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更多男人去看国产剧

作者|顾 韩

编辑|李春晖

2021年初，《赘婿》作者“愤怒的香蕉”一段关于“未考虑女读者”、“不需要女观众”的发言（后被证实为谣言）在行业内外引发热议。有媒体趁势提出了一个镜像问题：那么，国产剧是否还需要男观众呢？

在当时来看，这个问题容易得到比较悲观的答案。女性题材大热，而一些典型男性内容的供给都不算丰富，想看武侠甚至要到耽改剧里去蹭。更加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赘婿》的一些男性读者口出狂言，剧版却不仅削减了男主的红颜，更设置了男德学院等原创桥段，明明白白向女性观众示好。

但事情正在起变化。2023年《狂飙》、2024年《繁花》，这两部标记国剧前进步伐的开年大剧都吸引了大量男性观众入场。更别说，2023年还涌现出了《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这样一个几乎纯由男性用户撑起的影游爆款。

国产剧是如何挽回男性观众的？在女人沉迷大女主、女性群像、甜宠、古偶的时候，男人又在为什么着迷？男人追剧的趋势能否延续下去，成为剧集市场的新增长点。

看电视的男人们

与其说国产剧终于开始学着媚男了，不如说是不再过度媚女和媚青。这是顺应我国人口结构的必然，也是长视频在内容领域越发成熟的结果。

不久前的一次媒体采访中，爱奇艺CEO龚宇便坦言，“原本我们应该把围绕电视台的、针对这个群体（中老年）的制作力量承接下来，但是没有过渡好，没能承接住”，未来对于传统电视观众喜欢看的内容会靠差异化增加投入。

而当国剧重新以大众为考量进行布局，男性便容易重新在其中找到位置，有所参与、有所寄托、有所投射。

出乎许多人意料的，王家卫作为一名文艺片大导，拍出来的《繁花》并不高冷艰深，其视听手法、时代细节经得起考据与升华的同时，普通观众亦可在其中找到爽剧的快乐。

由历届虎扑男神评选的高票选手胡歌饰演的“宝总”，无疑勾勒出了许多男性心中的理想人生：事业方面，穷小子得到高人指点，人生开挂、叱咤风云；感情方面，有避风港一般的玲子、有娇俏的创业搭档汪小姐、还有棋逢对手的李李三位红颜知己。

故事最后，他既没有输得一败涂地，也没有为了赢而黑化，而是既守住了对情义的坚持，又奇迹般的全身而退，更没有让名利与感情绊住脚，而是潇洒离去成为一段传说。

世俗成功是现代人追求的安全感，功成身退则是传统文化推崇的更高境界。所以说大侠最好的HE是归隐，所以说《繁花》确实很有武侠精神。

同期的《三大队》则采用了相反策略，通过“人间真实”赢取男性观众的共情。

张译饰演的影版程兵是他拿手的理想主义殉道者角色。超凡脱俗，但凡境界低一点都不会相信有这种人存在。

秦昊的剧版程兵、以及剧版三大队队员身上，则被堆砌了种种中年失意，大至失去骄傲的事业、跟不上时代、妻子闹离婚、女儿生隔阂，小至身材走形、家庭地位不高、拖家带口不能陪兄弟再热血一把等等，就像时不时冒出的肾宝广告一样精准。

别说“老男孩”这一套没用了，在影版口碑更胜一筹、同期还有《繁花》的情况下，剧版《三大队》的爱奇艺热度值仍攀上了9800，算是一部成功的垂直爆款。

之前的《狂飙》则介于二者之间，或者说兼具二者之长。先是渲染了高启强为养家忍气吞声的不易，引发观众共情，再让他收小弟、遇贵人、学兵法、撩大嫂，上演逆袭爽文。

值得一提的是，从近两年许多热剧中可以看出，年代元素在挑动男性用户上有奇效。或许是因为亲身经历过的90年代、00年代比瞬息万变的当下更好把握、更令人有讨论欲。又或许是，二三十年过去，90年代已经被浪漫化，危机四伏却又遍地机遇，尚有谈热血江湖、兄弟义气的基础，去年底的小众黑马《似火流年》也是放大了这一点。

长剧有可能复刻《完蛋》吗？

2023年，关于男性用户的一些成见也被破除了。

“乙男游戏”《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成为互动影游爆款，恋爱文《都重生了谁谈恋爱啊》令作者错哪儿获封阅文十二天王。这都说明男性也抵挡不住工业糖精的诱惑，他们对情感内容的需求可能比想象中高。

那么，长剧有没有可能复刻《完蛋》的成功，某天生长出一个男频甜宠爆款呢？

硬糖君认为，可操作性是有的，因为男性对女性、对婚恋关系的喜好一直足够明确且稳定。《完蛋》六女基本没有跳出金庸女主图谱，后者可是上个世纪的作品。男性编剧、男性导演的《我的人间烟火》像是古代才子佳人戏曲故事还魂，打造出了一个现代王宝钏。

日本ACGN有一套完整且极致的体系服务于宅男，也很直白地勾勒出了男性的取向。比方说，主打一男N女的后宫番与党争番，前者重点在于后宫，后者重点则在于争，给主角与观众制造“该选谁好”这种甜蜜的烦恼。

由于既充分拿捏了男性心态，又能够在受众间挑起旷日持久的争论，这种红白玫瑰的套路在任何领域都不少见：《倚天屠龙记》的赵敏VS周芷若、《仙剑奇侠传》的赵灵儿VS林月如、《诛仙》的陆雪琪VS碧瑶、《名侦探柯南》的毛利兰VS灰原哀……它们基本都因此拥有了比同期作品更长的生命周期，CP党争常打常新。

又比如，主打1V1的恋爱番与“桃子文”。对于在现实中更有可能遭遇冷热暴力的女性来说，“追妻火葬场”等虐恋情节类似于一种疗伤机制，在言情中几乎必不可少。男性的恋爱幻想则是难度越低越好、越不折腾越好，如果搞多角是为了纠结开虐，那多半要被归到“胃疼番”。

“桃子文”可能是中文互联网的一种说法，得名自“你在想peach”，指女主倒贴得莫名其妙的恋爱文，受众在“这是科幻”的共识上仍对其欲罢不能。《完蛋》显然就属于此类。

总之，想做男频甜宠，配方是现成的，但想让剧集市场接受，就有点难。毕竟如今的追剧主力与舆情主力仍然是女性，而男性的恋爱幻想在女性眼中往往很难评。文学名著、经典武侠还会有一些豁免权，如果没有这类光环，下场多半会与张翰的《东八区》类似。

能够像网文、游戏一样精准投放到男性人群的小程序短剧，还有以小博大的分账剧或许可以一试。但是投入较大、越希望在大众层面破圈的项目，越要自觉控制“男凝”含量，规避舆论风险。

大概也是因为男女在恋爱幻想上的对立无法调和，却在封心锁爱搞事业这一点上殊途同归，近些年最能产出大众爆款的不是任意一方的爱情剧，而是不以爱情为主打，提供知己、对手、师徒等更多关系选择的群像剧。

说到底，这也是文娱消费不断细分的结果。长剧还是比较重剧情、重价值，至于满足欲望和幻想，大家都有更私密、更对口的东西。你看你的大胸白幼瘦，我看我的海棠双性受，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2024“男性可看”剧大跃进

纵观各家的2024片单，面向男性的内容储备越发多元。

当代悬疑方面，爱优腾芒都已建立精品短剧剧场，阵容也越来越向电影看齐。此外，可能是受到《狂飙》带动，涌现出一批悬疑+年代、悬疑+扫黑除恶、悬疑+谍战等兼顾网台观众喜好的大剧。

如以80年代为背景、聚焦铁路干警的《南来北往》，以00年代为背景、讲述青年刑警成长的《刑警的日子》，展现建国初期公安与敌特分子斗智斗勇的《暗夜与黎明》，当代国安题材的《交锋》，以及梁晓声IP的反腐话题时代剧《泯灭》、陆川执导的扫黑剧《大雪无痕》等。

马伯庸式历史文化+脑洞悬疑则包括，马伯庸作品改编的《长安的荔枝》《两京十五日》，非马伯庸IP的《大唐狄公案》《清明上河图密码》《四方馆》《唐朝诡事录之西行》《隐娘》。

武侠复兴同样值得关注。除去经典武侠《金庸武侠世界》《云海玉弓缘》，还有女性作家创作的《七夜雪》（沧月）、《水龙吟》（《莲花楼》作者藤萍）、《江湖夜雨十年灯》（《知否》作者关心则乱）、《长安古意》（曾在《今古传奇》连载），周木楠“少歌宇宙”的《少年白马醉春风》《暗河传》，国漫改编的《镖人》，以及背景不在古代在民国的《天行健》（灵河文化打造）、《江湖消亡史》（豆阅IP改编、编剧为《山河令》小初），武侠IP格局可谓气象一新。

男频网文IP方面，《庆余年2》《斗罗大陆2》将回归，前者基本保留了张若昀为首的原班人马；此外还有积压多年的《遮天》《紫川》，以及2023年刚刚拍摄完成的《大奉打更人》《凡人修仙传》。

更重要的是，男频改编走出了来之不易的古装舒适区，题材背景再次多点开花。2022年，改编自《雪中悍刀行》作者烽火戏诸侯另一部都市爽文的分账剧《我叫赵甲第》上线，成绩不俗，如今第二季已杀青。张彬彬新剧《手术直播间》的原作也出自起点，是一部医疗行业的“系统流”爽文。此外还有架设在未来世界的《夜的命名术》。

漫改科幻等新类型也是偏向于男性化。漫改方面，爱奇艺的《烈焰之武庚纪》与《大理寺少卿游》已经嗷嗷待播，优酷的《异人之下》系列也于去年底开始拍摄第二季，引入更多人气角色。科幻方面，科幻题材的开发难度肉眼可见，目前离播出比较近的有陈思诚打造的《球状闪电》、工夫影业打造的《梦之海》这两部刘慈欣IP。

由于《开端》率先突破，“无限流”也成为国剧观众比较关注的细分类型。腾讯视频不仅将联合正午阳光、祈祷君再开发一部《开启》，还拿下了起点的大女主无限流《末日乐园》（剧名《明日乐园》）。此外，番茄小说的无限流“神书”《十日终焉》也出现在柠萌影业最新片单中。

喜剧也是一种容易吸引男性观众的品类。去年的黑马剧《鹊刀门传奇》便是武侠题材与东北喜剧的结合。在喜剧内容方面，优酷手握《乡村爱情》系列，腾讯视频有“板凳单元”，爱奇艺也有基于《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的新厂牌“一年一度喜乐会”。

总而言之，国产剧不可能抛弃男性观众，反而只会越来越需要：长视频需要这部分增量用户，全民爆款需要这部分人群背书，一些拓展国剧边界的全新探索，也需要传统剧集观众以外的更多支持。时代在召唤，让更多男人去看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