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十六年的追捕，1995年桂林农行香江储蓄所持枪抢劫案侦破始末

1995年8月10日12时20分，桂林市农业银行香江储蓄所副主任沈穗芳和储蓄员陈文珺正在储蓄所里值班，这时一名持枪男子和一名持螺纹钢棍的男子突然闯进储蓄所，要求她们交出钱款。沈穗芳同志毫不畏惧，一面要求陈文珺快拉报警器，一面奋不顾身的拼命挡歹徒。结果遭到持棍歹徒棍棒的殴打后脑和脊背，但她依然拼死搏斗不退缩，用身体死死顶住柜台的铁门阻止歹徒进入工作区。

90年代农行储蓄所内部

桂林农行香江储蓄所

趁着这个档口，陈文珺拉响了警报，眼见抢劫失败的持枪歹徒恼羞成怒，竟持枪对着沈穗芳同志连开四枪，其中三枪打空，一枪从沈穗芳脸部右侧射入，从颈部左侧穿出，沈穗芳当场倒在血泊中。由于此时警报器已响，两名歹徒不敢久留，仓惶逃离现场。

因为沈穗芳和陈文珺两位女同志的拼死反抗和冷静应对，储蓄所里存放的九万元现金分文不少。中弹的沈穗芳经抢救脱离生命危险。两位女同志的英勇行为在桂林市民群众中引起强烈反响和广泛赞誉（两人先后被授予全国“农村金融卫士”、全国金融劳动模范、中国农业银行“功勋员工”称号）。

退休前的沈穗芳同志

光天化日之下，两名持枪歹徒公然闯入银行储蓄所行凶伤人，整个桂林市为之震惊。在接到农行的报案后，桂林市公安局刘政豪局长，陈国、刘大海副局长带着市局刑警支队的侦查、技术人员于12时35分赶到现场，至12时50分，正在桂林办案的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五处的银延辉副处长和大案科刘志强科长也相继抵达现场，就地组织破案指挥部，开展现场勘查和调查访问工作。

农业银行为沈穗芳和陈文珺召开的表彰会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案犯为两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持湖南口音，一个人持一支制式手枪，另一个人持螺纹钢棍。两人行凶后离开储蓄所，拦下一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往阳朔方向逃跑，有人记下了出租车车牌其中四个数字“7621”。

刘政豪局长当即下令：市局刑警支队、交警支队、特警大队和防暴大队立即出动（总共出动警力千余名），即刻封锁全市的车站、码头、机场等地点，并在重点路段设卡堵截，尤其是对出租车要重点检查。

进行设卡查堵的民警

14时左右，歹徒逃跑时乘坐过的红色“桑塔纳”出租车（车号“广西03–07621”）被市局刑警大队四大队的侦查员温远华和诸葛建文找到，经该车司机反映：“12时左右，我驾车路过香江储蓄所附近时，两个男人急匆匆的拦下我的车，一上车就讲‘快开车，我们的钱被人偷了，快追上他。’然后他们先要求开去汽车站，一会儿又要我开到八一桥。结果开到（桂林市）橡胶厂路口附近时这两个人突然叫停车，连车钱都没给就下车跑了。”

红色桑塔纳出租车

然而，接下来对桂林全市尤其是橡胶厂附近地区的过网式筛查却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现场的勘查工作在刘政豪局长的亲自主持下开展，很快确认现场提取到的四枚7.62毫米手枪子弹弹壳系一支64式手枪击发的。通过查找弹壳底部的批号，证实该批号的子弹全部配发到了湖南省的政法机关。于是桂林市公安局通过自治区公安厅联系了湖南省公安厅请求协助查找子弹来源，很快传来消息：这批子弹被配发给了邵阳地区的检察院系统。

现场提取到的子弹弹壳

64式手枪、弹匣和子弹

为此，刘政豪局长拍板将此案的侦破重点放在邵阳地区，理由是：现场提取的子弹来自邵阳地区，且两名歹徒操的都是湖南口音，所以两人极有可能来自湖南的邵阳地区。

当晚，桂林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张成国副支队长带着一队侦查和技术人员连夜赶往邵阳（包括技术人员王世伟，特警刘少波、李启清）。在邵阳市公安局的同行们的协助下排查了十个小时，将排查范围缩小到了邵阳地区的新宁、邵东和新邵三个县。

8月11日19时，桂林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刘大海副局长带着特警大队孔力军大队长，特警农舰；技术科长关纯根和技术员陈钢赶往邵阳增援。而刑警支队胡慕强副支队长则指挥着大队人马在桂林市继续清查（因为劳累过度，胡慕强副支队长曾两次累晕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桂林和邵阳两地之间电话不断，一旦有新的线索立即交流探讨。

8月15日，也就是案发后的第五天，终于查清了现场的子弹是由邵东县人民检察院法警李惠求（时年35岁）所配的64式手枪射出的。15时左右，刘大海副局长将专案组的发现通报给了邵东县公安局和邵东县人民检察院。20时左右，李惠求被控制了起来，由刘大海副局长亲自询问。

90年代的法警

然而，李惠求一口咬定自己近期没有去过桂林，他的手枪也始终带他的身上。但很快通过群众工作查实，李惠求虽然的确没有去过桂林，但是从6月开始一直到8月14日，不止一名检察官和法警证实李惠求腰间的只别着空枪套，没看到有手枪。

配枪的检察官

为此刘大海副局长继续严审李惠求，向他讲明发生在桂林的银行抢劫案和枪支的利害关系。并严厉警告：“实话实说，你的64式手枪在8月14日前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作为法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你应该懂！你要是再不招供，那你就是抢劫杀人的凶手，等着挨枪子儿吧！”

明白事态严重性的李惠求终于招架不住开了口：“枪……我曾借给了……我的朋友谭小秋……”

低头交代的李惠求

原来，李惠求和谭小秋曾经一同在山东的解放军某部服役，转业后二人一同被分配到邵东县人民检察院当法警兼司机，可是谭小秋在1992年因为嫖娼被开除公职离开检察院。1995年5月28日，谭小秋突然来找李惠求，要求借用李惠求的64式手枪，说自己去帮深圳的银行押送运钞车，一次可以获得上千元的劳务费，如果李惠求能借枪给他，事成回来后许以1000元的“好处费”。李惠求经受不住朋友义气和金钱的诱惑，于是将自己的64式手枪借给了谭小秋。

8月14日，谭小秋来到李惠求的家，将手枪连同1000元现金交还给李惠求，还在李惠求家吃了午饭并聊了好久才离开，离开前还将一只小包留下请李惠求保管。

经查实，谭小秋的确在8月14日上午去李惠求家，一直到下午才出来，然后有人看到谭小秋在邵东街上闲逛。这说明谭小秋目前很可能还在邵东县。

在邵东县公安局的协助下，追捕组确定了如下的控制重点：

1、位于邵东县佘田桥区的谭小秋家。

2、位于邵东县仙搓桥的谭小秋妹妹家。

3、李惠求的家。

4、谭小秋在邵东县的另外几个朋友或者关系人的家。

5、邵东县城里的几家谭小秋曾经落过脚的旅社。

8月15日5时37分，两名田桥派出所的民警敲开了谭小秋的家门，开门的是谭小秋的母亲，但谭小秋本人并不在家。

扑了个空的刘大海副局长判断谭小秋可能去了仙搓桥的妹妹家，于是在8月16日凌晨，张咸国副支队长带领特警农舰、刘少波、李启清驱车前往仙搓桥。由于追捕组乘坐的丰田“大霸王”警用面包车在当地非常显眼，为避免暴露而打草惊蛇，张咸国叫特警们用泥巴糊抹车身车牌和车身侧面的“公安”两字，又用泥水撒了一遍车身，伪装成匆匆赶路的外地小客车，又经过坑坑洼洼的土路一跋涉，整个面包车变得灰头土脸跟在土里滚了一遍一般，这下没人注意了。

90年代款的丰田“大霸王”面包车

8月16日7时左右，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仙搓桥，当地派出所早已接到县局的通知，派出两名民警配合他们工作，在两名民警敲开谭小秋妹妹的家门并发出谭小秋就在屋里的信号后，张咸国副支队长当即挥手下令“动手”。

随即，农舰、刘少波和李启清三名特警当即冲进屋内，在谭小秋妹妹和其丈夫目瞪口呆来不及阻拦下将刚刚起床的谭小秋掀翻在地反剪双手铐上一副锃亮的手铐。

谭小秋被押送回桂林后，对自己借枪实施抢劫银行储蓄所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因为生活拮据，又想得到大量的钱，谭小秋起了借枪抢银行的念头，从李惠求处借到64式手枪后，谭小秋找到中桂林打工的同乡曾南芳合谋作案。8月8日和8月9日，两人几次前往农行的各个储蓄所“踩点”，摸清了储蓄所工作人员上下班和换班的规律，最后决定选择地处偏僻且只有两人值班的香江储蓄所下手。根据分工，由谭小秋用枪镇住储蓄所工作人员，由曾南芳实施抢劫。在案发当天两人走进香江储蓄所之前，曾南芳还问谭小秋：“你的枪法怎么样？”

谭小秋回答：“当了十年兵了，枪法还可以。”

哪里知道，因为沈穗芳和陈文珺两人的拼死抵抗，抢劫失败，被迫落荒而逃。

两人在离开储蓄所拦下出租车逃离现场并在橡胶厂下车后，知道公安机关会设卡堵截他们，于是就在橡胶厂附近找了一个熟人，谎称同别人打了一架，要出去躲躲，在熟人家换了一身新衣服，又去旁边的理发店剪了头发，随后又请熟人带路从部队营区绕过了公安机关的封锁线成功逃离了桂林。

谭小秋最终因抢劫罪被判处死刑。

然而，曾南芳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桂林市公安局始终没有放弃对他的抓捕。还多次到曾南芳的邵东老家做家属点工作，然而曾南芳的家属态度顽固，拒绝配合。桂林市公安局随即将曾南芳列为网上追逃人员进行全网通缉。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曾南芳始终没有露面。

2011年，公安部开展了“清网行动”后，曾南芳被桂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列为重要抓捕对象。

8月份开始，侦查员们先后赶赴曾南芳的湖南老家、其弟弟在云南的落脚点，以及其前妻在海南生活的地方进行调查、寻找。

其前妻的态度很激动，明确告诉侦查员曾南芳的确和她与女儿保持着联系，但她不会告诉侦查员曾南芳在哪里，也不许侦查员去找她的女儿，侦查员只能另寻他途。

在随后的走访调查过程中，侦查员了解到，曾南芳的弟弟11月25日和27日去过广州，入住同一家旅社———旗高旅社。在广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协助下调出那两天周边“天网”监控录像，果然发现了曾南芳的踪迹。警方猜测曾南芳应该就住在附近。12月8日下午，在当地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桂林警方锁定了曾南芳的住址，并部署好了抓捕工作。

12月8日17时30分左右，来自桂林的刑警们以查暂住证为名敲开了广州市天河区员村石东村南富大街4巷4号1-2出租房门。潜逃了十六年之久的曾南芳束手就擒。

12月9日16时，曾南芳被桂林警员押解回桂林。

“我这十六年的逃亡，天天都过不好，现在被公安机关找到了，也是我的一种解脱。我愿如实交代我的事情，配合好公安机关调查，对我自己原来做的错事负责……”

被抓获后的曾南方

曾南芳交代，十六年前两人分道扬镳时，谭小秋给曾南方几百元钱，然后曾南芳自己乘火车去了云南昆明，后又转去大理找他在那里打工的弟弟。从此，曾南芳踏上了十六年的漫漫逃亡之路。几经周折躲藏后最后选择躲藏在外来人员众多的广州。一躲就是十六年，期间他以“南伢子”的名义和一个武汉来的外来妹同居（没有领证），并有了一个儿子。直到曾南芳被抓，母子俩始终不知道曾南芳的真实身份。

最终，曾南芳因抢劫罪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