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伽风帽上的光标：老赵闲聊僧伽艺术图像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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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僧伽风帽上的光标

之前说到，同是风帽，同是大神明，大家在视觉元素中都存在排他性独特性的追求。除了风帽的纯色、双宝缯、破后结构、老者年龄属性之外，僧伽在风帽上，还有一个视觉要素，那就是一种类似光标的存在。这种"光标"，不是帽正之类的装饰，也不是风帽的褶皱，而可能是僧伽在建立自己视觉要素的一种努力。

后唐清泰三年李敬周合家造僧伽像

北宋元祐七年（1092年）“泗州大圣”铭石雕像

僧伽造像心印藏供图

上述图形中，僧伽风帽上菱形或倒三角形的装饰，就是"光标"。这种建设光标的努力，还导致其他僧伽风帽光标的形成，比如下图宋代磨合罗中，僧伽风帽上的光标就类似多层环圈。

到了下图僧伽的风帽上，光标就成了红日出海般的光芒熠熠。

僧伽塑像

而到了《新编连相搜神广记》插图中的僧伽，风帽上就成了一个圆圈。

从这个意义上看，元代曲阳东旺乡高门屯村出土的石雕像（曲阳县文保所藏），假设造像风帽额上不是褶皱卷口，那么是不是也可能是具有光标的泗州大圣呢？不过，游戏坐姿的僧伽，的确罕见。值得研究甄别。（见下图）

在赵建军收藏宋代小型僧伽立像的风帽额上，也大致存在着三角形的光标。

那么，僧伽风帽上出现的奇特光标，又是什么含义与理据呢？这应该跟僧伽故事中的光芒神迹有关，因为僧伽的神名，就是普照王菩萨，而唐中宗因为避讳武则天的本字武曌，所以改照为光，故称普光王菩萨，僧伽驻锡之地，就是普光王寺。

1、唐代《僧伽和尚经》：

敦煌藏经洞出有《僧伽和尚经》四份，全题书为《僧伽和尚欲入涅般说六度集经》，经文以自叙的口吻讲述和尚自己的身世和神迹，在末尾写道：

书写此经。志意受持。若逢劫水劫火黑风天暗。吾故无量光明照汝。因缘俱来佛国。同归化城。悉得解脱。

2、唐代李邕《大唐泗州临淮县普光王寺碑》：

尝纵观临淮，发念置寺，以慈悲眼目，信义方寸，兴广济心仪，普照佛光相才现，瞻仰已多，逺近簮裾，往来舟楫，一归圣像，再谒真【阙】（一作僧），作礼祈禅，焚香拔苦乃请寺名，仍依佛号，中宗皇帝以照言犯讳，光字从权，亲覩御书，宠题寳额，冝八部之宅以致诸天，廻首自然，树悬宻语，印文地现，五风转柔涧【一作润】之音，千灯熖光明之色，构之者罪花雕落，信之者燋【一作福】种萌生，雷响发其六牙，珠彩澄其二水。

3、宋代赞宁在《宋高僧传》中详细阐述了僧伽神迹：

初将弟子慧俨同至临淮。就信义坊居人乞地下标。志之言。决于此处建立伽蓝。遂穴土获古碑。乃齐国香积寺也。得金像衣叶刻普照王佛字。居人叹异云。天眼先见。... ...

弟子木叉者。以西域言为名。华言解脱也。自幼从伽为剃[髟/采]弟子。然则多显灵异。中和四年刺史刘让厥父中丞忽夜梦一紫衣僧云。吾有弟子木叉。葬寺之西。为日久矣。君能出之。仍示其葬所。初梦都不介意。再梦如初。中丞得梦中所示之处欲施断之。见有二姓占居。于是饶钱市焉。开穴可三尺许乃获坐函。遂启之。于骨上有舍利放光。命焚之收舍利八百余颗。表进上僖宗皇帝。敕以其焚之灰塑像。仍赐谥曰真相大师。于今侍立于左。若配飨焉。

4、宋代李纲在《书僧伽事》中，曾经对僧伽显灵事的光芒印象深刻

政和五年（1115）秋，李纲路经泗上，顺道拜谒僧伽塔，当日天尚未明，普照寺长老朏齐突遣人报信说：“塔有光相，宜速至瞻礼。”李纲与家人马上出寺观看，时正值日出，只见：

有青色光自相轮顶如倒浮屠上层霄汉，观者如堵，固以叹异得未曾有。及辰已间，天无织云，秋日愈明，而塔之西北隅第四级铜鐸中，现大宝珠，色如烂银、如水晶，旋转不停，光彩炫耀，铄人目精，凡一饷时，若有掣之者。珠自鐸口中入，而第五级鐸复吐一珠，与前珠等。须臾，入者复吐，吐者复入。塔之三隅，自第四级至第十三级，众鐸皆然，惟东南一隅正与日对，珠隐不现，其楹桷间小鐸中，亦各有珠，垂布周匝，璀璨相射，如白月昼燃百千灯，照满一塔。空中宝光飞腾往来，大者如星，小者如舍利.......

简直是一个神光的世界，宣和元年（1119）夏。京师积水暴集，都城之外，水势高涨，浩如江湖，当时据说僧伽连续出现辇毂之下三次，李纲也记述道：

初见于感慈塔，若挥扇然。又见于天清塔，又见于相国之东塔，皆从二侍者，为行道相。都人瞻礼，阗隘衢巷。已而水退，都邑抵宁。有诏进封普慈巨济大士，秩视伯爵。诰命之辞有曰：“其仪履见，万目具瞻；岿然灵光，祐我昌祚。盖此谓也！

5、南宋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有记述曰：

宣和末，有巨商舍三万缗装饰泗州普照塔，焕然一新。建炎中，商归湖南，至池州江中。一日晨兴，忽见一塔十三级浮水上南来，金碧照耀而随波倾飐，若欲倒者。商举家及舟师人人见之，皆惊怖诵佛。及渐近，有僧出塔下，举手揖曰：“元是装塔施主船，淮上方火灾，大师将塔往海东行化去。”语未竟，忽大风作，塔去如飞，遂不见。未几乃闻塔废于火。舒州僧广勤与商船同行，亲视之。

6、明末清初吴伟业在《西江月灵岩听法咏雪塑僧伽像》诗中云：

透出光明眼耳，忍来冰雪心肠。

坐时两手且收藏。捏弄儿童无状。

著体生成冷絮，开门自在斋粮。

大千世界尽银装。到得来朝一样。

7、南宋王洋《东牟集》有云：

（常山县）有浮图氏之居，邑人号曰石佛寺。访其所从来云，后唐中有贩牛客夜宿溪岸，闻铙钹钟鼔之音。及旦，讯诸父老此地得无佛僧庵寮处近邪？皆曰，无之。次夕，是客复寓旧止，观沙洲上中夜光熖腾起，立表以识之。率同辈穿土丈余，得石佛像如泗洲，洗濯置路傍瞻礼而去。后贾牛获息倍称，旋过其地，葺茅设饭供以报。自后，邑里祷病即痊，乞男女辄应。至晋天福七年夏，大旱祈雨有感。县具状闻州，州上于朝。符下许建祠，宇额为泗洲院。即山略石造堂殿请僧住持，从尔显化一方，祈求响应矣。

8、南宋洪咨夔《又塔院》诗歌云：

僧伽传法处，阿育放光时。

到顶直无缝，透心横有枝。

梅间诗凤咮，竹里酒鸱夷。

醉上危层去，空明渺所思。

9、南宋章甫在《法刚化士干蒋山藏经乞语》一诗中有云：

钟山夜半发奇怪，火光炽然脱三昧。

法筵龙象不须惊，宝公留得眉毛在。

食轮才转法轮随，楼台金碧还相辉。

大千经卷何处觅，刚禅藏在僧伽叶。

如来言语皆真实，别有真经名第一。

琅函宝藏不能收，若遇知音请拈出。

10、北宋时日本僧人成寻曾经记述过泗州塔的情状：

在宋代，僧伽塔又被称为泗州（洲）塔、大圣塔、雍熙塔、普照王塔等，是僧伽信仰的标志性建筑。僧伽塔以高著称，一般为十三级，每级高一丈。成寻到泗州参拜普照王寺时，曾对僧伽塔作了细致的描写：

故徒行参普照王寺，先拜僧伽大师眞身塔，西面额名雍煕之塔，礼拜烧香，八角十三重，高十五六丈许，毎葺黄色瓦，如黄茶碗，有光，毎阶下有罗网，其中画尽菩萨贤圣天众像，庄严不可思议也。塔内庄严，中心造银宝殿，在黄金宝座向西，大师坐后有二尺镜，前有胁足，左有银大水瓶二口，高二尺五寸许，左右有一僧像。宝殿以七宝庄严，垂种种璎珞玉幡。前有黄金宝殿，上下皆金，长八尺，横四尺，柱等皆金也。塔内四角大柱以黄金巻，柱梁、柱贯皆以金造之，柱上有半出菩萨形，皆金色…

7、《西游记》中泗州大圣国王菩萨

（大圣国王菩萨）他手下有一个徒弟唤名小张太子，还有四大神将，昔年曾降伏水母娘娘。你今若去请他，他来施恩相助，准可捉怪救师也。”小张太子自报家门云：

祖居西土流沙国，我父原为沙国王。自幼一身多疾苦，命干华盖恶星妨。因师远慕长生诀，有分相逢舍药方。半粒丹砂祛病退，愿从修行不为王。学成不老同天寿，容颜永似少年郎。也曾赶赴龙华会，也曾腾云到佛堂。捉雾拿风收水怪，擒龙伏虎镇山场。抚民高立浮屠塔，静海深明舍利光。楮白枪尖能缚怪，淡缁衣袖把妖降。如今静乐蠙城内，大地扬名说小张!

由此可见。僧伽本身就以普照普光为号，暗示无量光明，本尊就能透出光明眼，到哪里传法，哪里就放光，所建普光王寺，金碧辉煌，光芒万丈，所建泗州塔，大放光明，显示神迹，得璀璨奇幻之光，所以，僧伽护持国运，也就能岿然灵光了。泗州大圣，就是一个光照大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