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边境移民危机背后的博弈

美墨边境非法移民形势日渐严峻，拜登政府同得克萨斯州的较量愈演愈烈。这或许只是一个开端，未来一年里会有更多没有硝烟的“恶战”在美国发生。

移民议题贯穿着整个美国发展的历史，民主与共和两党在这一议题上的立场、政策泾渭分明，地方州与联邦政府在相关议题上也屡有冲突。

自拜登执政以来，共和党多次抨击其移民政策，指责其边境执法不力。得州州长阿博特则在州层面采取严苛立法和边境执法手段，将非法越境进入得州定为州犯罪，在美墨边界拉起挂有刀片的铁丝网围栏，授权得州国民警卫队武力阻止非法移民入境，从而也产生了暴力执法、移民伤亡等人道主义危机。

拜登政府认为得州阻碍联邦执法、造成移民伤亡，对得州提起诉讼。2024年1月22日，联邦最高法院作出裁决，允许联邦执法机构边境巡逻队拆除部分铁丝网围栏。阿博特随后声明不服从联邦政府和最高法院的命令，批评拜登政府违背“保护各州免受入侵”的宪法承诺，引宪法自证“有自卫权防御入侵”。得州国民警卫队不仅设置更多围栏，还与边境巡逻队展开武装对峙。25名共和党州长也联合声援得州，称“完全有法律依据保护各州和国家主权”。

一、大选之年的政治恶斗

因人口结构变化等原因，得州近年“红色”越来越浅，“翻蓝”概率虽然较低但也存在。2020年大选，特朗普仅以6个百分点的优势赢下得州，较2016年9个百分点的优势有所缩水；联邦参议员特德·克鲁兹今年也将迎来连任选举，2018年他的胜选优势仅为2.6个百分点，远低于2012年（15.84%），相比之下，民主党人却在近几届得州州议会选举表现越来越好。为了提振在得州的选情，愈演愈烈的边境移民危机或许是共和党最好的突破口。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本月民调显示，拜登处理边境和非法移民问题不满意度达70%，甚至超过经济（64%）和通胀（67%）。为此，不排除共和党人力图通过边境移民危机为本届选举定调点题，将此作为攻击拜登政府的最重要抓手，争取更多中间选民。特朗普也将移民政策作为他竞选的重中之重，公开声援阿博特，称若担任总统将“派遣增援部队”，封锁边境并驱逐移民。

共和党此次不惜引发州与联邦武装对峙的国家安全危机，未来选举政治和报复情绪可能趋使两党一再突破下限，进一步加大对彼此的攻击力度。

二、联邦与州的长期权谋

阿博特表态得州确有“独立倾向”，加上有共和党议员鼓动“国家离婚”，使得“美国分裂甚至内战”的说法越炒越热。联邦权与州权之间产生矛盾在美国并不少见，二者此消彼长动态变化：建国至1920年代，美国各州作为联邦奠基，主导各自经济社会；1930年代到1960年代，“罗斯福新政”扩大联邦政府作用，确立联邦主导地位；1970年代至2000年，共和党保守派以州权至上为核心推动“新联邦主义”，重新限制联邦权力；2000年以来的历届联邦政府又从教育、医保、堕胎、基建、选举权等方面持续强化联邦权威和存在感。近年来，州权主义和联邦主义的博弈中红蓝路线之争色彩更加鲜明，两党执政都竭力将联邦政策向己方基本路线和党派利益归拢，阵营化的各州成为“斗争工具”，在核心主张和一贯政策被触及时，会借党派声势进行反抗与抵制。

“孤星”得州的确有闹独立的基因。一方面，得州是全美面积第二大州，经济实力强劲，石油储量占美国已探总量四分之一，有全美最大种植面积，畜牧业收入全美第一，高科技产业发达，是美国航天、军工重要基地，这些基础给得州提供“底气”；另一方面，得州本就是从墨西哥独立而来，1845年加入美国成为第28个州，在文化认同、历史渊源上较为独特，民间独立运动组织数量众多，独立全民公投的提案也层出不穷。拜登执政以来，按民主党路线的宽松移民表态，让更多非法移民看到希望，也让得州这一边境大州成为非法越境的主要承压方，这激发了得州的“脾气”。

归根结底，此次边境危机是两党对立、政治极化背景下，美国结构问题难解、政治功能失调，最终以州与联邦对峙形式呈现的集中爆发。非法移民作为当前美国国内政治中根深蒂固的深层问题，加之美国宪法“模糊性的纵容”等结构性原因，联邦和敌对政党控制的州的权力争执愈发不可调和。

三、后续走势如何？

目前，拜登政府可以通过切断联邦政府资金等方式施压，极端情况下更可以使得州国民警卫队“联邦化”为己所用。南北战争后各州不能单方面合法宣布脱离联邦，国民警卫队无论规模还是装备都与联邦存在差距，双方的矛盾也尚未激化到非打起来不可的程度。从法、理、情角度来看，美国内战和得州独立都还很遥远。

双方或许仍将保持对峙状态，两党也会竭力攻防较量。一方面，共和党会从渲染移民危机中尽量捞取政治资源、选民支持，众议院共和党近期以管控边境不利推动对国土安全部部长马约卡斯的弹劾恰是在国会层面予以策应；另一方面，民主党也会做好“防守反击”，拜登政府在推动两党就新的“更严格”移民政策达成一致，而2024年1月26日拜登政府暂停新液化天然气项目出口审批，也有震慑天然气出口“大户”得州之意。在政治愈发极化的美国，两党为了选情或将一再突破下限，制造越来越多的宪法、司法争议，甚至不惜引发国家安全危机。

得州边境危机或许只是一个开端，未来一年里会有更多没有硝烟的“恶战”在美国发生。

原文标题《美国边境移民危机背后的博弈》，文章来自公众号“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作者韩亚峰，现代院美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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