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姬与曹操

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

——汉·蔡文姬《胡笳十八拍》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汉·曹操《龟虽寿》

中华传统文脉的赓续往往是循着一明一暗、一上一下两条线在有序地蜿蜒流淌，明的、上的是书院；暗的、下的是民间私塾、戏曲和曲艺。因此，中国人的传统价值观——仁义礼智信、孝悌忠勇诚、温良恭俭让——正是通过这两条线才得以有效传承和传续。

我第一次听到蔡文姬和曹操的名字，恰恰都是通过民间戏曲和曲艺。

蔡文姬，名琰，字文姬，陈留圉（yǔ，河南杞县）人，大约出生于公元175年或公元177年，东汉末年文学家和书法家蔡邕的女儿。蔡文姬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历史人物，她生逢乱世，一生离乱飘零，但她又具有非凡的才能，能诗文，善书法，精音律。

公元175年是农历乙卯兔年，天干五行属木，生肖称之为木兔。公元177年是农历丁巳蛇年，天干五行属火，生肖称之为火蛇。

曹操，字孟德，小名阿瞒，生于公元155年，卒于公元220年。沛国谯县（安徽亳州）人，东汉末年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曹魏政权的奠基人，曾“挟天子令诸侯”，统一北方。

公元155年是农历乙未羊年，天干五行属木，生肖称之为木羊。

蔡文姬与曹操，相差二十岁，一个大师兄，一个小师妹，命理五行属于六合之相，注定相互纠缠一生。这算是我们常说的相合相生的后世知己。

童年时的蔡文姬便能听声识音。一天夜里，父亲弹琴，突然断了一根琴弦。文姬立刻说：第二根弦断了。父亲以为她是偶然碰对的，便故意弄断另一根弦，文姬马上说：第四根。父亲十分惊奇。

蔡文姬三岁的时候，父亲蔡邕因上书议论朝政获罪，全家都被流放到朔方（今内蒙古杭锦旗北）。后遇到大赦，不久又遭宦官陷害，被迫流亡十二年。

十六岁那年，蔡文姬嫁给了卫青的后人卫仲道，可惜卫仲道英年早逝，父亲也因受牵连死在狱中，悲痛欲绝的文姬便回到娘家居住，过着孤独守寡的生活。这是蔡文姬的第一次婚姻。

公元195年，天下大乱。北方匈奴趁机叛乱，二十岁的文姬在居住的地方和其他妇女一起被掳走。马车向西驶入了函谷关，文姬只觉得恍恍惚惚，迷茫不清。此时的文姬“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之后的日子，蔡文姬只能认命了。

丧父又遇被俘虏，蔡文姬二嫁匈奴左贤王。左贤王极其喜爱音律，早就听闻蔡文姬的才名，也十分同情她的遭遇，于是纳了蔡文姬为妾。文姬生了两个儿子，和左贤王一起生活了十二年。这是蔡文姬的第二次婚姻。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自然的风霜雨雪常常勾起她对家乡无穷无尽的思念。文姬三十二岁那年，曹操派使者来到南匈奴，听闻使臣的来意之后，蔡文姬既喜又悲：喜的是，师兄还记得她，“心南身北，迢迢递递，故乡难见”，有生之年还能回到故土；悲的是，如果回去，就要“骨肉离别，亲情隐痛”，该如何取舍，这下难住了蔡文姬。

蔡文姬为避免两国战祸，只能辞别丈夫儿子，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军队回到了阔别十二年的异乡。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被誉为美谈的“文姬归汉”。

在归来途中，蔡文姬悲痛不已，用音乐和诗词来记录自己的一生，这就是被誉为“古代十大名曲之一”的《胡笳十八拍》。歌曲反映了东汉末年由于战乱纷争给人们带来的灾难，抒发了对祖国、对故乡的思念和不忍骨肉分离的强烈情感。

回到故土后，曹操赐予她御史一职，蔡文姬没有时间思念丈夫和孩子，埋下头来潜心修编历史，为大汉文化传承点燃了火炬。

曹操看着痛哭流涕的蔡文姬，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我至纯至善的小师妹呀。在那一刻，对蔡文姬爱而不得的深情，终于放下了。

“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而重嫁于祀。” 蔡文姬经过千里跋踄，回到故土之后，后经曹操亲自做主将蔡文姬嫁给了手下粮官董祀。这是蔡文姬的第三次婚姻。

此时的文姬在家乡已没有其他任何亲人了。到处是废墟，庭院长满荆棘，文姬孤独地对着自己的影子，把自己一生的悲愤通过叙事诗倾诉出来，这就是感人肺腑的《悲愤诗》：

“嗟薄祜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门户单。身执略兮入西关，历险阻兮之羌蛮。山谷眇兮路漫漫，眷东顾兮但悲叹。冥当寝兮不能安，饥当食兮不能餐。常流涕兮眦不干，薄志节兮念死难。”

公元208年，蔡文姬听闻丈夫董祀要被处斩的消息后，在冰天雪地之中，她赤脚散发跪在曹操府前，为董祀求情，言辞辛酸哀伤。

曹操说：“你的情形，确实令人哀伤，但文书已经发出，怎么办呢？”

文姬说：“明公马匹过万，勇士成林，难道还舍不得派出一人一马，赶去拯救一条垂死的生命吗？”曹操被小师妹的深情打动，破例赦免了董祀。

此后，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彼此敬重，相濡以沫，并育有一女。晚年时期，蔡文姬花了大量的时间整理父亲蔡邕的作品和藏书，终于过上了幸福安稳的生活。

曹操还请文姬把当年她父亲失散的藏书都记下来。经过多年的努力，文姬根据记忆而整理出蔡邕的四百多篇文章。

曾经的曹操，也是一个喜爱诗词歌赋的文艺青年。他拜在了蔡邕的门下，每天都会前往蔡府读书学习，和蔡邕有师徒之谊，同时注意到了蔡文姬这个才貌双全的小师妹。

年轻时的蔡文姬，长得“端操有踪，幽闲有容”。应该来说，曹操也曾默默暗恋过小师妹，把对她的喜爱埋藏在了心底。

这个经历了少年丧母、陪父亲流放，青年丧夫、被匈奴掠走，异族漂泊、骨肉分离，再回归中原，又经历丈夫背叛的女子，用她的才学与坚强为世人树立了一个不朽的楷模。

那是一个群雄纷争的年代，每一个女子都会成为那个时代的牺牲品。在众多的才女当中，蔡文姬被誉为“三国第一才女”。蔡文姬和曹操之间是一段美好的传奇。

她从那么多的人生大悲大痛中活了下来，并写下了流芳千古的《胡笳十八拍》和《悲愤诗》，还为中华文脉整理和补充了大量战乱中流失的典籍。

范晔《后汉书》对她留下了“端操有踪，幽闲有容。区明风烈，昭我管彤”的历史评价，她更是被后世称为“古代四大才女”之一，流芳华夏，百世不绝。

曹操出生在官宦之家，父亲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养子。东汉熹平三年（174年），曹操入仕，他靠举孝廉为郎，被授予洛阳北部尉；其后，又任骑都尉，参与镇压黄巾军的系列战斗；因参与镇压黄巾军而功升任济南相。

在那样一个风云激荡、群雄并起的动荡年代，曹操并没有像普通士族人家的孩子一样，通过考取科举取得功名，而是任侠放荡，不拘行业，早早地投入到火热的社会生活中。

汉献帝建安三年（196年），曹操迎接汉献帝至许都（河南省许昌市），升任司空，总揽朝政，从此便“挟天子以令诸侯”。此时的曹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是皇帝背后的男人，其权势一度达到顶峰。

曹操先后升任丞相、魏王。到了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12年间其率众将，历经多次战争，对内灭袁绍、袁术、吕布、刘表、韩遂；对外降南乌桓、鲜卑，终于统一了中国北方。

东汉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曹操因病去世，享年六十六岁。曹操去世后，其子曹丕代汉，建立曹魏政权，曹操被追封为魏武帝，庙号太祖。东汉许劭曾为曹操留下了“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十字历史定位。

曹操曾经也是一个热血青年。他形象的转变，应当是从其父被杀开始的。为了报复，他在徐州一带搞了屠城。自古以来，屠城这样的大罪恶无论如何都是难以翻案的。

曹操一生打了许多仗，最辉煌的一役，当属官渡之战。曹操以战略带动战术，奇正相辅，以不到四万兵力决战袁绍十二万大军。他在后勤保障、地理均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凭借此战以少胜多，一举平定北方，得以跻身名将之列。

曹操这个人十分复杂，既坦率又多疑；既可爱又可恶；既重义也好色；既能“奉天子以令不臣”，又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既愿高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架六龙，乘风而行，行四海，路下之八邦”，又愿憧憬“生子当如孙仲谋”。

这般复杂的曹操恰如京剧中的脸谱——白色为底，黑色勾花——简单又最深邃，一如其诗——“日月星辰，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千百年来，曹操是争议最多的历史人物之一，有毁有誉。毛泽东在《浪淘沙·北戴河》中曾这样写道：“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鲁迅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也给了恰如其分的评价：“曹操是很有本事的人，至少是个英雄，我虽不是曹操一党，但无论如何，总是佩服他的。”

后世史家对曹操的评价很高，称他为中国古代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书法家、诗人。其诗文，开建安之文风；其兵法，以注《孙子》传世；其书法，被唐朝张怀瓘《书断》评为妙品。

正如有人评价曹操的那样：“集天地之精华，具成事之根基。”

曹操不仅有张辽、乐进、于禁、张郃、徐晃、夏侯渊、夏侯淳等良将虎骑，还有郭嘉、荀彧、荀攸、司马懿等顶流谋臣，可谓是朝中良将众多、谋臣遍地。这些良将谋臣大多公允忠厚、多谋善断、勇猛过人，为曹操成就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些良将谋臣之优势又被曹操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东风何以吹成了西北风呢？一来性格优柔寡断，二来重大时刻缺少担当。譬如，攻打张鲁，夺取汉中，本应乘胜攻击蜀国，曹操却置众将之建议于一边；再譬如，长坂坡之战，曹操下令不得用剑矢攻击赵云，让赵云杀进杀出七次，既保住了性命，又破坏了自家军心。这些优柔寡断的不断叠加，时移世易，从而使曹操丧失了天赐良机。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是世人皆知的曹操名言。赤壁之战，八十万精兵强将，一败途地，死伤无数。《三国志》曾有记载：“其令诸将出征，败军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而其自身则免于担责。久而久之，众将离心，如此以何来统一天下？

历史的天空，群星闪烁；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此时此刻耳边突然响起了毛阿敏那感情深沉的歌声：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

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湮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兴亡谁人定啊？盛衰岂无凭啊？

一夜风云散啊，变幻了时空。

聚散皆是缘哪，离合总关情啊；

担当生前事啊，何计身后评？

长江有意化作泪，长江有情起歌声。

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

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No.5621 原创首发文章｜作者 知止斋主

开白名单 duanyu_H｜图片 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