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经济学”作为政治口号缘何失败

“拜登经济学”显然没能实现其宣称的目标，反而使美国资本更为积聚和集中、贫富持续分化和恶化，导致美国经济数据强劲没有转化成美国民众的满意度。

“拜登经济学”宣称通过坚持政府积极扩大支出，借助产业政策实现多方面发展目标，即为小企业提供公平竞争环境，发展中产阶级，建设清洁能源经济。至少从宏观经济数据看，美国经济确实呈现出一波美国专家提出的“拜登繁荣”。从2022年第四季度到2023年第四季度美国经济实际GDP增长3.1%，较上一年度0.7%涨幅大幅提升。

但“拜登经济学”显然没能实现其宣称的目标，反而使美国资本更为积聚和集中、贫富持续分化和恶化，导致美国经济数据强劲没有转化成美国民众的满意度。由于美国民众对“拜登经济学”的感知不佳，民主党甚至开始避免使用“拜登经济学”这一政治口号。

“拜登经济学”经济成效几何

“拜登经济学”的标语牌写着：“美国的小企业繁荣”、“壮大中产阶级”、“清洁能源愿景”，然而近两年“拜登经济学”的经济成效与其目标背道而驰。

美国中小企业并没有繁荣。拜登上任头两年通过的《基础设施投资和就业法》《通胀削减法》《芯片与科学法》三大法案引发了对清洁能源、电动汽车和半导体新工厂的巨大投资热潮，其好处不成比例地流向大型企业。寡头垄断加强了对大多数行业的控制。过去一年，“七巨头”（苹果、微软、谷歌、特斯拉、英伟达、亚马逊以及Meta Platforms）的股票上涨了80%，占美国股市总涨幅的一半以上，而在美国交易股票的股价中位数却下跌了。

与此同时，低市值的企业处境窘迫，大量并购活动进一步推动产业集中，美国上市公司的数量减少了四分之一。如今与《芯片与科学法》相关的资本支出热潮正在减弱，大型公司和中小型企业更是表现出冷热两重天。

在人工智能乐观情绪的推动下，美股科技七大巨头推动标配500指数继续上涨，但代表小型公司的罗素2000指数实际比2021年峰值还低20%。“拜登经济学”确实让美国金融市场整体的热度不减，但实际掩盖了不同类型企业的经营状况。

美国中产阶级并没有壮大。在拜登任期内，美国经济创造了1080万个生产和非管理工作岗位，其中包括近80万个制造业岗位和77.4万个建筑业岗位。看似“拜登经济学”为中产阶级创造了更多的工作岗位。但细看就业数据，自2023年7月以来，美国劳动力市场全职就业人数一直持平，2024年2月还有所下降。这意味着兼职工作和身兼数职者数量可能支撑了整体数字。

2023年12月，哈里斯民调显示，近40%的美国人认为要靠额外收入或靠多份工作收入来维持收支平衡。与通胀斗争的两年多时间里，这些美国人不仅花光了储蓄，还增加了信用卡债务。2023年第三季度，美国人信用卡欠款超过1.05万美元，创下历史记录。信用卡拖欠率和坏账率现已超过2019年水平。可以预见，中低收入者未来一年的财务状况还会进一步恶化。

美国清洁能源梦并没有实现。拜登将电动汽车普及视为经济政策的标杆，试图通过发放巨额补贴和税收优惠等措施推动实现美国清洁能源梦。尤其是三大法案对充电设备建设和电动汽车动力电池循环利用等强化供应链的举措，大举拨款75亿和70亿美元。但美国电动车前景仍充满不确定性。2023年第二季度美国新车销量中电动汽车占比虽扩大了7%，但仍落后于中国的16.8%和德国17.5%的增幅。

一方面，美国汽车制造商在电动汽车生产方面亏损严重。为鼓励制造业回归美本土，法案就享受税收优惠设置了“在北美进行组装”“使用一定比例美国及友好国家生产的关键矿产”等条件。这些规则决定，寻求政府补贴的美国电动汽车制造商将无法拥有足够的采购灵活性。2023年第三季度，福特汽车的电动汽车业务亏损了13亿美元，相当于每卖一辆车就亏损3.6万美元。另一方面，由于受美联储加息的影响，汽车贷款利率水平水涨船高，这也导致电动车需求出现降温迹象，促使多家汽车制造商调整电动汽车投资计划。

▲拜登每周在白宫举行的经济简报会。

美国民众为何对“拜登经济学”的感知不佳

事实上，“拜登经济学”使美国经济呈现出更加微妙的图景，美国居民实难在制造业复兴的幻像中受益。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美国经济数据强劲并没有转化成美国民众的满意度，这一切都没有给拜登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带来明显的改善。

大多数民众无法在高房价和高股价带来的财富效应中获益。2023年美国经济整体数据强劲，股市屡创新高，房价呈上涨趋势，但中低收入者和无房者并未从中获益，反而遭受了通胀打击，散户投资比机构投资者承担的风险要大的多。

2023年美国消费支出出人意料的强劲，主要是由疫情期间的超额储蓄和政府补助火箭助推，但消费者抗风险能力正日益受到考验。在平均抵押贷款利率接近7%，近二十年高点的背景下，信用卡和汽车贷款的拖欠率高于疫情前水平。

大多数民众无法在大企业的投资中直接受益。拜登想要推进的半导体和制药业，其行业特点是具有递增的规模报酬，即规模更大的公司会有更多优势。拜登向选民喊话主张电动汽车转型将“增加就业”“激活相关行业”，将铁锈地带转变为电动汽车地带来帮助“重振美国灵魂”。但在“电池带”的佐治亚州、密歇根州等关键摇摆州，提高中等收入阶层和低收入群体生活水平的“拜登经济学”也遭到严厉审视。企业得到好处没有转化为居民的直接收益，当地居民反而遭受因企业投资热潮引发的房租和物价上涨打击。“拜登经济学”庞大的开支计划无法增加工人阶级对民主党的支持。

“拜登经济学”可能成为拜登的政治包袱

民主党正在意识到，“拜登经济学”作为政治口号已经失败，吹嘘公众不相信的事情对选举没有任何好处。

“拜登经济学”已成为共和党嘲笑拜登的标签。近期，由亿万富翁科赫兄弟创立保守派草根网络“美国繁荣”，宣布发起一项新的八位数的广告活动，攻击拜登的经济政策。该网站称“将作为拜登经济学真相的实时资源、对最新经济信息以及对拜登最新误导性经济言论进行事实核查”，以展示拜登总统经济政策对美国人的“有害影响”。这愈发促使美国民众的经济信心成党派问题。美国人对就业增长、失业率、自身财务状况都因党派而产生分歧。

“拜登经济学”已成为美国媒体攻击的靶子。美国民众对经济的看法深受日益分化的美国媒体的负面冲击。美国传统媒体和拥有庞大受众群体的新兴媒体越来越倾向于出于政治原因分裂，分裂成讲述民主党经济现实的媒体、共和党经济现实的媒体和脱离政治现实的媒体。

民主党经济现实的叙事是，经济不景气不是拜登的错，而是由无法控制的情况造成的。这实际加剧了民众对拜登经济治理能力的负面看法。共和党经济现实的叙事就是唱衰“拜登经济学”，让民众更信任特朗普而不是拜登处理经济问题的能力。而脱离政治现实的叙事是，整个政治系统如此腐败和破碎，没有参与的意义。然而在这部分脱离政治的媒体宣传中，大多是经济的坏消息，这也导致了大多数人对“拜登经济学”的看法可能更趋悲观。

对拜登来说，好消息是近期美国《华尔街日报》民调显示，选民们正在摆脱一些对经济的悲观情绪。坏消息是经济焦虑的减弱使选民的注意力转向其他问题。迅速填补选民注意力空白的正是拜登得分较低的移民问题。

原文标题《“拜登经济学”作为政治口号缘何失败》，文章来自公众号“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作者是马雪，现代院美国研究所经济研究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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