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又是一年的跨年之际。越是这样的时间点越是有仪式感，我们总是愿意花些时间回顾和复盘2023年。在这一年里您的工作和生活，一切顺利吗？

我猜想也许大部分人的体会是，2023不是一个舒适的年份。在这一年里，影响着我们的外部世界，大到宏观经济与产业结构，小到我们投资赚钱的资本市场，远到全球地缘政治与贸易摩擦，近到年终的那笔奖金——比起前些年，似乎都不乐观。国家与我们的小家，似乎都有些板块在“攻坚”。

我的朋友小维，原本经营着几间高端皮具养护的连锁小店，生意还算红火，但这两年经营却一下子跌入寒冬，订单明显减少，就连一些老客户都不再光顾。无奈之下，他只好收缩战线，关掉了部分门店。

另一位朋友Vincent，在某材料技术领域深耕了25年，已经靠专业能力坐上了一家大型外企中国区副总的位子，原本事业蒸蒸日上，可是怎奈这家外企全球产业链分工调整，Vincent主管的这部分业务功能被整体迁至东南亚。摆在Vincent面前的变成了一道进退维谷的选择题：要么放下家庭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去境外工作；要么留下来承担照顾家庭的责任，接受事业中断。

在“愉见财经”多年来观察报道的银行业里，今年由于市场需求不足，以及部分产业去杠杆带动的风险暴露，机构们感觉经营变难了，贷款放不出、息差控不好、不良按不住、利润增不动，已经成为了新常态。

我承认在此前的一段时间，也悲观过，甚至躺平过。我在想经济的回落期，是否真的会让人丧失斗志？直到有一次，我前往浙江温州采访当地上半年经济数据的强劲复苏，一位地方金融主管部门的人士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循循善诱地问了我两个问题：

第一，你知道经济转型升级、产业结构调整这些美好的蓝图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第二，你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这些老一辈的企业家那里，这样所谓的“经济低谷”已经来了多少轮了吗？

他告诉我，先进的产能、高科技的企业，并不是落后的产能和企业进行简单改造翻新就能轻易得来的，或者说，只有小部分的传统企业能够通过自我改造升级而长期屹立，余下的，都是新一代企业、新一代企业家接棒探索新的发展方向，而老作坊淘汰出局。

一个残酷的现实是，淘汰出局者往往不会是出于主动认输退出，他们总是被一个周期低谷大浪淘沙，被动边缘化，乃至消亡。

上一轮的周期里，如果靠着资本红利加足杠杆起来，或者靠着人口红利起来，现在可能或多或少面对困境。因为，一个靠资源驱动的发展模式渐渐式微，而一个靠技术、靠能力驱动的发展时代，正在到来。

或许，改革本身就蕴含着一层题中之意：落后者淘汰。这一过程就是阵痛的。就如同大自然的生生不息，并非枯叶不能凋零，叶落也不意味着树死。冬天本身就是洗礼、是筛选，是腾地方挪资源给新生力量；大浪淘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沉者为金。

这位长者还告诉我，以温州为例，在这些民营经济最有活力的城市，起起落落无非是一次次周期轮回，我作为一名年轻媒体人，若只看到这一次的起落而过度悲观，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经济的韧性，是在每次轮回中都有着受伤自愈的本能，更甚之，是在低谷期的倒逼下，寻求和发展出了继续运转下去的新逻辑、新能力。

所以，如果这里真的是谷底，沉入谷底是摆脱困境最好的方式，只要我们还有会转动的大脑和行动的勇气。

在小维的小店生意最冷清的时刻，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手艺还能为用户们多做一些什么，难道只限于低附加值的皮具清洁护理吗？他自问，既然自己有给旧包上色翻新补皮的手艺，为何不干脆打出“换新包”概念，做改色、改配件、甚至部分修改形状细节？比如将脏旧的白包变身锃新的红包，双肩包改制手提包等，让客户仿佛拥有了新包。

在经营理念转变后，小维说干就干增加了一条特色业务线，还配套做起了视频号。借着刚刚过去的双11、圣诞节等由头，小维做了几次成功的宣传营销，这项“尖货”新业务对小维营收的贡献度已经逐渐加大。

Vincent最终决定留在国内，放弃了原工作岗位。谁料，当这样一位业界颇有知名度的“大神”级人物终于离开了原公司的消息在行业内不胫而走，猎头们也纷至沓来，立刻就有新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向他抛来橄榄枝，力邀他加盟。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在走马上任新公司后，社交软件签名档改成了两句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在银行业，经营的挑战也倒逼出了更深刻的改革与转型。数字化发展、资产结构调整，这一行业服务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动力和能力越来越强，从这些年来科创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乡村振兴等方面的业务增速加快，服务模式日趋完善，就可见一斑。

《孟子·告子下》中有一段话脍炙人口：“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经历了这样一段谷底的反思后，我在想，如果谁要在眼下的新年来临之际祈福未来的成功的话，那么，其前提就是被岁月打磨出接得住、创造得出这一成功的心智、能力、眼光、品格。而这些特质要从哪里汲取呢？也许正是那些“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时刻。

分娩虽痛，孕育新生。在谷底的反思、磨砺与蜕变，说不定正是下一场繁荣——隐蔽但真正的起点。

我的一位连续创业者朋友跟我说，2023年，是他人生40余年里过得最不舒适的一年，却是心智和认知成长最快的一年。

刺激加速生长。对于2023年，但愿，十年后回头看，我们都会觉得，原来这才是一个好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