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30日的中午,巴中市鼎山镇李秀兰家中,忽然来了几个警察。
李秀兰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中领头的一个警察开口问道:“你们家有没有一个叫李中华的人。”
李秀兰听到这个在母亲口中念叨了无数遍的名字,不由得浑身一颤。
李中华,正是她消失了整整五十余年之久的父亲。
这么多年以来,父亲杳无音讯,一家人四处寻访无果后早已绝望死心,以为从此再也不会有他的消息了。
随后,警方告诉李秀兰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青海茫崖附近的无人区发现了一具无名尸骨,高度怀疑是李中华。
家住四川巴中的李中华为什么会在半个世纪前失踪?
又是如何孤身一人走进无人区?他有什么目的?又是如何在戈壁荒漠中死去?
太多太多的疑团接踵而来,李秀兰一家顿时陷入了无所适从。
茫崖,位于我国青海省西北边陲,东连大柴旦,南接格尔木,西邻新疆若羌,北濒罗布泊,是古代丝绸南路羌中道的咽喉重地。
在这片人迹罕至的荒漠中,有许多珍贵的石头,因此吸引了不少爱冒险的捡石爱好者。
2016年10月的一天,几个捡石爱好者,在茫崖戈壁深处,发现了一具尸骸。由于尸骸未被掩埋,直接暴露于荒漠之上,捡石者立刻判断出死者是非正常死亡的。
他们在发现地点做了标记,然后回到住宿地点,通过微信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公安。
10月23日,青海茫崖行委公安局副局长唐拓华带着民警和法医赶到了现场,找到了遇难者遗骸。
由于常年风吹日晒,遗骸已经完全白骨化,无法辨认年龄容貌。
当地气候极度干旱,衣服还未被分解,但已经失去了颜色,只能依稀看出是深色棉制工衣。死者脚上穿着一双黄色皮鞋,以及人工缝制的深色长棉袜。
除此之外,尸体附近还有一个黄色帆布包,包中有信件、报纸、手电筒、防风镜等物品。由于气候干旱,帆布包里报纸、信件等还有所保留,字迹甚至还能辨认。
这种事情对于唐拓华来说,并不是第一次遇到。
茫崖自古以来都是无人区,地理环境极度恶劣,一旦有人进入并且迷路,很可能因为饥饿、缺水、天气、野兽等原因死去。之前公安也曾偶尔在沙漠中发现人体遗骸,但是因为没有线索,最终连死者身份都确认不了,更别说联系家属、确定死因了。
但是这一次,情况有些不一样。
2016年10月发现的这具遗体,周围还有不少遗物,说不定可以推断出死者的大致身份。
根据死者身上所穿的棉工衣和携带的帆布包,唐拓华下意识地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地质工作者。
经过辨认,报纸是1960年9月13日那天发行的的《洛阳日报》;而信封上有几个不同的地址,其中一封从四川省仪陇县邮电局寄往新疆若羌,写着“邓光学同志收”字样;另一个四川省巴中县鼎山公社寄往贵州,写着“李中华收”。
通过报纸时间,可以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为1960年9月13日至1961年4月。
警方初步认定,茫崖发现的死者大概是一位来自四川的地质工作者,在仪陇县或者巴中有亲人,工作时在沙漠里迷失方向,最终在无人区罹难。
为了让这个在上个世纪不幸罹难的地质工作者魂归故里,青海警方联系了四川仪陇、巴中警方,走上了为遗骸“寻亲”之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
巴州区警方接到青海芒崖公安局的协查通报后,出动了大量的派出所警力,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一条和死者信息大致接近的失踪人员——李中华,巴州区龙背乡人,有当兵和打工的经历,其个人信息与青海警方通报的情况大致相符。
2016年11月,巴中市公安局给青海警方发出消息:经走访,在茫崖发现的罹难人员可能是家住巴中的李中华。
随后,警方来到李中华家中,提取了其家属的DNA。
当年12月,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经青海省公安厅刑事科学技术研究管理中心DNA室鉴定,茫崖戈壁发现的那具骸骨,正是巴中龙背乡失踪人员李中华。
12月12日晚11点,李中华的女儿李秀兰在睡梦中接到了电话。
电话那头,她听到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等待的那个结果——青海茫崖沙滩的遗骸,就是她失踪多年的父亲。
李秀兰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悲,她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是真的吗?”
父亲离家时,她才刚刚学会走路。如今她已年过半百,再次收到父亲的消息,却是阴阳两隔。
死者身份已经确定,可是更多的疑团浮出了水面。
李中华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从巴中跑到青海?
为何会在茫茫戈壁中遇难?
据李中华的弟弟李中福回忆,哥哥李中华曾参加过抗美援朝,在战斗的时候腿部受伤,被评为了二等功。
离开部队后,李中华进入贵州铁路局工作,一年后回家,不久又去了贵州桐梓县一砖场务工。
在贵州打工一年后,李中华于1958年左右去了新疆若羌县米兰农场工作,其间,他与老家有书信往来。
而他寄往老家的最后一封信,是要家里人为他做一件棉袄寄过去。
这封信过后,李中华就失去了音讯,后来家人曾给农场写过信,但回信说农场已倒闭,联系不到李中华。
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无音讯。
李中华的女儿李秀兰告诉警方,当年父亲在新疆失踪后,整个家庭全靠母亲邓光明一人苦苦支撑。
曾经也有人劝这个可怜的女人改嫁,但是为了照顾公公婆婆和几个孩子,她最终还是留在了李家门上。直到几年后,邓光明才招了一位王姓男子上门。
这些年来,她们一家一直没有放弃打探李中华的消息,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当李中华的消息在五十多年后传回李家时,一家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他们不知道是应该难过还是高兴。但是至少,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在李中华的遗骸被发现的这一年,邓光明已经88岁了。
她告诉记者,自己从来没怪过李中华,也从来没想到他早已葬身异乡,只是以为他不愿意回家而已。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邓光明并不知道信封上留下的另一个名字邓光学是谁。
2016年12月30日,邓光明委托大女婿杨廷吉带一名亲属前往茫崖,领取遗骸和遗物。他们要接离家五十多年的李中华回家。
次日下午五点,二人抵达茫崖行委花土沟镇。
当地警方贴心地找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前去机场迎接,还给他们安排住宿和晚饭,并特别赠送了一些氧气袋。
这些关照,让杨廷吉感到十分温暖。
2017年的元旦,茫崖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向杨廷吉介绍了李中华的发现情况,并出示了遗物。随后,李中华的遗体在当地殡仪馆火化,骨灰由家人带回了家行安葬。
这起“罗布泊白骨悬案”,至此终于有了一个结局。
李中华遗体安葬事宜告一段落,可是围绕着遗骸产生的许多疑问,至今都没有解开。
1、李中华随身携带的报纸之谜?
警方在整理遗物时,发现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那份1960年9月13日的《洛阳日报》。
洛阳的报纸一般仅在洛阳发行,李中华为何会随身携带?还带到了千里之外的青海?
最初,警方怀疑李中华是在洛阳工作的地质工作者,被派往西北做地质勘探。
洛阳是共和国的老牌工业城市。上世纪60年代,全国各地都在援建洛阳,李中华有可能曾是援建洛阳的其中一员,之后被派往了青海。
但是后来有记者专门到洛阳市图书馆找到了当期《洛阳日报》,结果发现当天的报纸并无与地质工作相关的新闻报道。
而后,记者又去史志办查阅了《洛阳市志》、《河南省志》。
根据资料显示,当年驻扎在洛阳的地质勘探队有数十支,其中规模较大的有4支,但这些勘探队的工作范围基本都在当地,从没去过青海、新疆等地。
这样一来,李中华是洛阳地质工作者的可能性就被排除了。
2、李中华是否参与了核试验工作?
众所周知,罗布泊无人区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成为了我国核试验的基地所在。
考虑到李中华的军人身份,他会不会和当年进行的核试验有关?
为了确认这一猜想,记者找到了位于罗布泊西端的马兰基地一位曾经参与我国首次核试验工作的老人。
据老人回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确有几支洛阳部队奔赴新疆和青海参与核试验。其中一支前往青海的部队中,有不少四川人。
而且这位老人特别提到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在李中华的遗物中发现的防风镜,和当年部队核试验人员配备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一来,李中华为部队核试验人员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
可这仍然无法解释李中华是如何离开新疆进入洛阳部队,又是如何脱离大部队,在戈壁遇难的。
3、邓光学身份之谜?
李中华的遗物中,那几封信对确认他的身份起了巨大作用。
而其中一封信上,写着邓光学同志收几个字。
按照名字推测,李中华的妻子叫邓光明,这个邓光学应该和邓光明存在某些亲属关系。可令人奇怪的是,李家人和邓光明都说自己没听说过这个人。
那么邓光学到底是谁?是李中华在新疆的时候使用的化名吗?如果不是,那这个人和李中华失踪有无联系?
这个问题,到现在到没有一个答案。
李中华离世,距今已经过去了六十余年。
他的遗骸早已在家乡入土为安,可是有关他的死亡之谜,一直为各地的悬疑爱好者津津乐道。许多人都相信,这具遗骸背后,还藏着其他尚未被揭开的真相。
李中华到底因何殒命于茫茫大漠之中,或许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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