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林松：为电动化提供选择权，向贸易壁垒说不，对中国加大投资

撰文/ 刘宝华

编辑/ 吴 静

设计/ 赵昊然

康林松（Ola Källenius）最近获得了一波超级流量。

2月底，作为梅赛德斯-奔驰集团股份公司董事会主席的他在公司年度股东大会上宣布将原定2025年实现新能源车型占销量50%的时间点推迟到2030年之前。

消息传回国内，“奔驰不造电动车了”的解读声音四起，又恰好与苹果放弃造车时间接近，共同成为一些声音唱衰和担忧电动车的论据。多家汽车公司的财报会上，“奔驰调整了电动车战略，你们呢”成为必问题。

还有，从去年到今年，康林松多次对德国媒体和中国媒体公开喊话，反对欧盟对中国电动车提高关税、反对贸易保护主义，呼吁市场经济和公平竞争。

3月下旬，康林松来到中国，先参加21、22日举办的第十六届北京市市长国际企业家顾问会议。这是时隔五年该会议再次迎来线下召开，16位来自世界500强跨国公司和知名机构的掌门人为首都经济发展建言。

康林松在顾问报告中就自动驾驶的政策和技术方面提出了两个建议。政策方面建议开放更多的高速公路以及其他类型的道路进行自动驾驶测试，技术方面建议采用统一的智能路侧基础设施产业标准。

紧接着的3月24、25日出席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24年年会，作为连续多年与会的常客，康林松在论坛上表示，奔驰将继续深化在华布局，与中国伙伴共同推动汽车领域的电动化和数字化转型，奔驰在中国本土的研发不仅服务中国市场，也是其全球研发网络的重要一环。

3月初，北京奔驰恰好迎来累计产量突破500万辆的时刻，合资20年后，梅赛德斯-奔驰、康林松从未如此紧密地与中国、与北京频繁联系在一起。

24日中午，康林松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间隙接受了包含汽车商业评论在内的几家国内媒体采访，不到一个小时后匆匆离去，采访中途借翻译时间吃了一块小糕点，可见很可能是没有时间正经吃午餐。

与每一次来华一样，康林松的行程不会全部对外公开，但每一次的日程都以分钟计。这一次能看到的公开信息是，他在3月21日受到商务部长王文涛会见，并表示奔驰将坚定扩大对华投资，愿与中国汽车产业加强合作，在推动减少贸易壁垒、维护公平竞争环境方面发挥积极作用。

即便如此匆忙，他还是抽出近一个小时时间面对中国媒体，希望通过这种直接面对面的方式亲口澄清中国媒体近期关于他的种种传言与流言，关于电动车战略，关于中欧贸易，关于奔驰在中国的发展，关于奔驰如何应对行业变革。

首先是电动化，康林松多次强调“电动化转型的目标和决心没有改变”，“我们到2030年，在市场条件允许情况下实现电动化的决心从未动摇”。

汽车商业评论的感受是奔驰电动化的远期目标没有变化——到2024年了，电动化已经是无法回头的必然趋势，任何公司都不可能否定和放弃电动化。但奔驰在实现节奏上向现实做了灵活调整，不再坚持原定的时间表，而是视客户需求而定。

分水岭时刻是在2030年。2030年之后，奔驰的市场将分为两种，一种是电动车基础设施、充电条件、使用环境优秀地区和市场，会如期实现电动化。另一种是电动车基础设施、充电条件、使用环境欠佳的地区和市场，会同时提供电动车和燃油车，把选择权交给客户。

其次，对中欧贸易，康林松旗帜鲜明地强调，“合作共赢是唯一的共同选择”。

“各方不应该陷入增加贸易壁垒的局面，因为如果那样，只会遏制增长。所以我希望，大家能找到一种方式，看看如何能促进经济增长，而不是提高贸易壁垒。基于WTO的国际贸易遵循公平竞争和市场开放原则，而不是保护主义。”

最后，对在华发展的话题上，康林松首先给出他的宏观判断——“我们对中国中长期经济发展持积极态度，相信中等和高收入群体会继续扩大。”

他透露，“我们现在正在积极准备下一波投资。未来几年，我们将在北京进行大量投资用于我们在这里的运营和生产制造，为我之前提到的那些新产品做好充分准备，尤其是新能源汽车。当然，这些投入也包括其他一些项目，比如在L3级有条件自动驾驶领域，我们很高兴获得了北京市的相关测试牌照。”

共同接受采访的梅赛德斯-奔驰集团股份公司董事会成员、负责大中华区业务唐仕凯补充了一个重要信息：“奔驰中国研发的工程师们在很多领域都可以自主决策，不必事事与总部商定。”

“中国速度、中国赋能、中国人才、中国信心，这些都使我们中国的本土研发成为全球最完善的研发中心之一，也赋能了我们全球的发展。”唐仕凯说。

以下是康林松、唐仕凯采访实录精华整理。

Q1：关于奔驰的电动化进程，最近外界有各种解读，您如何看？在未来的产品体系中，燃油车和电动车会是怎样的产品结构？

康林松：我们电动化转型的目标和决心没有改变。我们正在投资数百亿欧元到电动产品的攻势之中，从明年一直到2028年，我们将陆续推出很多新车型。大家从去年的慕尼黑车展就可以看到新进展。到2030年，只要客户需要，我们就可以给客户提供电动汽车，这个目标没有改变。

同时，在全球一些市场，受基础设施、充电设施、补贴等各方面因素的影响，在2030年或仍将有燃油车型存在的意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始终说，我们会根据市场条件来制定策略。为此，进入2030年代之后，我们将继续推进电动化，无论是给客户提供纯电车型、还是电动化内燃机车型。

我们将会在中国投产新的电动车型，为此我们加大对合资企业北京奔驰的投入。我们不断加大本土研发的投资，已经先后在北京和上海成立了大规模的研发中心。我们的本土研发不只是为了服务中国市场，还为了更好地用中国创新反哺全球。

总而言之，我们到2030年，在市场条件允许情况下实现电动化的决心从未动摇。如果当一些市场条件不允许时，我们当然尊重客户的选择，所以无论油电，都很奔驰。

Q2：在汽车领域中欧之间一直存在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但从去年开始中欧在汽车领域面临一些摩擦，奔驰如何看待中欧之间这种新的竞合关系?

康林松：中欧之间的经济联系非常紧密，贸易额巨大。我认为这种经济联系是无法削弱的，也没有人愿意削弱，合作共赢是唯一的共同选择。

关于贸易话题，我想强调的是，各方不应该陷入增加贸易壁垒的局面，因为如果那样，只会遏制增长。所以我希望，大家能找到一种方式，看看如何能促进经济增长，而不是提高贸易壁垒。基于WTO的国际贸易遵循公平竞争和市场开放原则，而不是保护主义。尽管各个不同的地区可能存在差异，但我认为应当促进合作、避免保护主义，过去的30年的全球经济发展就是最好的证明。

全球市场的开放、更多的竞争、更多的贸易是经济增长的引擎。今天上午李总理的讲话就强调了要不断扩大开放，这让我们坚信在中国投资的前景，可以从中国市场的发展机遇中受益。

Q3：奔驰根据中国市场的快速变化，将做出哪些更快速的调整?

康林松：毫无疑问，中国依然是我们最重要的市场，今年4月我还会到访中国。我们对中国中长期经济发展持积极态度，相信中等和高收入群体会继续扩大。

关于应对市场变化，首先，在任何奔驰进入的细分领域不断扩大我们的产品组合。其次，不断发展高科技电驱系统和高科技数字化产品，包括自动驾驶、车机娱乐功能等。同时，我们的产品还要保有梅赛德斯-奔驰的特质，包括永不过时的优雅设计、安全性、舒适性和静谧性。我们把最新技术与奔驰一直以来的优势相融合，特别是在中国，随着市场发展，我们会推出越来越多的新能源车型。

我刚才提到加大在本土研发领域的投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应对中国市场的需求变化。就在本周，我刚刚在北京内部测试了最新的自动泊车技术，表现非常不错。我们的数字化研发从未停止，不断将新功能融入我们的产品。

今年，我们的电动车型也会不断升级，具备更长的续航里程，而且更智能、更舒适。我们的技术研发速度不断提速。我们不再是先做一款车，等新技术成熟了再做下一款，而是不断地将新技术应用于我们的现有车型上。

Q4：奔驰提到要以“中国速度”来适应中国市场的需求，在组织架构以及管理体系的调整上，对中国市场有没有一些特别的安排和打算？今年对于中国市场包括销量、业绩有怎样具体的计划？

康林松：我们的研发体系遍布全球，在中国、美国、印度和以色列都有非常强大的本土研发团队。但我们将其视为一个整体，这些团队全天候保持协作，并在当地开展本土化创新。比如，中国的研发团队既需要开发中国市场的解决方案，同时也会承担全球其他地区的任务，携手解决全球其他地区的问题。

这样的全球协作可以让我们更灵活、更敏捷地了解到所在市场的客户需求，尤其像中国市场这样非常特定的需求，比如我们所熟知的长轴距、后排空间等。而在有些领域，比如数字化领域，全球的需求可能比较相近，理念可能都是共享的。所以我们需要现在这种灵活的合作网络，而不是一个个孤立的研发中心。

梅赛德斯-奔驰落户北京已经有20多年了，北京对我们“虽非故土，亲似家园”。我这次来到北京，有机会拜会市领导和北汽集团的朋友们，这感觉就像是家人的聚会。在这里，我们一直受到热烈的欢迎，过去这20年多年里，北京市对我们在华业务发展给予了大力支持。

我们现在正在积极准备下一波投资。未来几年，我们将在北京进行大量投资用于我们在这里的运营和生产制造，为我之前提到的那些新产品做好充分准备，尤其是新能源汽车。当然，这些投入也包括其他一些项目，比如在L3级有条件自动驾驶领域，我们很高兴获得了北京市的相关测试牌照。

唐仕凯：大家都知道，我们在中国的研发布局是德国之外覆盖领域最全面的。实际上，中国研发网络的职责领域要比其他市场都要更广泛。作为我们全球最大的单一市场，中国在自动驾驶、汽车软件、智能互联、语音等领域的市场需求快速迭代，需要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去创新。

一方面，我们为中国研发团队所表现出的“中国速度”感到自豪，另一方面，中国研发团队的创新实力不断增强。因此，奔驰中国研发的工程师们在很多领域都可以自主决策，不必事事与总部商定。这样的自主性对优秀人才的新引力也很大，很多优秀的工程师加入到了我们中国研发团队，其中不乏来自清华大学等顶级高校的毕业生。这就是我们的本土发展路径。所以，中国速度、中国赋能、中国人才、中国信心，这些都使我们中国的本土研发成为全球最完善的研发中心之一，也赋能了我们全球的发展。

Q5：李强总理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24年年会发表主旨演讲表示将进一步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李强总理的讲话给您留下了哪些深刻印象？对未来奔驰在中国的发展有哪些意义？

康林松：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讲话让我再次看到了中国政府对经济发展的信心和优先经济发展的决心。此外，讲话还强调了高质量增长、与自然和谐共生，这也跟我们奔驰的可持续发展理念不谋而合。

梅赛德斯-奔驰是一家高科技企业，我们不止致力于高质量增长、高科技创新，也在朝着减碳的目标迈出坚定快速的步伐。例如，北京奔驰工厂拥有梅赛德斯-奔驰汽车全球生产网络中规模最大的光伏设施，我们也致力于同北京市相关部门密切合作，积极推动至2030年的减碳目标的落实。因此，我们不止要实现高质量发展，还要在生产等各价值链环节中践行可持续发展。

总而言之，这一讲话的很多理念，从优先经济发展的决心，到进一步开放市场和欢迎跨国企业继续在华投资，特别是关于高质量增长和可持续发展，与梅赛德斯-奔驰的理念不谋而合。我们将会进一步在中国加大投入，在华发展，与华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