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这部反转不断的悬疑新片

悬疑片常常是电影市场中的反派角色。成本相对低廉、类型引力可观，不经意地杀入某个档期，就有机会抢走大量观众。

但在电影叙事日益进化的当下，“做好反派”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只是单纯铺设一个精致的悬念，已经不足以打动观众。观众需要更多层次。要么是别出心裁的概念，要么是更高密度的故事，要么是精巧的现实元素。观众们渴望一些不同的东西。

尤其是在这个电影市场渐渐复苏的时刻。根据《中国电影报》的统计，这个十二月有超过50部影片登上银幕，囊括了现实题材、历史传记、奇幻喜剧、小成本文艺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昨天上映的悬疑片《瞒天过海》，或许正是闯入这个档期的反派角色。它试图堆叠最多的层次：悬念、更多的悬念、悬念的反转，还有悬念的弦外之音。

首先吸引人的是演员阵容。许光汉与张钧甯再度拓展了自己的角色谱系，前者饰演了贪婪的“黑警”郑威，后者则成了蒙受冤屈的富商妻子乔文娜。

在一场密室杀人案中，乔文娜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咄咄逼人的郑威向她索要钱财，她站在悬崖的边缘，每一步都可能滑入深渊。于是，他们开始轮番提出案件的各种可能性，打响了没有硝烟的战争。

影片的主线情节采用了“真实时间”的叙事。弗雷德·金尼曼（Fred Zinnemann）的《正午》（High Noon, 1952）是这类叙事的典范之作，这部影片中的叙事时间与现实时间同步，我们常常能看到画面中的时钟作为标识。而《瞒天过海》里的标识，是郑威手机里的倒计时。如果乔文娜不在限定时间内解决困境，就会锒铛入狱、身败名裂。

当然，《瞒天过海》使用了各种方式，延展了限定时间内的叙事浓度，譬如展示案件的各种可能性。这是当代悬疑片的常用模式，创作者会设置各种变量，让观众仿佛身处不同的平行世界，目击各种可能的犯罪过程：假设他是罪犯会如何？假设没有这个目击者又会怎样？

但《瞒天过海》展示的可能性数量，或许超过了同类作品的常规。主线情节的每一个环节都可能诱发凶案：乔文娜、乔文娜的前男友明浩（尹正 饰）、乔文娜逃亡路上偶遇的女人虹姐（惠英红 饰）、虹姐的儿子吕程（郑好 饰）……当然，还有一些本文暂且无法透露的可能性。

这种不断试探着新叙事的模式，展现了当代悬疑片与电子游戏的相似之处：我们仿佛是角色扮演游戏的玩家，可以不断存档、读档，不断重演关键角色的暴行与死亡，探寻不同的好结局与坏结局，最终导向创作者预设的“真结局”。游戏时间可能很长，但如果单纯只考虑叙事的线性时间，其实还是非常有限的。

《瞒天过海》在抵达结局之前，创作者也同样领着我们徘徊在各种可能性之间。我们在存档与读档的间隙，审视着每一个角色——质疑、相信、然后重新质疑。这种压缩叙事的方式，也让观众共享了探案者的视点。

当然，除了叙事的层次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的层次。譬如环境的层次。

影片的主体叙事都处于热带雨林之中，无论是发生凶案的密闭空间，还是乔文娜、明浩等人遭遇意外的场合，背景都是无穷无尽的绿海。

我们看到的是自然的目光。

在其中一种可能性的叙事中，乔文娜与明浩搬运尸体的时候，一只野外的猴子朝着他们嚎叫。而在另一种可能性里，同样的两人开车行驶在公路，因为险些撞到了猴子出了车祸。

猴子作为自然的住民，与影片里的人类角色维持着微妙的关系。它似乎在警告他们，似乎在说“自然在注视你们”，但还有一种解释是——“原来你们是我的同类”。

是的，我们也能看到“丛林法则”的隐喻。

当这些角色剥下身份的外壳之后，他们不再是妻子、富翁、设计师或警察，他们全都变成了动物，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抢我夺地生存着。

从这个角度来说，环境的层次不止包含了自然，也包含了“社会”。影片中关于阶级的标识无处不在。

当郑威第一次遇到乔文娜的时候，两人的差别一目了然。郑威显然来自底层，穿着平民的衣服；乔文娜则光鲜亮丽，一看就身份不凡。郑威也不断地在台词中嘲讽乔文娜，阴阳怪气地提起她“住在豪宅”，也说自己是在“帮你们有钱人做事”。

在当代的亚洲电影中，探讨阶级议题的作品越来越多，而《瞒天过海》讲述了一个富人与穷人的故事。嫁入豪门的乔文娜，为影片增添了一重阶级的参数。

钱可以购买很多东西，但是，它可以购买人命吗？有些角色坚守着反对意见，但也有很多角色认为可以。他们反复计算着人命的价码，一条命值多少钱？一个学校的孩子又值多少钱？影片中那些做慈善的富人们，在提出这些问题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也不慈眉善目。

作为辨识度极高的类型，悬疑片的创作者需要始终思考着观众与媒介的变化，始终应该寻找更加灵活、前沿、流行的变体。当悬疑片呈现某种现实性的时候，即使这现实再残酷，它依旧体现了大众的关切与焦虑。类型属于市场，而市场由公众构成。

正因如此，《瞒天过海》带来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只要阅读每天播报的新闻就会发现，这种巨大的割裂可能不止是虚构，也是赤裸裸的现实。

当我们坐到影院里观看这部作品，我们会看到许多“瞒天过海”失败的人。但让我们细思极恐的是，成功者可能更多。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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