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宜居温带,却少不了雪的情结。
一张四周带花边的老相片上,一个还在读幼儿园的小男孩,做出“扫堂腿”的习武动作,在地面薄薄的积雪上画出了一段圆弧……
另一张彩色五寸照片上,一个十来岁的男生,裹着一件红红的棉大衣,在自家新村小花园静静伫立,身影正衬出轻舞的雪花……
这少年就是30年前的我,跑出门外拍照的就是我爸妈。上海,这个常年少雪、罕有大雪的城市,遇见伸手可接的雪,似乎是一件幸事。
对于普通人家,甚至值得取出半自动的傻瓜相机,装上金贵的胶卷,送店等到冲印完成,才留得下一幅雪景,记录儿子为数不多的成长时点。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句名诗的前两句,其实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在边塞诗人的眼中,雪是一种复杂的天然事物。不同地方、不同人群,对雪的情愫也是多元的。
雪,毕竟有狂野的一面,暴雪冻雨都是过犹不及,下得恰到好处才是兆丰年的瑞雪。每当雪满枝头,宛若白花盛放,人们总心存期许: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读大学时,我印象最深的一堂课,那是大一上半学期,第四教学楼一层大教室里。中文系教授正在讨论美学理论,他发现同学们的目光一齐投向了北窗。原来,外面下雪了!
不少南方同学从未见过真雪,是最兴奋的。老师会心一笑,将手一挥,“好吧,大家出去看一会儿雪吧!”于是,差不多整个班都奔向刚刚露出白色的草坪,与漫天飘雪一样转着圈,手舞足蹈……
与风霜雨雪这些天降之物相比,雪的美或许正是那番覆盖一切的纯净。对于有温度的你,不论雪上眉梢,还是捧在掌心,感触这六角的晶体从万籁的世界融入自己的世界。不急不缓,徐徐落下,淡淡化开。可观可听,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无雪,便追。当我也有了孩子,为了成全他们终年不见雪的玩雪愿望,寒假里就天天打开中国气象地图,找到离上海最近的那条“江南雪线”,在新春时节驱车赶赴。从乌镇到安吉,从雪中水乡到山顶雪场,都有这些年我们追过的雪。哪怕踩踩雪泥,捏捏雪球,在路面上踢踢冰块……
人类宜居温带,却少不了雪的情结。我也曾到访冰雪北境:在中国东北,踏过冰封的松花江,穿行“尔滨”两岸;在美国东北,雪后纽约第五大道、第42街,显得格外清爽。不过,异国他乡的雪再大,似乎总不比家乡邂逅的那一场雪来得巧合、来得稀奇、来得温暖。
眼下,有了AI模型,有了文生视频,在照片影像中造点雪,可大可小,易如反掌,如真似幻。不知输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它们能画出怎样的雪景、怎样的雪中人。纵然如此,雪中情又何在,人工智能哪能全然晓得人间性情?
在已过雪季的时光里,对你依然心心念念。只因这雪,以稀为贵,后会有期。(徐瑞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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