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资逼债万科？真相是这样的

万科债务问题近来引发市场的高度关注，有关“险资与万科谈判”的说法持续发酵。

有媒体报道，一些险资机构近日去深圳与万科开展新一轮谈判。据券商中国记者核实了解，确有报道中提及的保险资管机构几天前去深圳商谈。“可能有产品（债权投资计划）投资人有要求，怕优先偿还别人，管理人要做管理动作，带着投资人一起去深圳谈判。”有险资人士称。

也有机构否认参与过相关商谈。中国太保回应表示，未参与报道中所述万科方面的商谈。据记者了解，太平资产保债项目明年到期，目前也没有就万科投资项目与万科方面接触和商谈过。

当前，万科在保险机构的债务问题正浮出水面。多位险资人士称，去年以来万科就在与保险公司商谈债务偿还问题，当时圈内已经知晓。随着近期相关信息公开化，各方压力都在增加，尤其是万科。“意味着万科从公开市场到银行贷款再到非标，都要面临压力。”一位保险资管人士称。

“现在表现出来的是万科和保险公司之间在博弈，实际上两边都是在各自的多重约束下的无奈选择。”另有保险投资人士称，相信最后会达成协议。

券商中国记者据公开信息不完全统计，万科近年曾多次通过保险资管机构发行的债权投资计划融资，包括新华资产、泰康资产、平安资管、太平资产、太保资产、华泰资产、招商信诺资产等，其中新华资产和泰康资产涉及万科的债权计划规模较大。不过，这些项目绝大部分并未到期。

“我们的项目今年都不会到期，目前不存在要进行展期商谈。”一家保险资管人士告诉记者，目前主要是关注事情进展，看万科怎么应对，同业怎么处理，以及政策支持情况。

该人士认为，如果能以时间换空间，随着市场风险出清，万科这类龙头企业或迎来机遇。

协商去年已开始

万科与保险机构协商的债务主要是非标债——由保险资管面向保险机构发行的债权投资计划（下称债权计划），投向万科的相关项目。这类债权计划是险资直接投向实体经济的重要载体，特别是在投向不动产和基础设施时，运用较普遍。

据券商中国记者从保险业采访了解，去年就有保险债权计划临近“到期”，万科管理层曾到北京与几家保险机构协商延期事宜，包括新华、泰康、大家等保险机构。当时，在监管部门在内的多方出面协调下，有保险机构对到期的万科债务给予了一定延期。彼时相关消息还是在资管业内流传，并没有公开化。

今年3月初，万科与保险机构债务“展期传闻”出现。先是有媒体报道，万科正与以保险公司为主的贷款类机构进行谈判，以将部分即将到期的非标债务延期。之后，开始有“小作文”传播，内容涉及“万科管理层近期到新华资产拜访，希望对到期债务融资进行展期，但被拒绝”。

随后，3月3日，新华资产官方微信发布声明予以否认：“近期，公司关注到有关我公司与万科企业的不实信息。万科企业系中国房地产行业龙头企业，一直与我公司保持正常的业务合作。作为一家专业的、负责任的资产管理公司，我公司对中国经济发展充满信心，坚决服务国家战略发展大局，支持中国房地产业健康发展。”

“今年陆续又会有一些到期的（债权计划），万科又过来做各家的工作。”有知情的险资人士称，“本来这事没那么紧张，万科之前来协商，保险资金体量比较大，一下周转不出来，就希望比如原来1+1年的这种不在1年结束，往后延1年，类似于这种情况。只要双方谈好，就不涉及到违约。只是这事被曝出来之后，各方的压力更大，意味着万科从公开市场到银行贷款再到非标，都要面临压力。”

部分债权计划今年“到期”

据券商中国记者梳理万科公告，自2019年以来，万科担保的旗下项目向保险资管债权投资计划募集资金，规模上限约为340亿元。此外，还有一些由保险机构公告的万科其他债权计划，规模在几十亿。

一位险资投资人士告诉记者，保险资管公司发行债权计划会在保险资管业协会进行注册登记，有效募集期是注册登记后一年内，同时，登记规模不一定等于实际募集金额。

据券商中国记者根据公开信息不完全统计，今年面临到期、让保险机构可以行使提前还款权（加速还款权）的债权计划或超30亿元，涉及泰康-万科7号基础设施债权投资计划、新华-万科南昌债权投资计划（1期）和新华-万科物流基础设施债权投资计划（3期）等。

例如，“泰康-万科7号基础设施债权投资计划”由泰康资产设立。泰康人寿在2022年7月向该计划投资认购了7亿元，投资期限为10年（2+1+2+2+2+1年，双方含权），这意味着保险公司可以选择在2年到期后行权，也可以延期到2025年后、2027年后等年份去行权。

据保险资管人士介绍，出于期限上的信用风控考虑，债权计划的期限往往并不单一固定。例如，5年期的债权计划，实际期限可能为“3+2”年或“2+1+1+1”年。以3+2年为例，这就意味着，到第3年末时，双方可以重新商定后续。

“比如3+2年，当时融资时约定的实际上是3年期。融资人一般也会出函，自己不会展期。保险机构也是按3年这个条件走的投资流程，只同意给做3年，这属于期限上的信用管控。”一位保险资管人士称，去年万科来找保险机构协商谈判的意思，相当于，比如一个3+2年的融资计划，不在3年末时结束，而按5年期限来。

不同债权计划也有不同设定。例如，有的是受托人（保险资管）单方面有提前还款选择权（加速到期还款选择权），有的可能是企业偿债人单方面选择权，或者，受托人和偿债主体双方都有还款选择权。

“展期”博弈

总体上，如果保险债权计划面临期限上的一个“到期”，是否能顺利延长期限，要看合同约定以及双方协商。

从目前券商中国记者采访了解的情况看，在商谈过程中，万科方面希望保险债权计划能延长期限，即所谓“展期”，最好再下调利率。

而另一面的保险机构，自去年以来的谈判过程中，对万科债务展期的态度则有些许差异。在近年投资端压力较大的情况下，有保险机构对不延期的态度更坚决。也有机构综合各种因素，可能考虑予以一定延期，涉及到增加优质资产抵押物等的条件，另外也看股东深铁和深圳国资委对万科的实际支持情况。

此外，由于债权计划由保险资管面向保险公司发行和募资，一个债权计划背后可能有多家保险公司出资，因此，万科与险资谈展期，需要沟通的并不仅是发起设立计划的保险资管公司，还有真正进行投资的保险公司。

而保险公司往往在投资之时就根据公司资产负债匹配需求、财务要求等约定了资金收回和收益兑现的时间。

例如，新华资产在2021年发行设立了 “新华-万科物流基础设施债权投资计划（3期）”，募集资金合计不超过15.77亿元，向融资主体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提供债务融资，新华保险在2021年12月29日投资了这一计划，投资金额为15.77亿元。根据约定，结合未来市场资金成本走势，以及新华保险的配置需求，新华资产作为受托人将在投资计划届满3年之日行使提前还款选择权，结束本投资计划，因此该投资预计到期日为2024年12月29日。

保险机构也有自身的投资压力、经营压力以及现金流压力，保险公司需要综合考量和测算资产配置情况，以确保不会有现金流风险，因此展期并不是简单的将兑付时间推后的问题。

“有的保险资金愿意展期，有的则不一定好谈，每个公司的情况可能不一样。”另一位保险投资人士认为，现在资产都欠配，如果万科能在保持原有信用情况不变、原利率不变的情况下，有的公司展期也不是不可以。

去年仍有多家险资投向万科

在万科与保险机构就存续债务协商的同时，值得关注的是，多家保险机构近年在持续为万科提供资金支持。

以发布声明的新华资产为例，据券商中国记者查询公开信息，新华资产近年多次发行债权计划投向万科项目。最近的如，2023年3月，万科曾公告，云南万科和云南浙万置业通过债权计划，分别向新华资产融资不超11亿元、不超26亿元，期限均为“最长10年”。

不仅新华，自2023年以来，多家保险资管机构都有新设立的债权计划，向万科提供资金支持，包括华泰资产、太保资产、招商信诺资产、泰康资产等。此外，太平资产在2022年，平安资管在2021年也分别有债权计划投向万科的项目。

对此，有保险资管人士称，“前两年其实各大家都陆陆续续地给万科支持了。当时他们相关领导去北京、上海转了一圈，希望大家支持，后来陆陆续续地都给他们做了。这里面的钱也不都是这些大机构的，也有一些中小型保险来投的，其实是个集合。”

也在接触中小保险公司

“万科的压力的确很大，他们要优先保公开债不违约。对非标债务就希望把时间拉长，让他们先把公开债的兑付高峰度过，同时可以用新的融资方式来缓解，以时间换空间。”一位保险投资人士认为。

万科也在积极自救，包括出售资产、资产证券化等。3月8日，万科公告，已以全数偿付将于2024年3月11日到期的6.3亿美元的5.35%中期票据本息，合计约6.47亿美元。

据媒体报道，万科相关人士介绍，截至目前，该公司今年境外公开市场的债务已经偿付了将近一半，剩下的两笔境外债务将在5月及6月到期，会通过3种方式兑付。境内方面，今年93亿元的到期债务已经偿付了20亿元，“境内的融资渠道很畅通，这个不用太担心”。

另据券商中国记者了解，万科管理层近期也接触了部分中小保险公司，寻求更广泛机构资金支持，例如在近期万科旗下资产的公募REITs（中金印力消费REIT）发行过程中得到更多险资支持。此前，为万科发行债权计划的主要是大型保险机构。

有保险机构投资人士认为，万科的专业性和前瞻性远超同业，只是遇到当前困难。现在购买万科的资产或REITs既是对他们的支持，也可能是具有经济效益的投资，性价比应该还可以。

2023年11月，在万科举行的三季度业绩说明会上，深圳市国资委曾表示，如有需要或遭遇极端情况，深圳市国资委有充分信心、足够的资金资源和工具，通过项目合作、优化股权投资结构、债券认购、协调金融机构融资等一切可能的市场化、法治化手段帮助万科积极应对。深铁也表示，已经准备了丰富的“工具箱”，将根据市场情况进行有序释放以支持万科，包括以市场化、法治化方式，承接万科在深圳的部分城市更新项目，帮助万科盘活大宗资产，为万科注入新的流动性，交易金额预计超过100亿元；同时积极准备，择机购买万科在公开市场发行的债券，提振市场信心。

责编：李雪峰

校对：彭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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