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狂刀》导演李伟：让情感在细节里流动

文｜77‍‍‍‍‍‍‍‍‍‍‍‍‍‍‍‍‍

《陌路狂刀》可以说是爱奇艺整个动作高手季中，阵容最为亮眼的一部。

该片由张晋、耿乐、夏梦、蒋璐霞领衔主演，刘桦、刘峰超友情出演，冯雷、朱时茂特邀出演，讲述了天下大乱时期，由张晋饰演的卖炭翁田安邺，无意间救下了被齐王暗害的太子的遗孤，经过一系列殊死斗争后，最终斩杀齐王，救母子出洛阳城的故事。

某种层面上说，《陌路狂刀》的故事内核并不复杂，它代表了极为直接的一种武侠精神：惩恶扬善、剪恶除强。

《三侠五义》中说道：“什么叫侠？行侠作义的人，到处随遇而安，非是他务必要拔树搜根，只因为见了不平之事，他便放不下，仿佛自己的事一般。因此，才不愧那侠字。”具体到《陌路狂刀》中，陌刀军总教头田安邺，原本已隐姓埋名成为一名卖炭翁，但最终仍是愤慨于强权视人命如草芥，于是披甲上阵，再持陌刀。

在天下大乱、王权更迭的大背景下，围绕田安邺、聂灵儿、秦姑和齐王等几个角色之间的，不是那些多么宏大的筹谋和盘算，反而是最朴素的人间正道，是“正邪自古同冰炭”、善恶到头终得明。

导演李伟说，他想讲的其实是自己的中国故事，“自己的忠肝义胆，自己的侠义精神”。

在《陌路狂刀》宣传期间，李伟接受了许多采访，聊武侠电影的延续，聊新时代武侠精神的内核。但这一回，我们回归到了电影最本真的人物塑造。在受时长和篇幅所限的网络电影里，秦姑、张栩青这几个未能展开讲述的角色，有着怎样的微妙变化和心路历程？《陌路狂刀》想输出的正邪善恶，又是怎样通过这几个角色传达给观众的？李伟一一对我们进行了拆解。

以下，是他的讲述。

细节堆出人物

《陌路狂刀》里每个人物都有前史，但它不是整段整段地交代，而是在一点一点的碎片里。赵钱孙倒在地上，田安邺被打晕之后、抓进刑房之前，张栩青都在回忆前史。那些很快节奏的信息量，其实是好几场戏剪在一起了。

比如齐王问张栩青跟着他多久了，张栩青答十一年了。这些信息都是有的。包括他和刘炳峰在刑房审田安邺的时候，田安邺说区区一个边关小卒怎么能干上左候卫中郎将？屠城得来的，你替齐王干了脏活才被提拔到这个职位上。所以那会儿刘炳峰脸上有一点细微的抽搐，意思是你也是干脏活的。张栩青这个角色，其实在很多碎片信息里面都交代了。

张栩青很有意思，其实他亦正亦邪。那个年代厉害的人很多，但是能被提拔起来很不容易。我从一个细节给你讲张栩青这个人物。片子一开场，齐王在汤池睡着了，张栩青一直跪在那里等着齐王，身上落了一层雪，说明已经跪了很长时间了。齐王选用人的标准，以及他对齐王的心态都很微妙。张栩青走到今天这一步，有的时候是为了自己，有的时候也不一定是为了自己。

再来说秦姑这个角色。她很小就被送到了南山，在南山跟着师傅做药，其实她是一个药姑。她一出生就拿着那面刻着齐王名字的铜镜，带着仇恨长大，她没有爱，她也不懂爱。后来她和田安邺之间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关系，你不能直接说它是爱，它可能是一种情绪。

他俩在和张栩青的人打斗的时候，有一场四目相对的戏，当时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你能听到的只有秦姑喘息的声音。她应该从来没有跟人这么近距离地四目相对过。所以她能对田安邺讲出那些身世的秘密，是因为她视田安邺为盟友，他俩的距离在打斗和彼此救护的过程中被拉近了。

有一个细节是，秦姑对田安邺说“粗鄙之物，何必如此”，用的是偏女性的声线，不像最开始那样粗硬。所以她对田安邺的态度是有变化的。

还有两个人物也很重要：赵钱孙和波斯郎。如果说炭在《陌路狂刀》里是一种象征，那么田安邺心中的炭，其实是被赵钱孙的死点燃的。张栩青本想要利用赵钱孙儿子死去的真相，逼他交出聂灵儿母子、杀了田安邺，但是赵钱孙最后没有被他所利用，反倒牺牲了自己，告诉田安邺要救那母子。在报仇和匡扶正义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也点燃了田安邺心中想要做这件事的那团火。

再然后是波斯郎之死。秦姑问他和田安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答恩公在沙场上救过我的命。所以田安邺跟波斯郎说“你回去吧”，波斯郎才会说“再次跟恩公并肩作战，岂不快哉”。其实他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的，但在关键时刻还是为了恩公去赴死了。你说这两个人的死跟武侠有什么关系？可能表面上看没有关系，但他们代表的都是武侠里面的精神内核。

人要为了其他事牺牲自己是很难的，这是中国传统武侠中“忠义”的体现。赵钱孙和波斯郎的死，其实都是在点燃田安邺这块炭，让他心里边的炭着起来，把自己的心魔驱走。当他再次拿起陌刀，重归陌刀军总教头身份的时候，这个人物才是真正出来了。

审美是件各花入各眼的事

《陌路狂刀》一开场，有很长一段炭的主观镜头。

为什么这么选择？我在想齐王和卖炭翁这两个完全没有瓜葛的人物怎么能串到一起，那炭就是一种方式。炭从郊外长途跋涉进了城门，经过层层分级之后到了宫里，被小太监分拣，变成宫中的人暖手炉里的炭。从此他们之间就有了遥远的联系。

西汉的文人贾谊写过一首赋，叫《鵩鸟赋》，里面有一句是这么说的：“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天地就是一个大的熔炉，所有的东西都是燃料，熔炉里面会炼化出各色各样的人。大家同在一个熔炉里，相似的人总会合于一处。所以我想通过一些外化的东西，表现卖炭翁这个职业属性和卖炭翁这个人。

你问我想不想建立一个审美体系，我相信每个导演都想建立自己的体系，但这很难。现在很多导演都在思变、求变，在做不一样的东西，是因为这个时代也在进步，大家都在思考用什么样的美学去适应巨变的时代。

有可能每个导演对美学的理解，或者某个阶段对美学的理解都不一样。也有的导演放弃了对所谓美学的憧憬，只想讲好故事。你的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所有导演都想建立自己的审美体系，但可能到了一个新境界以后，又想去克制外在的表现形式，这个视创作阶段而定。

拍摄《陌路狂刀》当然也有遗憾。影片里提到的登基大典、九凤冲天、废太子余孽献礼等等，我都想拍出来。有了这些场景，张栩青这个人物内心的正邪冲突、秦姑和聂灵儿心路历程的转变等等，可能都能呈现得更好。但是受限于整部电影的时间成本、资金成本和篇幅，我没有办法把它们一一拍出来。

《陌路狂刀》从立项起就定了在爱奇艺云影院发行，我也是按照网络电影受众喜欢的人物关系去做的，可能有所缺失。但怎么在这个基础上，在网络电影的框架里，把人物关系做得更实、把人物塑造得更加细腻，吸引来更多女性观众，这件事我还在探索。

不过据我所知，虽然网络电影的主要用户是男性观众，《陌路狂刀》还是有很多女性观众喜欢。我在剪辑的时候请了很多女性来看，很多女孩特别喜欢，我问她们喜欢谁，她们说喜欢这两个女性角色，因为特别能被她们带入。或者就是单纯看着很爽、很燃。

我觉得爱奇艺这次关于武侠的尝试很好。我是希望电影能够多样化的，我做一个武侠摆在这里，也是希望观众能够各取所需，希望他们能在比如喜剧题材之外，更多一个选择。

有包容和尝试，武侠才能走得更远

前段时间有很多新闻报道了金庸百年诞辰，我也看很多人转发金庸相关的内容。有一些人说在文化生活特别匮乏的时候，看金庸小说就是最大的快乐，看金庸小说拍成影视剧的时候也是最爽的，大家都期待着那种东西。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大侠，他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我们中国传统文化里的精神内核。所以我特别希望有更多的家长能带着孩子去看《陌路狂刀》，让孩子们感受中国传统文化里的忠肝义胆和侠义精神。因为现在有太多类似于“扶不扶”的问题，都成了有争议的、需要被探讨的问题。我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而且，我也希望能用我们自己的文化去感染国人。现在很多人会谈及国外的片子对自己的影响，像是《陌路狂刀》首映礼那天，有一个九岁的小男孩送了张晋一把刀，问他知不知道奥特曼。我都有点接不上来。不过我也有一个好朋友带着两个儿子来看，回家以后两个小孩都在抢一把玩具刀，嘴里面念着田安邺的那句咒语。我觉得这特别好，起码让孩子感受到了影片中的侠义和血性，给他们三观的建立提供了一点养分。

除此之外，我也希望能讲好中国故事。近几年有一个特别明显的趋势是大家都在看中国故事，弘扬中国的传统文化，这也让我充满信心地去拍了这部武侠电影。包括“卖炭翁”这个词，想要翻译成英文都不太好翻，因为它太独有了，它就是我们中国传统里的东西。

回归到武侠电影这个话题。我其实希望更多喜欢武侠电影的观众，无论是在大银幕还是在网上看到武侠电影，都能对它更包容一点，提出宝贵意见。因为现在武侠电影的市场比较萧条，只有这样，未来才能出现更多的武侠电影，才能让更多喜欢武侠的导演、编剧去写这个题材，才能促进它更好地发展。

武侠片是中国独有的类型，身为创作者，不能把中国独有的类型做没了。它可能会在某一个时代鼎盛，又在某一个时代沉寂。但我相信它一直都会在，观众对武侠的情绪也需要通过不断出现的作品，慢慢再被培养起来。

希望有更多人能关注到武侠电影，让这个中国独有的题材走得更好、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