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江湖儿女》：五湖四海，情深义重，你我皆为“江湖儿女”

"说到底写江湖就是写人情，写江湖就是写人和人的关系"（贾樟柯）

2020年5月11日，贾樟柯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与观众聊电影、说江湖，由于观看人数太多直播屡次中断，看得出原定于3位电影人的直播组合，由于网络问题，有大部分话题没有聊"透"，最后贾樟柯只能自己一人面对直播平台的观众，捕捉几个问题，集中回答。能够调度各种场景画面的导演，被网络流量困住，又不急不躁娓娓道来的样子，实在可爱。

贾樟柯提到，"江湖"上一度盛传《江湖儿女》完整了"贾樟柯电影宇宙"，其实他本人并非刻意为之。贾樟柯在创作完《江湖儿女》之后，发现恰好角色人物所处时代有所重合，于是索性将男主角定为"斌哥"，形成与《任逍遥》《三峡好人》的联结与互文。不过，这些电影都是独立的故事。

"江湖"一直在，从不是谁的续集。《江湖儿女》中，有江湖，亦有儿女。从2001年至2018年，时空变换中，江湖与儿女都在变化，但他们之间始终有一条纽带在联结，那便是"情义"。

《江湖儿女》中蕴含贾樟柯的"江湖"情怀

• 1.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旧时好友的经历成为创作动力

贾樟柯曾提到，《山河故人》之后，自己就已经开始酝酿这部"江湖"题材电影了。契机是贾樟柯曾经的一位好朋友中风了。这位朋友年轻时是一位"叱咤风云"的江湖大哥，然而故人再见时，这位朋友已经禁不起风吹雨打，连穿衣都要比旁人早一个季节，天未寒，他便已冬衣加身。这件事对于贾樟柯而言，触动非常，拍摄江湖电影的动力便由此而来。

贾樟柯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山西汾阳县城，他对家乡的情怀在《小武》《山河故人》等诸多电影中都有体现。而他成长的时期，更是见到过所谓"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也就是那个年代年轻人青春期荷尔蒙释放的一种方式。

"江湖"兄弟间的那份情义，或许是义气、或许是好胜，总之那种感情是旺盛的，炽热的，对于当时还没有成为导演的少年贾樟柯而言，无疑充满着魅力。后来，那些兄弟成熟长大，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当年的那些江湖经历都是自己的青春回忆而已。青春的记忆是深刻的，家乡的依恋是真挚的，于是我们总是能够在贾樟柯的电影中看到许多与家乡汾阳、与江湖情义相关的情节或者影像。

比如"故乡三部曲"之一的《小武》，小武凭着小偷小摸为生，曾经与他一起行走江湖的发小，洗心革面转做贸易，走上正路。结婚时，都没有通知小武。但小武心中的那份情义却割舍不下，硬是记着当年自己的承诺给发小送去了红包，尽管对方最终还是退了回来。

比如《三峡好人》，韩三明在三峡打工时遇到的那个"小马哥"，模仿着电影中周润发的样子，用报纸点烟；幻想着自己生活中的"大哥"人设；对待给予过帮助的韩三明更是"义气"十足，最终他葬身于楼体废墟之下，"江湖"人生终结。

• 2.与电影有关的情愫：朋友客串的"义"与爱人主演的"情"

《江湖儿女》这个片名，并非贾樟柯原创。费穆导演晚年筹备的最后一部电影名为《江湖儿女》，贾樟柯便借用了这个名字，讲述了一个当代的故事。一方面是对电影前辈未了心愿的致敬，另一方面江湖故事的传承。随着时间、空间的变换，当代的江湖中又将发生什么样的故事，这便是贾樟柯谋篇布局的部分。

当代江湖故事呈现在我们眼前时，除了剧情、人物与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抽离故事本身，贾樟柯另一份"江湖"情怀则体现在导演好友的客串。徐峥、张一白、刁亦男均在电影中客串角色，剧中徐峥饰演了一个口若悬河的男子与赵涛饰演的巧巧在火车上经历一场邂逅，最终让巧巧对爱情的幻想彻底破灭。张一白的角色比较简单，只是酒楼里一个食客，连名字都没有，是真真正正的"路人甲"。刁亦男饰演的林家栋，从狱中释放的小弟到商会老板，身份转换更体现了江湖中"风水轮换"的生态之景。

徐峥从演员到导演的转型，带来了《泰囧》的传奇，刁亦男从《白日焰火》到《南方车站的聚会》，成绩斐然、享誉国际，张一白更是凭借《将爱情进行到底》将徐静蕾、李亚鹏一手捧红，成为第六代导演的代表。各位导演在贾樟柯导演的电影中出现，着实让我这个影迷有点惊喜。刁亦男在电影中戏份较多，平心而论确实有点让人跳戏，印象深刻的有两处，一处是出狱后前来答谢斌哥，一处是再见巧巧时，背着高尔夫球杆往屋里走。这两处的台词和形体不仅让我感叹，导演的主业似乎还是在调度场面、掌控全局上。

不过，单单在这个客串阵容上，我们便能看出，贾樟柯自己的"电影"江湖，请明星演员来客串对于他这样级别导演而言不是难事，但是请著名导演来客串，这可并非易事。导演们能够抽出时间亲自帮忙，上阵演出，绝对是与贾樟柯情义深重了。

这让我想到了当年郭宝昌的《大宅门》，张艺谋客串李莲英、陈凯歌客串衙役、姜文客串贪官、何群客串典当行伙计、田壮壮客串日本军官，用郭宝昌自己的话讲"我就是混了一个好人缘"。郭宝昌说他们帮了自己一把，其实当年他对其他导演帮助颇多。《江湖儿女》中的客串也是同样，导演们用实际诠释电影江湖的情义，而且更多是一个"义"。

那么情义中的"情"体现在何处呢？除了影片中巧巧对斌哥的情，《江湖儿女》当然还有贾樟柯对妻子赵涛的情。从2001年《站台》开始，赵涛迎来了自己的事业转折，贾樟柯遇到了他的灵感缪斯。2011年二人结婚，电影届又多了一对夫妻档，贾樟柯电影里就很少出现其他女主角了。

《站台》《任逍遥》《三峡好人》《山河故人》再到《江湖儿女》，18年的电影作品中，也许有人已经对赵涛形成审美疲劳，但是贾樟柯却看不腻、拍不腻。并非科班出身的赵涛，给贾樟柯带来了太多惊喜和灵感，某些情节的设计，源于赵涛对生活的理解和角色质朴的解读，这与贾樟柯电影中所要表达的小人物的真实之感不谋而合。

比如《江湖儿女》中，赵涛与徐峥在剧中通过矿泉水瓶完成了"牵手"动作，这一设计来自于赵涛的建议。这一处体现了巧巧出狱后对外面世界的谨慎，又体现了她对这名男子的接受。不过，贾樟柯自己提到，在创作《江湖儿女》时，并非按照赵涛创作的巧巧，而是写完剧本之后，觉得巧巧需要赵涛来演绎。

但是，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说服我。这么多年的合作与生活，赵涛已经在贾樟柯的创作潜意识中，也许并非是巧巧选择了赵涛，而是赵涛无形中塑造了巧巧。这么好的剧本，换为其他女演员演绎，恐怕贾樟柯都会没底。《江湖儿女》中包含了贾樟柯对于灵感缪斯、生活爱人的一种"情"，浪漫又动人。

• 3.与作品有关的联结：《江湖儿女》与《任逍遥》《三峡好人》的对应与互文

《任逍遥》中，模特巧巧有一位江湖男友斌哥，巧巧因为父亲重病不得不屈从去斌哥，斌哥在该片中去世。《三峡好人》中，沈红来到奉节寻找丈夫斌哥，见面后决定离婚。《江湖儿女》中，巧巧与斌哥的故事从2001年一直讲到2018年，故事时间跨度是贾樟柯电影中最长的。于是，在写完剧本之后，贾樟柯决定把男主角角色定为斌哥，弥补一下电影中闪现过的"斌哥"。所以说，斌哥与巧巧的角色既与之前作品做联结，又与作品相独立，但确实贾樟柯风格的延续和多年情怀的集中表达。

《江湖儿女》中，在大同的巧巧，穿着粉色蝴蝶上衣、直发造型，与《任逍遥》相对应。5年后，年在奉节的巧巧，穿着黄色上衣、手持矿泉水瓶，与《三峡好人》中的沈红形成呼应。火车上，徐峥饰演的男子，"满嘴跑火车"地提到UFO，巧巧积极地回应了一句"我见过一次"，更是与《三峡好人》中的UFO成为互文。

走投无路的巧巧在酒店里行骗，遇到了张译饰演的老板，巧巧"炸"他亏欠了小三，煤老板惊慌失措，这又让人联想到了《山河故人》中张译饰演的煤老板与赵涛饰演的妻子之间对戏的场景。虽然张译这个角色在作品上没有对应，但是熟面孔却将观众的回忆带回来《山河故人》。

此外，多部作品中出现过的叶倩文歌曲以及迪厅中的热舞，都是贾樟柯电影符号，也是他对时代变迁的语言表达。为了更好地还原从2001年到2018年的时代特色，贾樟柯回顾自己多年积累的影像资料，这期间拍摄器材有手持DV、胶片、相机等，素材所带有的历史感给人的感觉十分微妙。

于是，在《江湖儿女》中，影片三分之二都采用胶片拍摄，采用了至少6种器材拍摄不同时代阶段的影像，规避技术主义对素材的包装，使得每个阶段的画面更具质感和温度，带动了整个影片情绪的表达。

总之，在角色、演员、剧情、画面的相互联结中，《江湖儿女》的江湖网络波及范围更强，剧情的情怀感更浓，这也是江湖情义的一种表现。

《江湖儿女》点睛之处：从女性视角诠释江湖情义

• 1.江湖义：斌哥的江湖执念与巧巧的误入江湖

《江湖儿女》讲述的重点并非是帮派之间的打打杀杀，更多地讲述一种人际关系，一种情与义的博弈，在时间推演、空间转换中，江湖规则、秩序、"老大"一直在变换，而某些情与义也随之"变"或者"不变"。

斌哥一直活在自己乌托邦式的江湖逻辑中，解决内部人员纠纷、处理伏击的小弟、好友去世请来国标舞演员为其送行以及处理与警察之间的关系，这一系列问题的处理都遵循着他自己传统思维中的江湖秩序，他认为只要面对关公秉承忠义，兄弟们一起豪饮"五湖四海"，大喊"肝胆相照"，就可以"浅醉一生"。

但是，江湖向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好友开始经营房地产生意，开始欣赏国标舞的时候，他还带着那把"见不得光"的手枪，在自己的迪厅厂子里沉醉在属于他的YMCA歌曲中。

在荒郊，巧巧问斌哥"咱们是哪种人"，斌哥回"江湖上的人"，但巧巧不想卷进江湖。巧巧对于斌哥的依赖源于女人一直追求的安全感，尽管在斌哥身边也同样得到兄弟们的尊重，但她却没有江湖野心，她的野心无非是想给父亲换套房子。在这个阶段，巧巧经常穿着那些带有蝴蝶花纹的衣服，代表着她对生活的期盼和与江湖人的排斥。

直到，斌哥遇到生命危险，她朝天一枪，无论自己想还是不想，她就这么入了江湖。为了保护斌哥，她扛下了更多。出狱后，斌哥消失，巧巧自己在等待中绝望，在期待中黯淡。

出狱后的巧巧，踏上自我觉醒之路。钱财被偷，用江湖办法蒙饭骗钱；面对人身危险，急中生智雨中逃走。曾经拒绝江湖的巧巧，不得已的江湖身份，不自觉地一步步走进江湖。

多年后，面对轮椅上的斌哥，巧巧身着黑色皮衣，把他接回家乡。巧巧已成为江湖之人，她用自己的"义"去面对无情的斌哥。在斌哥被挑衅嘲笑时，她凭借自己的气场平息纷争。

斌哥骄傲的自尊心，却因为小弟上菜的顺序而大发雷霆，他内心无法面对自己江湖地位不复存在的现实，而巧巧却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江湖身份。

贾樟柯从女性视角解读了"江湖义"，无论是提斌哥承担责任，还是后来接纳生病的斌哥，巧巧活得比斌哥勇敢，也比他坦荡。面对曾经伤害自己至绝境的人，她忍住心中的痛，却因为"义"去接纳对方。斌哥曾经告诉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中年，巧巧评价他"你已经不是江湖上的人"。

在巧巧含泪的双眸中，能感受到斌哥的投靠撕开了她为情所伤的伤疤，而她的坚韧和倔强，让她掩盖恨与怨，用江湖"义"让自己的"不得已"看起来合理，但拒绝合情。斌哥内心的江湖"义"是自己建造的理想国，他看着昔日小弟一个个崛起，却还期待他们如当年一样敬重他，时代在变化，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是当年的江湖，而他却活在自己的江湖中，不肯醒来。斌哥的自尊一点点被摧残，巧巧的意志却逐渐强大。命运的逆转、自我的认同，斌哥与巧巧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湖儿女》中，巧巧经历的挫折与失落，让她以女性视角对情与义做出了区分，并对自己"江湖人"的身份及江湖规则的理解趋于认同。江湖，不是当年那些街头的剑拔弩张，而是安稳生活中，互相帮衬、尊重，以德报怨，无愧于心。

• 2.儿女情：从一往而深到"无情胜有情"

贾樟柯曾言，《江湖儿女》中"儿"与"女"的情同样重要。巧巧从弱女子成长为强悍女性，这种变化，与导演创作剧本时心态变化有关系。剧情中，男女主角经历17年变迁，导演用电影去回望过去的时间，难免对男性产生反思。随着社会的变迁，某些男性在某些价值观引导下，难免更看重名利和金钱，在人生道路上出现迷失。而女性确实在现实世界里面，她们对情感的关注更多、对家庭的投入更多，于是便把巧巧这样的女性角色，"越写越坚硬"。

巧巧曾问斌哥"火山灰经过高温、燃烧，应该是最干净的吧"。多年后的巧巧经历人生淬火历练之后，对待斌哥的感情已经接近"干净"。巧巧曾经将自己的情感付诸于他，走投无路时斌哥移情别恋又将其推向深渊，火车上想要走向新生活的巧巧再次遭遇嫌弃，一系列情感的起伏，最后塑造了义薄云天的巧巧。她对斌哥说出"对你无情了"，并非忘记了这段情，而是将曾经一往而深的儿女情上升无情胜有情的江湖情。

斌哥对巧巧的感情，又再次形成了对比。褪去光环的斌哥回到大同，他说只有巧巧不会笑话他。他知道巧巧对她的情分，也在巧巧对他的关心中尝试修复旧情。巧巧婉拒体现了她选择与过去和解，对于斌哥却无法再接纳。斌哥的感情世界与他的江湖情节一样"乌托邦"，当初回避背叛前来投奔的巧巧，如今如何让她回头爱你呢。

贾樟柯在时间线的处理上，有两个跳跃点。第一处是巧巧入狱，收回自由时，时间跳跃到2006年，第二处是巧巧在前往新疆的火车上中途下车，抬头望向夜空，爱情希望在一次破灭之后，时间跳转到2018年，那时的巧巧已经摆脱情困，找到自我。空间设置上，巧巧由大同出发，最后又回归大同，也同样是寻回自我的展现。贾樟柯镜头里的女性是坚强又充满魅力的，充满着他对女性在社会生存中的反思和致敬。

从江湖情怀到现实世界，贾樟柯一直是"江湖儿女"

• 1.电影事业推广与家乡文化宣传上不遗余力

贾樟柯对家乡的热爱，体现在他的多部作品中，最典型的就是他的家乡三部曲《小武》《站台》《任逍遥》，此外其他作品中也有所侧重，家乡方言及家乡景象在电影中的呈现比例相当高。《江湖儿女》中更是展现了两个时间阶段的山西，这在之前作品中则未曾有过。

另外，他选在2700年历史的古都平遥筹建起平遥电影节。选择平遥，一方面出于乡情，另一方面如果选在大城市办展览，观众和媒体会太奔波，像戛纳、威尼斯电影节都是在小城或者小岛举办。平遥电影节，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平遥在世界电影媒体中的曝光率，此外也提升了平遥电影文化的艺术氛围。平遥电影节虽然年轻但很专业，期待未来能够发掘更多原创作品和青年独立导演。江湖儿女贾樟柯，对电影事业的推广及家乡文化宣传上不遗余力，更是体现着电影人的社会责任。

• 2.世界电影江湖，导演间的惺惺相惜

世界电影江湖中，凭借《小偷家族》问鼎金棕榈的日本导演是枝裕和与贾樟柯也有着不解之缘。贾樟柯第一部电影《小武》与是枝裕和第三部电影《下一站，天国》一起参加很多影展，此后二人结成友谊，互相鼓励。

这么多年，他们彼此都在关注各自的作品，贾樟柯电影在日本上映前，是枝裕和会为贾樟柯写文章宣传，是枝裕和电影来中国上映，贾樟柯则为他包场，支持票房。

也许是基于这样的联系，是枝裕和对中国电影曾给予很高期待和评价。他认为现在中国电影在世界舞台十分活跃。贾樟柯在采访中，则提到，日本电影工作者比较谦虚，一直在默默进步，而且很谦虚，这值得中国电影人学习。此外中国导演还需要继续反思，不是是枝裕和导演说我们活跃，就真的活跃了。

多年来，两位导演通过作品星彼此欣赏，同时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侯孝贤导演作品的影响，贾樟柯与是枝裕和之间的这份情谊和缘分，更演绎了世界电影江湖里英雄惺惺相惜的情义。

关于"现实题材"电影的思考

• 1."标准答案"还是"开放式答案"

现实题材电影经常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观众看完后反映"看不懂"。其实也不是说看不懂剧情，而是说没得到答案。这也是源于我们观影的习惯，希望最后的结局能够解开我们内心的谜底，遇到开放式结尾，或者无结论式电影，我们会觉得导演在"故弄玄虚"。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人性具有多面性，很多事情存在灰度，那么电影作为一个故事载体，尤其是现实题材电影将"人性"作为讨论的主题时，便很难给到观众一个答案。毕竟，关于事物和人物大家都有自己的理解。

贾樟柯在采访中提到，"导演的工作就是杰出的洞察力、优秀的还原力和描述能力"。他理解导演的责任是将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关注的事件、凝视的人物呈现出来，留给观众空间，调度自己的生命体验和情感，去判断和跟随。

贾樟柯从影20余年，一直致力于不在作品中输入自己的价值观，观众在现实题材作品中不会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而是将事件呈现与表达之后，留给观众自己去判断和理解。这便是贾樟柯理解的电影"开放"的母题。

贾樟柯曾说"我们不是上帝，不掌握真理"。所以，作品中不留答案，观众可根据自己的感受自由领会。放眼世界影坛，这类的导演和电影作品不在少数。电影江湖中，作品存在各种评价和声音，这样的情况十分正常，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电影事业的发展和不同作品的诞生。

所以，对于这类题材电影，我们不妨抛开原有的观影思维，带着我们自己的批判态度来审视剧中人，再反观现实，从而得到对事物和人性的进一步反思，那么这样的电影是不是比直接给我们答案更有意义呢。

• 2.结局应该是"喜"还是"悲"

《江湖儿女》上映后，观众评价一直存在着多种声音，其中不乏不理解。胡锡进曾经对《江湖儿女》评价不是太高，认为这部现实题材的影片相较于《我不是药神》而言，"看得让人难受"。难受的原因，无疑由于《江湖儿女》的结局渲染的悲情，相较于《我不是药神》让人在落泪之余，“药神”更能给到观众一种特别积极向上的能量，“儿女”却让人心里“堵”得慌。

两部电影均为现实题材，观影后带来的感受截然不同，但是现实题材电影的结局应该是喜还是悲呢？贾樟柯也曾发文回应胡锡进，其核心思想便是上文所述的"开放"母题。贾樟柯说"堵，其实是一种复杂的观感，是一种极大的情绪波动"。

虽然当时在网络上，二人之间对电影的探讨，产生了不小的轰动。不过，这样的讨论其实是可喜的，电影带给人们更多思考甚至是批判精神，未尝不可。现实主题无疑与我们的生活有关，生活中有喜亦有悲，如果咱们所有的电影都是《我不是药神》一种观影效果，难免落入"八股文"式的电影创作的俗套，观众有一天就会觉得乏味。

电影的世界当是开放的，正如我们现实世界，很多事情很难有"标准答案"。所以无所谓应该是"喜"还是"悲"，取材于现实，而升华于现实，不失为现实题材电影的高级之处。

• 3."现实题材"电影是否可以商业化

贾樟柯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导演，他的可爱体现在他经常通过社交媒体与观众进行直接交流，甚至还出现在了直播平台上。《山河故人》之后，经常看到他带着演员出现各种宣传电影的舞台上。《江湖儿女》之后，他担任了综艺节目《我就是演员》的嘉宾，作为类型片或者文艺片的导演，他的曝光率确实比其他导演高很多。

导演为自己的作品宣传，很多人理解为他迫于对投资人的责任，他本人其实早已具备一定的资金回笼能力，仅仅是为了资金问题，我想这样的看法是片面的。

有一次，演员郝蕾在片场发现贾樟柯在电脑旁忙碌，导演告诉他自己在把电影宣传的文章发出去，这样才能让更多人理解自己的电影。凭借《山河故人》获得戛纳电影节终身成就奖之后，贾樟柯曾经说过"既然已经有那么多的肯定、鼓励，自我认定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应该进入到更自由的不怕失败的阶段。"所以，他既希望更多人理解他的电影，又希望能够电影中更自由表达自己。这样的情况下，他所参与的商业宣传活动更多是希望观众能够去关注作品本身。

"现实题材"电影处于商业电影的环境中，不可避免地面对着与商业模式的各种碰撞，这类电影的商业化可以体现在叙事风格、故事节奏倾向于与观众的互动交流，而非单纯理解的植入广告或者借助流量明星。

艺术创作上，贾樟柯的作品具备他的风格，即便有所突破，但终究并未曾偏离，比如一直专注时代与个体的辩证思考。他自己也接拍商业广告，但是广告主要用于宣传品牌文化，而非宣传功能产品，在这点上，依然能够看到贾樟柯自己的基调和坚持。

商业宣传上，他选择利用自己的方式向观众介绍作品、交流想法，甚至尝试了网络直播。我认为，这样的形式很好地将看似曲高和寡的类型片、文艺片融入到观众的烟火生活中，引导观众观看，从而思考电影背后阐述的思想和主题。这不失为"现实题材"电影与商业化环境的巧妙调和。

结语

《江湖儿女》作为贾樟柯酝酿多年的作品，寄托了他本人的江湖情怀，这份情怀从青春时期酝酿，延展到电影人的舞台，达成作品间的关联，最终呈现在观众面前。贾樟柯在现实电影江湖中从家乡到世界，反思中国电影的未来并为之付出实际，这是他的江湖情义体现。从情怀到实际，贾樟柯演绎了属于自己的"江湖儿女"

《江湖儿女》不单纯是贾樟柯自己对青春回忆的致敬，更在时空维度上进一步从女性视角诠释"江湖义"与"儿女情"，让我们在故事背后进一步思考人情与人际。生活中的我们又何尝不是"江湖"中的一员，我们也在演绎属于自己的"江湖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