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二元对立陷阱，打开政策制定空间

研究员 韩青

20世纪初，爱因斯坦发现了“光电效应”，打破了光是波还是粒子的二元对立论，建立了“光的波粒二象性”理论，从而打开了人们的思维空间，带动了物理学巨大的发展。

我们国家的经济管理思想界同样也存在着多个二元对立论，国有和民营、公有和私有、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城市和农村等等。这些二元对立的思维，限制了我们的视野，并将问题简单化，忽略事物的复杂性和中间态，制定的政策难免顾此失彼，常常引起舆论的争议，并导致人们产生偏见和歧视，加剧了社会矛盾。

解放思想，跳出二元对立的思维陷阱，建立对立统一的发展体系，是我们打开政策制定空间的唯一的办法。

我们要跳出哪些二元对立陷阱？

跳出公有和私有的二元对立陷阱。只要向国家交税，那就都是“私有”！不管这个“私有”是个人、是组织还是国家，合法财产都是神圣不可被侵犯的，更不允许相互之间侵犯。

跳出国有和民营的二元对立陷阱。在现在公司治理结构的体系下，国有和民营只是股东不同而已，都是中国的企业，都应该受到国家同样的支持与保护，受到国家同样的监管。不能因为控股股东是个人的，就可以恣意妄为；也不能因为控股股东是国资，就可以独享国家资源。

跳出保护和发展的二元对立陷阱。在现代社会经济构成中，保护与发展不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需要从生态、经济、社会、安全等多个维度进行综合考量，在保护中寻找共生的经济机会。

跳出城市和农村的二元对立陷阱。在现代的基础设施建设能力和经济结构下，找到城市与农村的交融点，模糊城市与农村的界限，根据生活方式、产业形态的不同，重新建立基于整体系统最优关系下的集中式与分布式的关系，改变城市与农村对立的存在，成为一个相互融合、相互影响的整体，享受着同样的学习、工作、娱乐的便利与舒适，找到了工作与生活的平衡和心灵的归属。

我们需要打破传统的发展模式，摒弃“二元对立”的思维，从更高的角度看待问题，在对立中寻找统一的发展路径，找到开启巨大市场空间的钥匙。

我们的市场空间到底有多大？

我们拥有十四亿多人口的市场和经济潜力。如果从全球市场结构的角度去看，我们只需一半人口做我们现在已经过剩的事情，另一半人口做美欧日本等相同的事情，就可以形成一个强大的市场循环，这就意味着：

从横向的经济结构去看，如果把航天、信息、新能源产业持续做好，不但会带来巨大的增加值，还会带来创新性的增长；如果充分利用中国独有的地理多样性和几千年历史文化的丰富性，就会把文旅做成体量巨大的现代服务经济；如果把体育经济、健康经济、教育经济、现代农业经济等都做到和欧美一样的水平，同样会给我们带来难以想象的经济增长！并且，这种增长是建立在循环消费的经济体系架构之上的！即使普遍认为已经发展到头的房地产，只要改变运行模式、产品与服务的形态，就会进入一个更加广泛和持久的增长空间。总的算来，以现在不变的价格来看，我们经济的“横向结构空间”最少比现在大一倍。

从纵向的价值空间去看，国内现在绝大部分产品与服务的价值和价格水平远低于欧美水平。如果我们的产品与服务的价格不是通过通货膨胀，而是通过高质量、通过品牌化服务、通过人力资本增值等价值活动来提高到和欧美差不多的水平，那么，我们经济的“纵向价值空间”至少会提升一倍。

当然了，我们必须有国际外循环以保持开放，确保我们的内循环不会出现僵化与落后。

我们要在什么方向进行投资，才能撬动经济发展的广阔空间？

经济的本质是循环与价值创造。我们要把资源投到能产生良性循环的地方去！投到能产生价值创造的地方去！投向能带来人力资本增值的环节中去！

我们要投资到环保和水循环，确保我们经济的基本资源永远健康；我们要投资到文旅体育产业，形成现代服务业的良性循环；我们要像投资高铁一样投资教育的基础设施，促进人口高质量发展；我们要投资品牌建设，让我们从一个产品制造大国变成一个品牌大国；我们还要持续投资军工与科技，用强大国防军工保证我们的经济安全和促进科技的进一步发展。

我们对这些领域的投资都会带来正向的循环，同时我们还需要建立有效的管理制度，确保我们的投资长期有效并循环流动，流向真正的民富国强环节，流向高质量的发展架构，助力中国成为科技强国，助力中国成为品牌强国，助力中国成为美丽的中国，助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我们要吸取以往的经验教训，不能再出现无价值创造的土地涨价，无价值创造的通货膨胀，造成吞噬循环的漩涡！

我们要怎样优化经济管理政策，才能进一步打开经济增长的广阔空间？

我们要打破二元对立论下的经济划分方式，建立起政府经济、规模经济和非规模经济的划分维度，并建立三大经济体系的科学的管理机制；建立起循环经济与创新经济的划分维度，并建立保证两大体系是相互促进而不是相互毁灭的经济管理机制；建立起企业家、企业主、职业经理人的身份认知与管理，并建立起相对应的保护与管理机制；推动金融实施普遍的项目管理机制，摆脱单一的资产依赖；进一步建立和完善产权关系与公开交易制度，同时要避免产权交易定价金融化造成货币政策的黑洞，吞噬流向实体经济的金融血液。

一、建立起政府经济、规模经济和非规模经济的划分维度，并建立三大经济体系的科学管理机制

现代西方经济学的鼻祖亚当·斯密认为，没有《道德情操论》的《财富论》，就会变成财富的掠夺。对共同富裕的理解不仅仅是先富带后富，还有经济组织之间的互相扶持与帮助。

我们应该将经济划分为三大经济体系：政府经济、规模经济和非规模经济。政府经济与规模经济是国家的经济支柱，非规模经济是政府经济和规模经济的土壤。

相对应的经济管理政策制定不应以股东身份而有所区别，而是要考虑企业的经济属性不同。对政府经济、规模经济要严格监管，防范风险；对非规模经济，要扶持与指导，防止被压榨、盘剥与侵占。并且要硬性制定政府经济、规模经济对非规模经济的扶持、指导与管理的具体制度和细则。就像美国的中小企业局对非规模经济的扶持、指导与管理一样，就像苹果公司对生态链企业的扶持、指导与管理一样。

二、建立起循环经济与创新经济的划分维度，配套两大体系是相互支持促进而不是相互毁灭的经济管理机制

任何一个良好发展的经济组织，都可以从另一个维度划分成两个体系，一个是循环经济体系，一个是创新经济体系。这两大经济体系同样也是相辅相成，互相作用的。

循环经济体系是国家的核心经济主体，我们要鼓励质量递进、改良性创新、经济安全、稳定发展、价值积累、品牌建设等行为促进其向上发展；同时，要鼓励通过提高质量和效率降低成本，而不是通过降低人力资本的价值降低成本。并且，要对循环经济体系进行严格的经济管理，不允许劣币驱逐良币的行为破坏循环经济体系，防止互联网平台的劣质、假货、仿冒等营销行为对价值的破坏，从而造成循环经济的恶性内卷。循环经济体系还是税收的主要来源，产权关系的稳定与交易是循环经济良好发展的重要保证，要制定合理的交易和税收制度，防止不合理的交易成本和土地财政对循环经济的吞噬。

创新经济体系是国家经济发展的生命力，是带动国民经济不断扩大发展的唯一动力。同时，创新经济体系本质又是破坏性创造，如果创造的比破坏的大，就会带来经济升级，那么这个创新就应该支持与鼓励其发展壮大；如果破坏的比创造的大，就会带来经济降级，那么这个创新就应该禁止。原创性与模仿性创新是可以支持鼓励的，但侵权性和造假性的假创新必须严禁！

三、建立起企业家、企业主、职业经理人的身份认知与管理，并建立起相对应的保护与管理机制

在现代经济管理下，企业经营管理者对企业的好坏起着决定性作用，他们不仅需要具备卓越的商业头脑和敏锐的市场洞察力，需要具备出色的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还需要拥有强大的自我认知和管理能力。但是，企业性质、成长阶段却决定着经营管理者身份、责任和使命不同，把企业经营管理者或所有的民营企业主都视为企业家的做法无法细化对这一最重要的经济管理群体建立起对应的管理制度。

我们需要像发达的经济体一样，根据企业的性质、成长阶段、阶段性成果将经营管理者划分不同的身份，建立起企业家、企业主、职业经理人的身份认知与管理，并建立相对应的经济管理机制。虽然三种角色会互相转化或者重叠，但是，各种角色的责任不可混乱。

企业家是创新经济体系最重要的力量，他们需要具备冒险精神、创新思维和领导力。企业家的使命和担当就是创造新的经济增长，同时保证创造要远大于破坏，并以此为指导原则，不断追求卓越。对企业家的风险资本支持、行业禁止和试错保护是对企业家最大的支持与管理。

企业主是循环经济体系中坚力量。核心的使命是将企业做好，对企业的价值积累负责，对员工负责、对社会负责、对产品与服务的质量负责。作为企业的创始人或投资者，企业主需要承担更多的风险和责任，对企业主的产权保护是企业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

职业经理人是企业持续发展的中坚力量。他们是企业日常运营管理的核心，对提高企业的运营效率和业绩负责。对职业经理人的职业保护和权益保护是企业持续发展壮大的重要举措。

企业家、企业主和职业经理人的身份认知与管理对于企业的成功至关重要，建立相对应的经济管理机制可以更好地让企业发展壮大，为社会创造更多的价值。

四、推动金融实施普遍的项目管理机制，摆脱单一的资产依赖

在当今的金融领域，资产作为单一的衡量标准已经无法满足现代金融管理的需求，无法覆盖项目的创新性、长期发展和社会价值等重要因素。推动普遍的项目管理机制，以更精准、全面、动态的视角形成一个综合评估体系，并建立起基于项目清单的管理能力，形成端到端的交易链闭环管理，使金融走向一个更加全面、灵活、可持续的未来，成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永动机。

五、进一步建立和完善产权关系与公开交易制度，避免产权交易定价金融化造成货币政策的黑洞，吞噬流向实体经济的金融血液

产权与交易成本是市场经济的核心问题，是市场经济的基石。这两个因素共同塑造了市场的运作方式，产权的明确对于资源的有效配置至关重要。产权不清不仅仅会产生不合理的交易成本，还会导致资源巨大的浪费。

一方面，产权的清晰界定和保护可以让人们更放心地进行交易，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

另一方面，需要有效地管理交易成本，更好地保护产权。通过公正的法律制度、透明的市场信息、公平的谈判和合同执行等措施，管住市场经济那一支看不见的一只手，价格！防止产权交易定价去价值创造化而走向金融化，成为吞噬货币政策的黑洞；防止改善民生、推动科技进步、促进社会公平的资源流向少数人，而不是流向消费的主力军，大众！

中国经济的发展空间巨大，但是二元对立论模糊了我们的双眼，使我们找不到打开空间的钥匙。在中国式现代化的目标下，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形成多元思考方式，不盲目接受或拒绝任何一种观点，在复杂的世界中保持独立和自主的思考能力，去伪存真，找到问题的本质和真相，从而打破二元对立思维，建立对立统一架构，找到能打开我们广泛经济空间的钥匙，为我们的国家创造一个更加稳定、繁荣和可持续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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