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越南不会倒向美国

作者：吾楼

美国推行印太战略的过程中，越南是其竭力拉拢的对象。但从越南政府的战略布局和外交实践来看，它不会像菲律宾那样倒向美国。12月12日至13日，中国国家领导人对越南进行了国事访问。两国签署了30多个领域的合作文件，并宣布中越两党两国关系新定位：“在深化中越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基础上，携手构建具有战略意义的中越命运共同体”。

在今年9月美国总统拜登访问越南和11月越南国家主席武文赏(Vo Van Thuong)访问日本期间，越南将越美关系和越日关系提升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水平，国际社会评价此次中越高层互动时，都会以大国地缘博弈的视角切入，分析中美在越南及该地区愈加激烈的角力。

近年来，中美在全球激烈战略博弈，东南亚或“全球南方”是两国外交争夺的两个重要方面。为了推行印太围堵中国的战略，拜登上台以来积极拉拢越南、菲律宾等东盟国家。在美国加大对华科技打压之际，谷歌和苹果等巨头公司将部分供应链转移到了越南。就在此次中越高层外交互动之际，芯片巨头英伟达创始人兼CEO黄仁勋首次到访越南，考虑在越南建立基地，以发展该国的半导体产业链。这凸显了越南作为全球供应链关键中心之一对西方的吸引力以及它在中美竞争中的特殊角色。

但是，从越南自身的地区和全球战略定位来看，它在发展经济和提升国家地位过程中，不可能倒向美国一边。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差异仍然是阻碍越南发展对美关系的主要障碍。在经贸和地缘战略层面，越南比其他东南亚国家更擅长如何在中美之间保持平衡。而且，从中美博弈的视角来看，中国对越南的影响力更大。

▲当地时间12月12日，中国领导人的专机抵达越南河内。

首先，越南是中美竞争的受益者，美欧企业在“去风险”过程中开始重视越南市场，增加投资，也带动了越南的进出口贸易。但在经贸投资领域，中国占据上风。

中国是越南最大贸易伙伴，越南是中国在东盟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海关12月12日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前11个月中越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1.45万亿元，同比增长3.6%。今年前11个月，中国进口越南农产品446.2亿元，同比增长20.3%。

中美贸易战、技术战以及中国国内经济挑战促使中国加大了在越南的投资，有4000多个活跃项目。越南官方数据显示，今年前11个月，来自中国大陆和香港的注册投资总额上升至82亿美元，是2022年年同期的两倍，使中国成为越南最大的投资者，之后才是日韩和新加坡。这与美国对越南投资和贸易总量的放缓形成鲜明对比。

相比之下，美国的注册投资额从2022年的7亿美元降至今年的5亿美元，使美国在越南成为次于太平洋离岸中心萨摩亚和荷兰的第十大投资国。美国与越南的双边贸易总额也有所下滑。今年前10个月，越南对美国的出口暴跌15%至792.5亿美元。同一时期，越南对中国的出口总额增长了5%，达到近500亿美元。

中国与越南产业链和供应链合作日益紧密。越通社援引中国商务部的数据称，今年前11个月，中越两国中间产品进出口1.01万亿元，占中越贸易的69.8%。其中，平板显示模组类、音视频设备类、锂电池类产品同比分别增长12.3%、17.1%、10.8%。两国在基建、绿色能源等领域合作也在强化。例如，作为中越共建“一带一路”标志性工程，中企承建的越南首条城市轻轨项目二号线投入运行两年，有效改善了当地的交通状况。

▲中国企业承建的河内轻轨2号线，是越南首条城市轻轨项目。

贸易与投资额的变化受政策影响较大。2022年前11个月，越南对美国的出口同比增长18%，达到1015亿美元，只不过在2023年上半年又出现了下滑。但无论如何，越南对外贸易政策都保持务实的合作态度，并不强调意识形态立场。

其次，越南的务实态度和其长期以来奉行的“竹子外交”（Bamboo diplomacy）有关，旨在平衡与大国间的良好关系，维护越南自己的地区和全球利益，提升自己的国际地位。

2016年，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在越南外交会议上首次提出“竹子外交”概念。2021年12月14日，阮富仲在2021年第一次全国对外工作会议上又对“竹子外交”进行了系统的阐述。在他看来，这个越南特色的外交学说带有浓郁的“越南竹子”的“根坚、身坚、枝柔”的特点。“根坚”主要指越共的思想传统；“身坚”则强调独立自主、多元化和可信任度；“枝柔”则指政策的务实性，按照官方说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这里的“不变”就包括越共保持中立的“四个拒绝”：拒绝任何正式的军事联盟；拒绝在其领土上建立属于外国的基地或利用同一领土进行其他国家的军事活动；拒绝站在一个国家一边反对另一个国家；拒绝在国际关系中使用武力。

也就是说，竹子外交符合越南的国家利益，不注重意识形态，强调务实主义，主张同所有国家保持良好关系。这不光体现在外交路线方面，在经济贸易、政治交往和军事交流等层面，也是按照“竹子外交”理念行事。比如，2023年6月25日，美国“罗纳德·里根”号航空母舰自2018年以来首次访问越南。次日，越南总理范明政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同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强举行了会晤。当时，范明政表示，越方始终铭记中方为越南争取民族独立、推动国家发展提供的巨大帮助，将对华关系视作越外交政策的“头等优先”。越南愿同中方管控好分歧，维护（南海）海上和平稳定。

这就是越南“竹子外交”原则的体现，避免越南在大国竞争中偏袒任何一方。

▲9月10日，美国总统拜登访问越南。

最后，再反过来看美越关系的升级，实际上也不是针对中国。在越南的外交布局中，中越关系的特殊性地位已经超越了大国地缘竞争的范畴。

在反全球化和美国孤立主义浪潮下，越南也在重新思考自己的发展路线。两年来，在国际局势动荡变化的背景下，越南积极调整外交策略，将与越南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国家增至4个，分别是印度、韩国、美国和日本。

越南同中国、俄罗斯建立的是“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比越南同美日的关系定位多“合作”二字。而且，越南升级了和美日的关系后，也考虑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定位扩充到越南同新加坡、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的关系。这就意味着越南是从自身多元利益出发，而非为了针对中国调整同其他发达经济体的关系。越南领导人多次表示，越方始终把对华关系作为越南外交的头等优先。这不但是一种政治、外交立场的表述，更是一种政策表达。

事实上，中越关系超越其他任何一种组合的双边关系。除了意识形态、文化历史层面的紧密联系以外，越南是在东盟、RCEP和一带一路倡议下都同中国保持合作关系。同时，越南和中国在南海存在领土争端。这些因素造就了中越关系的特殊性和复杂性。虽然越南民间有一些“反华”声音，民族主义情绪浓厚，但越共始终重视和中国的政治互信，注重推动和中国的全面合作。这种政治互信是美越关系所缺乏的。

值得注意的是，为了对抗中国影响力，美国不会放弃拉拢越南，尤其是越南国内的亲美派，而南海争端则是美国的发力点之一，这也是美国参与、主导东南亚事务话语权的主要手段。不过，随着东盟自主性的不断强化，以及中方同东盟国家的双边及多边合作力度的提升，越南不可能将自己卷入美国对华博弈的陷阱，美国想要借助个别国家搅乱地区议程的尝试也会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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