。
「我不想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的未婚夫只有沈如洵。」
「你听懂了吗？」
我茫然地看着她，她眼底只有冷色。
再无从前的温柔。
她忘记了。
忘记刚毕业那一年，我们穷的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
一份泡面，一罐可乐。
就是我们的晚餐。
我吃到一半就哭了，哭着说对不起她，没能让她过上好的生活。
她却摆弄着易拉罐的拉环，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冲着我展示。
「闻书珩，是求婚戒指！」
她在我最穷苦的时候，说要嫁给我。
如今她却说。
她的未婚夫只有沈如洵。
见我久久没有回答，宋箐嗤笑一声，抬手捂住她的腹部，丢下一句重磅炸弹。
「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洵洵最近太忙了，我打算等忙过这阵子，再告诉他。」
我终是忍不住流露出许些痛苦，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你不是，最讨厌小孩子吗？」
我和宋箐曾经那么甜蜜，自然也讨论过以后。
那个时候的她说不想要孩子，怕生孩子身材会走形。
我连连保证，称只要她不想生，没有人会催生。
甚至还提前伪造自己不行的报告，就怕以后我们一起生活，会有人拿这件事为难她。
可她如今却怀上了沈如洵的孩子。
看来她不是不想要孩子。
是不想要我和她的孩子。
失忆，居然能改变这么多吗？
「你不懂，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愿意接受这个孩子。」
宋箐满脸的慈爱，说出的话犹如利剑刺穿了我的心。
「所以放弃吧，别痴心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救你，只是想知道我失忆前是做什么的。」
说到这，她嘟起嘴。
我知道这是她生气的表现。
「那些臭女人，非说我之前是卧底，留在洵洵身边会害了他。真当我傻不是，她们分明是想把我赶走，好自己上位！」
「你快说，我之前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卧底？」
我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低声解释：
「你毕业之后就一心读研，结果失败了。为了糊口，我们一起到这谋个差事。」
这是我们卧底前对外的说辞，不会有太大的破绽。
5.
宋箐得到想要的答案，起身毫不留念地走了。
此时肾上腺素的药效也过了，我倒在床上，无力再开口挽回她。
「听这意思，你先前是嫂子的姘头？」
王虎贼眉鼠眼地凑过来。
「劝你还是早点放下吧，当初车祸，是宋箐挡在老大面前，才让老大毫发不伤，她却因为脑震荡失忆了。」
什么姘头，那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那个该死的沈如洵才是姘头！
可我不能说。
我并不知道他们对宋箐过去的了解有多少。
若他们早就知道宋箐是卧底，想让我主动暴露身份呢？
到时候，只怕会牵连更多的人。
「我们老大明天有活动，指名道姓的要带上你。」
「你这身体，能不能活到明天都难说。」
王虎无奈的叹气。
我只是问他：「今天是几号？」
王虎眼神奇怪，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后像是想到了我曾昏迷过几日，回答道：
「十五号。」
晚上我独自躺在床上，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自从我得知宋箐的死讯后，只要闭上眼，全是宋箐满身伤痕，哭喊着问我为什么不去救她的模样。
我开始患上严重的失眠。
有时候一整夜都睁着眼，直到天色蒙蒙亮才半梦半醒的睡上一会儿。
也多亏睡不着，我得以去处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件，对这个黑恶集团背地里在做了什么勾当，都一清二楚。
现在，我闭上眼，脑子里仍旧是宋箐。
是她抚摸小腹告诉我，她怀孕了的模样。
如今她忘记了过去，与沈如洵厮混在一起。
可当她想起来后，我们会能有以后吗？
但我不能因此放弃我的使命。
明天是十六号，正是我给线人传递消息的最后一日。
6.
一大早，王虎就扯着我去找沈如洵。
他照例给我打了一针肾上腺素。
我能感受到这副躯体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洵洵，你带上他干嘛？」
宋箐眼尖，跟着沈如洵的这队人少说得有八百人，她都能从人群中精准的捕捉到我。
「你同学，我自然要多照料一番。」
沈如洵眼皮都没抬一下，紧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她撇了撇嘴，然而她安分了没几分钟，又扯着我炫耀。
「这是我老公给我买的南非大钻戒。」
「你干一辈子都买不起吧？」
是一颗很大很闪烁的钻戒，大学时宋箐就给我看过。
不过，那时看的是网上流传出的照片。
确实是我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
她趴在沈如洵肩头，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老公，你知道吗？这个人喜欢我。」
「没钱没本事就算了，还趁着我失忆，非说我是他女朋友，真不要脸。」
「洵洵，你要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
宋箐送上香吻。
我痛苦地闭上眼，不想再听下去。
「箐箐，等你想起来的时候，你会后悔的。」
「后悔？」
她整个人都缠到沈如洵身上，对我的话不屑一顾。
「我才不会后悔。」
沈如洵享受着她的主送，将宋箐抱进车内。
不一会，车身开始晃动，时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暧昧声响。
我哪里不晓得她的用意。
她敢当着我的面与沈如洵缠绵，不就是为了告诉我——
我和她不会再有以后了。
哪怕她想起来我。
原来心痛，是可以疼到麻木的。
7.
车内的动静持续了很久。
王虎面上着急，几次想敲车窗，却都怕坏了沈如洵的好事而放弃。
所以当沈如洵主动降下车窗时，他猛地扑上去。
「老大，条子们跟得很紧，甩不掉。」
「我怀疑车被他们动了手脚，被安装了定位芯片！」
沈如洵脸色微变。
「怎么不早说？」
「这……」
王虎有苦说不出，一脸「你在办事小的们哪敢打扰」的表情。
「弃车，分两队行动。」
沈如洵抬腿就要下车，宋箐挽住他，撒娇：
「不嘛老公，人家不想下车，我没力气。」
沈如洵并不吃这套，一把推开她。
「既然不想下车就别下车了，老公让你的老相好上来陪你，行不行？」
宋箐这才慌了神。
「老公、洵洵！我跟你走，我错了！」
沈如洵不为所动，见宋箐伸手到他面前，还颇为深情的烙上一吻。
「箐箐可真好，愿意以身涉险，替我引开条子。」
「钻戒作为念想，老公就留下了。」
那颗硕大的南非钻戒被他一把薅下来。
他不再留念，转身走了。
「王虎，你去开车。」
8.
我被押上车，与宋箐并排坐在一起。
王虎在前面开车。
宋箐又哭又闹，似乎不敢相信对她那么温柔的「洵洵」，会做出抛下她离开的举动。
她扑过来厮打我。
「都怪你！」
「是不是你造谣了什么，才让洵洵放弃了我！」
「我打死你！」
王虎无奈的开口劝阻：「别打了。」
「干这行的，多的是连人性都不要了，你还能指望沈如洵知道什么是爱？」
他扫了一眼后视镜，拔出腰上的枪。
「别动。」
「你再打下去，他可能真就要死了。」
宋箐讪讪地收回手，嘴里仍不服气的嘟囔。
「你居然敢威胁我，等回去我就跟洵洵说……」
她还在做着沈如洵会来救她的美梦。
「再说了，我又没用力，怎么可能打得死他。」
我并不理会她，而是看向王虎。
“你知道沈如洵没人性，却还这么忠心，愿意替沈如洵引开条子？”
“不怕像她一样被抛弃吗？”
宋箐听后，又想扑过来打我。
我任由她打着，咽下喉中的腥甜，忍着不去哄她。
“你以为我乐意？”
王虎翻了个白眼，“不论是你、还是嫂子，包括我都被沈如洵怀疑是卧底，他当然不愿意带着我们走。”
“我若是不乐意开这个车，他能当场崩了我。”
我心下了然，倒也不是很担心。
既然车上有警方的定位芯片，就代表只要呆在车上，就一定能等到警方的人来。
这样，我不需要线人也能将情报传递给组织了。
我正思索怎样才能劝说他停车，方便警察追上来时，忽然听见几声「滴滴」的轻响。
源头是宋箐怀中的包。
宋箐如临大敌，连忙用身体挡住。
“这是沈如洵留下来的，就是我的！”
王虎都要气笑了。
“姑奶奶，你没听见声响吗？”
“有没有这种可能，沈如洵给你留下来的，是炸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