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患癌症，临终前弟媳让我拔管，安葬好母亲我决定守着老屋陪她

讲述人: 李长河

2022年元月17，还差四天就过年了，妈妈永远的离开了我，妈妈走时才72岁。

妈妈是客死他乡，她活蹦乱跳地去了宁夏，回来的时候就是一把骨灰。

她是去宁夏弟弟家帮忙带孩子，因为路途遥远，机票昂贵，妈妈走了两年多，中途都没有回来，我们也没有去看过她，她有智能手机，想她时会视频聊天。

刚开始去时，妈妈很不习惯，我偷偷的告诉她，实在不行就回来吧！妈妈说“我回来了你弟媳就没法上班，小两口车贷房贷压力太大，我帮不了钱，就帮帮工吧”!

妈妈生我们兄妹三人，我是大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弟弟是妈妈42岁才生，三兄妹也数他最有出息。

弟弟是大学生，他和弟媳都是农村走出来的，当初买房两家父母都没能力帮，因此小两口压力很大，有了孩子更是不堪重负，也请不起保姆，弟弟要妈妈去宁夏带孩子。

弟弟和我商量时我很纠结，毕竟妈妈70岁了，她一辈子在农村生活，宁夏那么远，她想家了也不好回来。

但妈妈心疼弟弟，虽然她舍不得离开家，最终还是去了，我也只能千叮万嘱，让她保重身体，常电话联系。

对于弟媳，虽然不在一起生活，我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她虽然出生在农村，因为兄弟姐妹多，她又是爸妈的老闺女，所以什么都不会做，

十指不沾阳春水

，我担心妈妈要做家务还要带孩子身体吃不消，只能叮嘱弟弟多帮帮妈妈。

每次和妈妈视频的时候，妈妈都是一边视频，一边捶背，有时很晚了，妈妈还跪着地上擦地板，视频时手也不停下来，我很心疼妈妈。

小时候我们家很穷，父母一辈子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妈妈生下弟弟没多久就爸爸就过世了，她含辛茹苦带大了我们，原以为我们有能力让妈妈享福了，没想到70岁了还要继续为儿女做牛做马，想想我就心疼。

我媳妇看见我难过，就是“要不接咱妈回来吧!那么大年纪了，也该享享福了”。

媳妇和妈妈关系很好，嫁进来30多年，娘俩没红过脸，她也天天念叨妈妈。

我说“妈妈已经带宝宝一年了，孩子认生，离不开她，再说请保姆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别人带孩子哪有自己奶奶带放心”。

现在想想我真混蛋，没有早点接妈妈回来，让妈妈客死他乡，造就一生都遗憾。

元月2号那天早上，女儿一家过来过节，我正在门口杀鸡，接到弟弟的电话，这个电话给我当头一棒，弟弟情绪很悲伤，他说：”大哥，对不起，咱妈病了”。

我一惊，手里的刀掉落下来，弟弟平时说话不拘小节，这句“对不起”我猜测妈妈一定病得很重。

我急切的追问“啥，妈住院了，啥病”？

弟弟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胰腺癌……”

如同晴天霹雳，我赶快伸手扶住了墙，媳妇端着碗，也是泪流满面。

我怎么能不害怕呢？我邻居患胰腺癌，从查出结果到过世还不到20天，他54岁，身强体壮，妈妈已经70多了，不敢想象……

听说这种病没生存的机会，而且疼起来是要命的。

我立即给妹妹打电话，又联系儿子给我订机票，媳妇哭着也要去，我说机票太贵，你就别去了，我和妹妹接妈妈回来。

挂了电话，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感觉人都瘫软了。

媳妇不放心，又赶忙给妈妈发了视频，妈妈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说话都很吃力。

从接到电话到登机，我感觉到像过了十几年，这期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像吞噬我，真正的理解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出了航站楼，弟弟已经在等我们了，路上简单了解一下妈妈的病情，弟弟直接把我们带到了医院。

看到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妈妈，我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床前，我把妈妈的手捧在胸前，失声痛哭。

因为我了解这个病的严重性，因此到了医院我就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妈妈，我生怕一旦离开妈妈的视线，回头就找不到她了。

从医生口里得知妈妈病情非常严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已经用上了呼吸机，至于结果希望几乎为零。

我很想带妈妈回家，我知道妈妈也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那里有她的亲人，朋友，还有一帮老姐妹。

因为中国人比较传统，落叶归根是每个人的心愿，但医生不同意，医生说这么大年纪了经不起路上的折腾。

我不能带妈妈回家，满足她最后的心愿，我心疼到无法呼吸。

弟弟始终不敢看我，看着低垂着头的弟弟，我很想扇他几巴掌，但是几次举起手又放下了，这是他的亲妈，他也不想这样。

我问弟弟为什么发现这么晚？弟弟说妈妈从来没有说过。

我相信弟弟，因为妈妈总是为我们着想，每次生病都咬牙撑着，实在不行了去诊所拿点药，从来不告诉我们。

胰腺癌要禁食禁水，看见妈妈干裂的嘴唇，我就守在病床前用棉签不停的擦试。

我问医生能不能手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放过，医生摇了摇头，建议我们放弃。

我们三兄妹商量决定送妈妈到重症监护室，弟弟说刚进来的时候，医生就让直接进重症监护室，弟弟想让我们第一时间看到妈妈，所以没有进。

我心里五味杂陈 ，走的时候好好的，如今却变成这样了，叫我心里怎么能接受?

避开弟弟妹妹，我跑到医院的楼下大哭了一场，我一个劲的擂自己的头，恨自己混蛋没有保护好妈妈。

弟弟的个性有点黏，可能是读书读多了一点社会经验没有，妹妹又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在大事面前也是没有主见，于是他们把事情都推给了我。

妈妈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半个月，我们也煎熬了360小时。

第10天的时候，弟媳明显的不耐烦了，高昂的费用已经让她不堪重负，她不想再做无用功了，坚持让妈妈回她家。

可妈妈还活着呀！我怎么舍得让放弃，换位思考，如果是我们病了 ，不到生命终止妈妈绝对不会丢手。

于是在我的坚持下，又住了5天。

每次去探视，看见妈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插着管子，嘴唇干裂，我都恨不得我能代替她，有种无力感，压的我快要窒息。

那天我开车跑到荒郊野外，大声哭了一场，冷静下来，我决定接妈妈回家。

做出这个决定后，我跪下来，向东南方磕三个响头，我哭喊着“爸，原谅我的不孝，不治了，我把妈妈还给你了”。

或许弟媳的想法是对的，既然医生都无力回天 ，不如接回家，我们三兄妹一起守着她，让她在儿女的注视下离开。

办理好出院手续，妈妈被抬上救护车，撤下呼吸机，换上氧气袋，我知道，妈妈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三兄妹开始痛苦而漫长的等待，每一分钟我们都活的提心吊胆，每一分钟都扯心抓肝。

看见妈妈痛苦的表情，我们心疼又难过，前一分钟还希望妈妈赶快走，后一分钟总又骂自己混蛋。

我舍不得她走，只要妈妈呼吸还在，我们就是有家的孩子，因为妈在家就在。

最让我难过的是，妈妈一直是清醒的，她嘴里插着氧气管不能说话，但目光一直追着我们转，而且还时不时流眼泪。

守在妈妈的床前，我的脑子像放电影一样回忆妈妈的一生，小时候妈妈养大我们，供我们读书，给我们娶妻捥晋，又帮我们带孩子，妈妈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儿女。

晚上10:00的时候，在外地读大学的儿子也赶来了 ，他是妈妈唯一的孙子，也是妈妈亲手带大的，和奶奶关系很亲。

儿子进屋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下子就跪倒在奶奶床前，失声痛哭，妈妈只是流泪，一句话都不能说，她努力想为孙子试泪 ，可是根本抬不起手。

儿子拉着奶奶的手始终没有放，他趴在奶奶耳边，柔声说“奶奶，如果您累了，就闭眼休息一会吧！我们都在您身边守着”。

可是妈妈始终舍不得闭眼，目光一直在我们之间游走。

一直到后半夜，妈妈可能太累了她终于闭上眼睛。

这时候弟媳用胳膊拐了我一下，小声说“大哥，你看我们一家都聚齐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知道弟媳的意思，她只是没有明说，可这是我的母亲呀！她还活着，我怎么忍心下手？

我的思想在不停的争斗，理智告诉我，妈妈就在熬时间，离开是早晚的事情；但是情感上面我又做不到，妈妈还有一口气，我如果拔管与故意谋杀有什么两样？

就这样在痛苦煎熬中扎了一夜，天快亮时，因为太过劳累，我趴在妈妈的床边就睡着了。

睡梦中我突然感觉床在晃动，一下就惊醒了，我第一时间抓住妈妈的手，这时候大家都围了过来。

妈妈两手不停的抖动，双脚也在乱蹬，我意识到妈妈真的要走了。

我顾不得扰民了，跪在妈妈床前拼命喊叫，两分钟后，妈妈停止了挣扎，在我们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中，闭上了眼睛。

感谢妈妈，她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没有为难我。

妹妹只顾着哭，弟弟也是手足无措，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乱了阵脚，于是我喊儿子打了盆热水，开始给妈妈擦拭身体。

妹妹心细，前几天就抽空给妈妈买的装了衣裳。

把妈妈收拾干净，给她穿好装了衣裳，妹妹给他烧了断魂纸，我跪在床头的正前方磕了三个响头。

一家人在床头守了一夜，就这样低声的抽泣着，谁都没有说话。第二天一大早我打电话联系了殡葬公司，而且要求殡葬公司，按我们家风俗办。

弟弟下楼买了早点，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吃，看着一动不动的妈妈，我们心如刀割。

7点多钟殡仪馆就来人了，在他的安排下，乐队奏起了哀乐，作为长子我双手举起老盆，大喊一声“妈妈一路走好”!

随后妈妈被抬上了殡仪车，我和妹妹赶快爬上车守着妈妈，在临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儿子也挤了进来。

到了殡仪馆，妈妈就被推到了告别大厅，我和弟弟留下来办手续。

刚办好手续，我接到媳妇的电话，媳妇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殡仪馆，在电话中哭的不能自己，她很自责没有亲自陪妈妈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我告诉她“妈妈不会怪你的，你现在就回一趟老屋 ，把房间打扫一下，等到家了，我想把妈妈的骨灰盒抱回去，让她回老屋看看， 然后才送她下地”。

媳妇告诉我，老屋已经提前打扫好了，就等着妈妈回来了。

交代好媳妇，我赶忙跑到告别大厅送和妈妈做最后的告别。

这下子，我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一家人跪在地上，哭成一团。

最后司仪把玻璃罩揭开，拿掉妈妈脸上的烧纸，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绕着妈妈的遗体转了一圈，最后看了一眼妈妈的仪容，因为妈妈发病时间短，她并没有太消瘦，在我眼里妈妈还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好看。

在妈妈被推走的那一刻，妹妹拼命的抓着推车不放，我知道出了这道门我们就再也没有妈妈了，我抱着妹妹，突然两腿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感觉鼻子钻心的痛，我才知道我的人中都被掐破了。

我瘫坐在地上，妹妹和儿子在旁边守着我一直到火化完成。

当妈妈的骨灰被工作人员用红布包着拿出来的时候，我清醒的意识到妈妈真的抛下我们远去了。

我做主给妈妈买了一个8000多的骨灰盒，弟媳嫌太贵，我告诉她骨灰盒的钱我一个人出。

我又提前联系航空公司，打听能不能带骨灰盒登机，在确认可以坐飞机后，我又开始定机票和安排相关事宜。

那晚我守着妈妈的骨灰盒坐了一夜，一遍一遍回忆妈妈的一生，回忆她在世时的样子。

我不停的安慰自己，妈妈被爸爸接走了，她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而已。

直到天亮我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睡得正香，我被弟弟喊醒，我们该护送妈妈回家了。

因为担心登记时有突发情况 ，我们去的很早，还好登机很顺利，等我们出航站楼时，家里人也等候在机场外面了，机场离我们家还有两百里地，我们又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

这时候我脑子已经很清醒了，才想起来在外地过世的亲人是不能进屋的 ，于是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一路上我紧紧的抱着妈妈的骨灰盒不放手，我好像感受到妈妈就在我的怀里，我也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按我们老家习俗，每次车子经过小桥时，我都会抚摸着骨灰盒柔声的说“妈妈，我们过桥啦，我带你回家了”。

从妈妈到宁夏后，我就一直在想，妈妈哪一天能回来？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妈妈好好的去的，回来的只是一捧骨灰，而且还不能进老屋，越想心里越难受。

因为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我和弟弟妹妹商量了一下，临时决定直接送妈妈下地。

车子停在公墓外边，亲戚邻居早就在等候了，这边风俗女眷不能到墓地，媳妇没有过来。

这一路我走的很慢，我知道这是最后陪伴妈妈的时候，再过几分钟我就要把它交给爸爸了。

我知道妈妈早晚会离开我们去找爸爸，但是我不能接受他她走的那么早，我还没有来得及孝敬她。

所有的流程都简化了，我们买了香火炮竹，纸钱，我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亲手把妈妈交给了爸爸。

从此他们夫唱妇随了，而我们三兄妹却成了孤儿。

妈妈走后，我经常去墓地坐坐，陪妈妈说说话，但是妈妈再也不能回应了，都是我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墓地旁边是一家洗煤厂，每过几天墓碑上就会落下一层厚厚的黑灰，我经常会带着毛巾过去，给妈妈擦拭墓碑上的灰尘。

妈妈活着的时候非常干净，她的几间老屋虽然陈旧，但是每天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看不到一丝灰尘。

我也会回老屋坐坐，泡上一杯茶，一个人发呆。

每次坐在老屋里，我都好像被妈妈的爱包围着，那一刻时间是静止的，我好像感受到妈妈的气息。

我会抽空好打理后屋的菜园子，我有时甚至想等菜长好了，妈妈会经常回来看看。

我经常守候的妈妈的老屋里，忘记回家吃饭。

俗话说

妈在家就在

，从妈妈走了以后，我们兄妹很少能聚在一起，弟弟已经两年没回来了，上个月妹妹也去城里带孙子去了，我儿子大学毕业也留在了外地。

儿子说等他结婚有了孩子，让我们我们老两口进城带孩子，老了以后就在城里养老。

我明确的告诉儿子，我要一直在老家陪着爷爷奶奶，三兄妹已经离开两个了，如果我再走了，父母就找不到家了。

去年有人看中妈妈的老屋，想买了养老，对方是城里的退休干部，他看中门前的果树和屋后的菜园子，开口就给了10万，我没有同意，村民们都说我傻。

他们不懂，这是妈妈生活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妈妈的气息。

妈妈客死他乡是我一辈子的痛，我不想走她的老路，我是中国人，我遵从落叶归根的传统。

外面再好，我们终将是漂泊者，父母不在了，只要老屋在，长兄在，家就在，一旦弟弟妹妹们累了，倦了，他们随时可以回来。

作为长兄的我，会一直守着老屋，等候在村口 ，迎接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