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文化·闲谭】抗战时期出差甘肃，他用40首作品诠释诗与远方（上）

近代史上的咏陇诗为数甚多，亦不乏名人佳作；但一次性从西到东把甘肃各地风物几乎全部写遍的诗作及其作者却凤毛麟角，抗战时期担任国民政府内政部政务次长的张维翰（云南昭通人，1886—1979）就是其中之一。他曾于1942年夏秋之际到西北和西南地区出了趟长差，“奉命视察西北及川康诸省地方自治及一般内务行政”。其西北之行首站就选在兰州，接着巡视河西走廊直至敦煌，然后原路回兰，再转赴天水、陇南、陇东，此后借道宁夏折经平凉入陕，足迹几乎遍及甘肃全境。

此君在各省沿途诗兴大发，“既详述地方治绩以为报政之资，复於各地文物声名山川风土，车尘所及发为诗歌，”最后一算，作品竟然多达160首，比现代人发微信朋友圈还要勤快！其诗集《西北纪行杂咏》次年由京华印书馆出版，其中与甘肃有关的诗作占四分之一，读来如临其境、饶有兴味。80年前陇原大地上的诗与远方是什么样？咱们一起跟着这位官员的足迹娓娓道来。

（一）

张维翰的这趟西北之行，以重庆直飞兰州拉开序幕。1942年7月14日，他在重庆至兰州的航班上即兴呈现开篇之作：“观政先从塞上行，皋兰山色望中生。飞槎顿入清凉界，趁得长空万里晴。”盛夏七月，兰州正是避暑胜地，兰山巍峨、黄河奔流，飞机尚未降落，作者似乎已经感受到丝丝清凉，心情顿时大好。

抵兰当晚，当时的甘肃省政府主席谷正伦在省政府后花园望河楼设宴接风，张维翰应景赋诗云：“望河楼上晚风清，万户灯光照眼明。两载宣勤弘治绩，已看佳气满金城。”谷正伦于1940年底赴任甘肃，作者此诗对其多有溢美之词，也算是当年官场应酬风气。

公务之余，自然要安排游览名胜古迹和体验民俗风情放松一下。张维翰在兰州主要参观了“两山”。游毕五泉山，赋诗云：“四野黄尘此绿天，崇楼飘渺与云连。清流环匝成幽境，赖有嫖姚鞭泉搠。”盛赞黄土高原上还有这般园林景观，顺便也为霍去病大大点赞。

兰州五泉山牌坊引自《西北揽胜》

游毕榆中兴隆山，祭拜成吉思汗陵有感，赋诗云：“榆中山寺拜成陵，往事无端感废兴。盖世英雄能几辈，秦皇汉武未堪称。”在甘肃贡院旧址至公堂凭吊怀古时，赋诗云：“萃英门外一堂开，会我观光万里来。六艺今尤崇礼乐，扢扬风雅羡多才。”

张维翰还亲身体验了一回羊皮筏子漂流，路线是从河口古镇到兰州，虽然中途一度“湿身”，但兴致颇佳，赋诗云：“风雨纵横跨革囊，涛翻浪涌湿征装。若非积潦妨归路，安得黄流百里航。”兰州瓜果之城的字号，当年也是响当当；话说张维翰此君也算“吃货”一枚，在兰期间不仅饱啖瓜果，而且分别赋诗赞之。关于兰州醉瓜诗云：“塞上高寒无暑蒸，偏生瓜宝满沙塍。香於旨酒碧於玉，快鬲清心胜饮冰。”关于兰州杏子诗云：“皋兰杏子大如桃，晕紫含芳腻若膏。滑齿浑疑啖软柿，晶莹肌理不胜刀。” 其诗描述兰州瓜果堪称色香味形俱全。

（二）

西出永登翻过乌鞘岭，就算进入河西走廊。张维翰下榻永登时，即兴赋诗云：“垂垂麦穗满秋塍，款款轻车入永登。驿舍披图稽齿籍，山城欲雨暮烟凝。”古河西四郡首郡即武威郡，考察武威政治民情时，张维翰感慨“银武威”之称并非虚名，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恢复民力，故赋诗云：“物阜民殷岁有秋，武威大邑古凉州。十年力役殊憔悴，劳止今当赋小休。”

行至永昌，张维翰有感老家云南亦有永昌府之建置，深感世界真奇妙，如同他乡遇故知一般亲切，赋诗云：“吾乡旧邑有金齿，异地同名两永昌。塞北天南俱阜盛，怒江西畔感沧桑。”

行至张掖，张维翰对于“金张掖”美誉早就如雷贯耳，今日亲眼得见，赋诗云：“塞外江南久习闻，连阡罷稏信如云。富饶莫诩金张掖，民俗还须励俭勤。”

张掖万寿寺木塔引自《西北揽胜》

行至临泽，张维翰巧遇海市蜃楼景象，赋诗云：“天工巧戏行沙客，故作蜃楼映水碧。失喜求浆临泽边，眼前幻境空无迹。”

一路奔波，鞍马劳顿，其在高台休整时，亦有诗云：“骄阳如炙憩高台，午睡须臾倦眼开。馆舍宽闲无寸草，榆槐正待满庭栽。”

张维翰从高台到酒泉途中，还曾一路狂奔穿越沙尘暴，风停沙息后又饱览巍巍祁连壮观景色。通常来说，河西走廊沙尘暴在春冬季节多发，夏季沙尘暴相对罕见，且难以预报，张维翰逢此亦算机缘巧合、旅途奇遇，故赋诗云：“沙平如海浩无边，风卷黄尘欲接天。竟日飙车横大漠，蜿蜒千里看祁连。”

终于到了酒泉，张维翰亦赋诗一首：“且喜豪游到酒泉，滌园有句壮行边。泉香酒美堪陶醉，更读髯翁六字篇。”从其内容可以分析，张维翰极有可能游览了西汉古酒泉胜迹，并且在洗尘酒局上畅饮一番。嘉峪关历来是文人墨客怀古惆边之地，关城内外题壁者甚多；张维翰作为政府要员，自然不会随意涂画，但赋诗一首存世亦不能免俗：“明代严扃嘉峪关，关西弃坏已珠还。登楼极目临苍莽，此去行沙路倍艰。”留诗为凭，算是在嘉峪关打过卡了。

古酒泉胜迹引自《西北揽胜》

文丨特约撰稿人：史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