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被诬陷杀人后枪毙，儿女受欺17年，母亲说：被害人其实还活着

1993年夏，被拐卖多年妇女石小荣终于摆脱了多年来的噩梦，带着一肚子的凄苦从山东回到了老家贵州。

1987年，她被人贩子从麻阳拐到了山东潭县，给一个叫赵洁友的农民做老婆。

赵洁友把她看得很紧，从不允许她轻易出家门，他强奸了石小荣，一直到1992年，石小荣已经生下了一儿一女之后，才允许她和家里人联系。

石小荣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够悲惨了，可没想到她刚刚回到村子，所有的乡亲看她的眼神都非常诡异。

那绝对不是失踪了很久再相见的陌生的打量的眼神，而是像见了鬼一样的可怕眼神。

石小荣一直到家之后才知道，村里面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多年了，甚至还有一名叫滕兴善的屠夫因为“杀了她”而被判了死刑，此事闹得麻阳当地人尽皆知。

石小荣的家人一边哭一边说着：“滕兴善早就已经被枪毙了，十几年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已经饱经风霜的石小荣无言以对，她没想到自己的失踪，竟然让一个无辜的人送了命。

而且她从来不认识滕兴善，和他无冤无仇。

“死者”回来了！可是被冤枉的“杀人犯”是真的活不过来了……

滕兴善是湖南麻阳县高村镇马兰村农民，他家里有一双儿女，妻子也很贤惠。

滕兴善家和县城隔着一条锦江河，他就在村头开了一个小肉铺，本本分分做生意，一家生活还算不错。

变故发生在1987年4月27日清晨，一位老人在河边散步，发现一个蛇皮袋子。

他每天都在这里散步，一看这就是新丢在这的，就好奇打开来看一看，没想到里面是一条人腿。

老人哆哆嗦嗦去找家人报警，接到报案之后，民警急忙赶到了现场，在河边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查，最后找到了6块女性的尸块。

杀人碎尸，这样的案子对于小乡村来说是爆炸性的，特别是年轻女性，吓得根本不敢出门。

警方立刻成立了“4o27特大杀人碎尸案”专案组。

就在对失踪人员的排查之时，专案组发现了一名失踪人员——18岁的石小荣。

石小荣在县城里面的广场旅社做服务员，失踪前没有和家人有任何联系，连行李都没有收拾。

麻阳警方认为这名女尸很可能就是石小荣的。

石小荣的老家在贵州，麻阳警方赶到贵州调查，警方把碎尸的照片给石小荣的四姐辨认。石小荣的四姐觉得，女尸的发型和身材和石小荣有点像。

专案组根据碎尸的骨骼做出了石膏像，石小荣的四姐看了之后觉得牙齿有点像，因为石小荣的牙齿比较稀疏，其他的四姐并不确定。

因为四姐的这些话，尸体就被认定是石小荣的。

那么，这具尸体又是怎么和滕兴善联系到一起的呢？

石小荣在麻阳接触到的人是很复杂的，但因为尸体被肢解过，而且手法看起来很娴熟，所以警方就将调查的范围集中在医生和屠夫两类人的身上。

因为没有找到有作案时间的医生，最后就排除到了滕兴善的身上，因为有村民反映滕兴善曾经在广场旅社嫖娼。

12月6日，滕兴善正在卖肉的时候，被警方带走了。

在拘留所里面，滕兴善始终不承认自己杀人，奇怪的是，几个月之后，他还是“认罪”了。

那时候的滕兴善，已经被打得一瘸一拐，手上和脚上伤痕累累。

和他关在一起的陈功良听他说：“他们这样整我，轮流审问，连打带骂，不让睡觉，谁能受得了呀？我顶不住了，只好承认自己杀了人。”

狱友陈功良

陈功良只能安慰他：“你别着急，政府不会冤枉好人的。”

而此时的滕兴善已经是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要背负“杀人犯”的罪名了。

滕兴善后来被警方带去指认现场，他根本没有杀人，哪来的现场？他只想着再看一眼妻子和儿女，就把警察故意带到自己家里。

滕兴善出现之后，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滕兴善只能强打精神，笑着对家人说：“我没有杀人，政府是不会冤枉我的。”

此时警察也只是给他照了相，问他凶器在什么地方，他指了指弟弟家里面的一把斧头。

为了不挨打，他只能妥协，没有凶器也要编造出凶器来。

对滕兴善的《刑事判决书》里，对整个案情有着非常详细而生动的描述：

1987年4月下旬的一天晚上，被告人滕兴善与与其有暧昧关系的贵州籍女青年石小荣在其家奸宿后，发现丢失现金，怀疑系石盗走，便追赶石至马兰洲上，将石抓住，石呼救挣扎，被告人将石活活捂死。尔后用刀和小斧头等工具将石的尸体肢解成6块，分别抛入锦江河中灭迹……

这起大案就这样糊里糊涂破了，专案组为了庆祝还摆了庆功宴，说是“为民除害”了。

滕兴善的妻子相信丈夫没有做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着急找了一个律师给丈夫讨回清白。

滕野是滕兴善本家堂叔，也是一名律师。

他原本是拒绝接这个案子的，滕家几百年没有出过杀人犯，滕野觉得丢人，不愿意给滕兴善辩护。

滕兴善的老婆一下子给滕野跪下来，哭喊着：“老叔，我们家兴善是冤枉的。您就救救他吧。”

滕野原本是耐不住晚辈这样央求，只得给滕兴善做辩护。

但后来他整理完案子的资料之后，发现这个案子根本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滕兴善就是被冤枉的。

根据办案人员的说法，滕兴善是用手捂死了被害人之后，再肢解分尸的。但仔细对比尸检报告：死者颧骨骨折，就意味着死者是遭受钝器击打头部之后死亡的，如果仅仅是用手捂死的话，是不可能造成颧骨骨折的。

至于那个凶器斧头，作案之后一直放在弟弟家的楼上。

1988年5月13日，中山医科大学法医物证第27号检验鉴定书结论为：斧头上提取的可疑斑迹未见有人血。

这把斧头是不能作为证据证明滕兴善杀人的。

另外还有一份报告，1988年1月23日辽宁铁岭地区公安局213研究所出具的第97号鉴定书，女尸头骨和石小荣的照片比较，有些部位是不能和照片对应上的。

滕野还专程到了湖南水文总站陶依水文站调查，1987年的4月份，麻阳下了一场大雨，锦江河涨水。

滕兴善唯一的照片

如果滕兴善真的杀人，他从居住的马兰村走到杀人抛尸的现场，根本无路可走，唯一的一条小路被淹了，他是不可能走过去的。

滕野让水文站打了证明，想要证实所谓的“案发过程”是无中生有。

还有一个最明显的疑点，警方认定的抛尸地点马兰洲上游，但是邻村有证人证明，他在“抛尸点”的上游看到过尸块。

滕野把这些证据全部都整理好，他原本觉得有这些就足以让滕兴善出狱了。

但真实情况比滕野想得要更加复杂。

警方拒绝和滕野多谈，气得滕野质问：“人命关天啊，还有这么多疑点，你们是凭什么认定滕兴善是凶手？”

但警方给的回答是：“这个不由你说了算。”

滕兴善被冤枉的消息传到了村子里面，原本就半信半疑的村民们这下子都很愤怒。

他们纷纷赶来，都在《申诉状》上面签名，集体要为滕兴善喊冤。

然而这些都于事无补，滕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有证据，滕兴善还是被判处了死刑。

1989年1月28日，滕兴善诶押赴刑场直接枪决。

在临刑之前，执行人员询问他还有什么遗言，滕兴善大喊：“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

滕野展示当年的案件资料

他依旧在挣扎着，后来被强行按住跪在地上……

滕兴善死后，家人没有把他的尸体埋在自家的坟地，而是埋在山上。因为滕兴善是被枪毙的，家族要求他远离祖先的墓地。

滕兴善的父亲气得吃不下饭，儿子死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两年之后，滕兴善的母亲也离世了。

当天下午，滕野匆匆从长沙感到了麻阳，得知滕兴善已经死了，他当场就流下泪来，那种无力感让他余生每次回忆起来都无比清晰。

当年专案组认为，滕兴善和石小荣是情人关系，并且因为情感破裂，钱财矛盾而发生了悲剧。

但真相却是：滕兴善和石小荣根本就不认识，而且石小荣一直活着。

1994年，麻阳县城广场旅社的老板刘某来到贵州，去了石小荣五姐家里，他这才知道石小荣还活着。

刘某大吃一惊，后背都冒冷汗：“这怎么可能啊？为了她可枪毙了一个人呢！你别跟我开玩笑啊！”

刘某对石小荣这个案子还心有余悸，当年石小荣来他这里才做了两个月就突然失踪，旅社被这个案子闹得差点关门大吉。

滕兴善确实来过旅社一次，但当时石小荣已经离开旅社快一个月了，根本就不可能认识滕兴善。

石小荣的五姐很确定：“是真的，我妹妹还活着。”

原来在两年之前，石家收到了一封信，信从山东寄过来。石小荣不识字，上面只写了“妈妈”、“五姐”几个字。

这封信让石家人都懵了，因为家里六妹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写信呢。

石小荣的妈妈迷信，以为是鬼魂作怪，还对着信磕头起来。

几个姐妹在一起，拿着这封信商量，老五的丈夫顺着信件的地址去找石小荣，遗憾的是没有找到。

刘某心里五味杂陈，他一回到家就立刻道了滕兴善家里，告诉滕兴善的妻子：“你们家兴善是被冤枉的啊！那个石小荣其实还活着。”

滕兴善的妻子听到这句话，失声痛哭。

1993年，石小荣真的回来了。

听说滕兴善莫名其妙为了自己而被枪毙，她手足无措，也大哭了起来。

她明明也是一起拐卖案的受害者，但现在对滕兴善无比愧疚，她不敢面对滕家人，只能托人和滕兴善的妻子联系，她说自己确实是不认识滕兴善的，对所谓的“暧昧关系”也很生气。

她已经明确要求当地法院撤回自己和滕兴善“有暧昧关系”，并且被滕兴善“杀害”的错误判决，要求法院给与自己名誉损害赔偿。

法院对她没有任何回应。

石小荣被杀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知道她已经死了，贵州公安也注销了她的户籍。

石小荣回来之后重新上了户口，办理了新的身份证，改名石晓荣。

滕兴善女儿，提到父亲的冤情，她就悲愤不已

后来，石晓荣在贵州清镇再婚，丈夫刘某是个毒贩子，石晓荣因为和丈夫贩毒，在2002年被捕，在贵州女子劳教所接受劳动改造。

而滕兴善的家，自从那场冤案之后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滕兴善的儿女从小就被同学骂“杀人犯的孩子”，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但即便是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为父亲伸冤，他们坚持不离开，非常用功地读书，成绩名列前茅。

两个孩子无路可退，他们只能靠成绩来赢得别人的尊重，希望用成绩来安慰已经绝望到崩溃的母亲。

1998年，因为家里太穷，供不起两个孩子一起上学。成绩优秀的姐姐滕燕主动提出去珠海打工。

滕燕在珠海一家手袋厂做杂工，每天勤勤恳恳，但人事部经理得知她是“杀人犯”的女儿之后还是直接把她开除了。

她辗转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工厂愿意要她。

2004年春节，她回到老家，才知道石小荣根本就没有死。

这个消息母亲已经瞒了他们近十年，就是因为家里根本没有钱打官司。

母子三个抱头痛哭。

春节之后，滕燕就去找律师为父亲洗刷罪名。

湖南省高院在接到申诉后，在2005年7月成立了专案组，9月，当年所有涉案人员被革职审查。

滕兴善的案子引发了我国在死刑判决上的两项改革：

一、根据最高人民法院规定，自2006年开始，对案件重要事实和证据问题提出上诉的死刑第二审案件，一律开庭审理；

二、自2007年1月1日起，最高人民法院收回死刑复核权。

这个案子之中，严刑逼供、只图破案毫不问逻辑和证据的涉案人员是可恨的，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其中还有一个隐藏的细节，就是在警方找寻嫌疑人的时候，有一个村民说滕兴善曾经到旅馆嫖娼。也正是这句话，把滕兴善送到了专案组面前，让他怎么都洗不清。

这是一起“以命偿命”的杀人碎尸案，在这样的大案之前，依旧有人出于各种自私的目的乱嚼舌头根。这样丑恶的人性，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啊！一个生活在身边的普普通通的人，被自己一句话害死，此人会悔恨吗？大概率是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