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艺术

梦境有着一定的艺术属性，可以随意虚构，点染，还能结构一定的环境，甚至可以产生梦中梦。很多艺术家乃至科学家都是从梦境中获得启发，有所创造，也能够给人类带来好的福音。

虽然道家说“至人无梦”，但绝大多数人都达不到“至人”的境界，只能接受梦境的困扰了。但梦境并非都是困扰，有时候还是一种解脱。就像《关雎》中的主人公，白天追求恋人而不得，夜里想着，睡不着，睡着了会在梦里相见。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想得到的并不能得到，到了夜里，梦中就会得到，算是一种精神自慰吧。要是白天得不到，梦里也得不到，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除了不去追求，就是绝望至极了。

梦境是一种自造的幻境，也是心灵的投射。佛家把梦称为“颠倒梦想”，在那里面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甚至会失去自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物，也不知道为何高兴，为何悲伤。释迦牟尼宣扬佛法的时候，当时并没有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有的只是释迦牟尼自己的认识，写成文字，传扬下去，就有了一定的说法。坐禅的僧人不会逃离梦境，必须经历梦境，并且护持本心，才得以精进。倘若被梦境所迷，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叫做“走火入魔”，不得要领。心魔往往在梦境中产生，会幻化各种影像、声音、味道等迷惑人。佛家叫做“色香声味触法”，可以迷惑人。但人要是穿越这些东西，不被迷惑，就会达到理想的彼岸。

按照弗洛伊德的解释，梦境是潜意识的语言，也是潜意识自己制造的幻境。当然疲劳至极的时候，梦境会接踵而至，甚至会接连出现白日梦，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不过，对于作家、艺术家来说，梦境却是不可或缺的。在梦中可以获得灵感，甚至可以获得久寻不至的缪斯之神。曾经有不识字的西藏放羊的男人，在放羊过程中晕倒。醒来之后声音就变了，整天不睡觉，一个劲儿的唱歌，唱的竟然是久已失传的《格萨尔王传》。唱了几天几夜，也亢奋了几天几夜，唱完之后，整个人就晕倒了，醒来之后，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知道曾经唱过《格萨尔王传》。或许，他经历了梦游的阶段，成了梦游的人，灵魂不受自己控制，受到了神秘力量的支配，不由自主地背诵《格萨尔王传》，抑或许他的大脑里存在着世界，只不过把《格萨尔王传》反映了出来而已。

在睡梦中会获得自由，但人又不能主宰梦境。人不可能想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都是不由自主做梦的，而且很多梦醒来就忘掉了。甚至梦中出现了很多离奇的事情，明明时间是钟表的刻度，却变成了一滩烂泥式的钟表，刻度也不准确了；明明空间是三维的，在梦境中却出现了多维空间，人可以随便穿越，可以随便和古人神交；明明没去过那个地方，却在梦境中出现了，隔了一段时间，做梦之人真的到了一个和梦境极其相似的地方，才想起了那个梦，也就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明明没见过的人出现在梦境中，没见过的村庄镇店都出现在梦境中，却不知道身在何处，还以为自己是其中一员呢？而死去的亲人似乎在梦境中复活了，没有病痛，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还都是一脸的兴奋与高兴。尤其是临近上坟的日子，死去的亲人会在梦中出现，托梦给活着的人，说是缺少衣裳、鞋子，缺钱花，这边的人就要多买供品，买纸糊的衣裳、鞋子，买纸钱，到亲人坟上烧掉，就算是送到那边去了，也就了解了一桩心愿。再做梦，就不会梦到死去的亲人了。或许，他们在那边已经收到了东西，也就衣食无忧了。

王国维概括艺术家的三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算是第一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第二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第三境界。本身就是苦苦追求，最终在灯火阑珊处发现了“伊”，就算是看到了追求的梦中情人。当然，也可以把“伊”当成灵感来看待，当诗人、作家艺术家们苦苦追寻而不至的时候，就会懈怠，而正在懈怠的时候，灵感却不请自来，出现在朦朦胧胧的“灯火阑珊处”。就像是梦境，迷离朦胧，让人难以捉摸，又让人难以把控，稍纵即逝，甚至只是灵光一现，就会给人以莫大的启迪。

梦境的艺术就是潜意识的语言艺术，通过各种感官感触传达某种情感或理念。即便有《周公解梦》等释梦的书出现，也只是一种归类类比的方法，而不是真的深入潜意识中解释潜意识语言。弗洛伊德的《释梦》能够解释潜意识制造的梦境，却有些偏激，并不能用固定的未经大量实验论证的理论套用到梦境中去。毕竟，人和人不一样，认识世界的角度也不一样，产生的梦境更是千差万别，无所不包。到梦境中去寻找真理，似乎只有哲学家可以干这些事。而艺术家要到梦境中寻找美的规律，寻找创造的途径。作家要到梦境中寻找创作的灵感，以求获得独特性的突破。

梦境本身就是一种艺术之境，即便有狰狞的梦，有吓人的梦，有悲伤的令人流泪到梦醒的梦，也是一种潜意识语言，读懂这些语言，就可以释梦了，也可以明白自己究竟需要努力奋斗还是需要缓解情绪，休息一下，重整旗鼓了。当然，梦境本身就是一种自造的艺术，别人不能代替。但从脑科学角度来看，似乎梦境才是真，而现实世界才是假。毕竟，梦境是大脑直接产生的，不作用于躯体，而是一种信息的拼凑，或者只是一种分泌物的作用，却能够让人产生丰富的体验，也就让人无法逃脱了。

至于梦中梦，做过的才知道。就像李后主写的词一样：“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人在自造梦相，梦醒了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