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何元海受伤之后是有机会回国的,或者也有可能因失血过多而壮烈牺牲,结果他却意外遇到了一名改变他命运的日本女记者。
1978年3月16日,20岁的何元海与沙窝乡的三十多个青年一起,入伍到了驻扎在河南的54军。
一开始,何元海先在54军军部训练了两个月,之后他们这批新兵就去了北京,分配到解放军政治学院里面搞建设。
何元海他们在工地上边建房子边训练,走正步、练刺杀、搞格斗,哪方面训练得不够,班长就让他们下工后加练。
因此,何元海他们班不仅建筑技术拔尖,训练成绩也是连队里最好的,而且由于表现突出何元海还拿到了一个三等功,并且加入了共青团。
生在和平年代,何元海觉得没什么机会上战场了,自己在部队不仅有吃有喝,每月还有6块钱津贴,省下来的也能补贴家里,他感到挺满足的。
不过那时候,我国的南方边境可没有何元海想象的那般安静,越南在苏联的支持下越发嚣张,不断在边境地区制造流血冲突。
1979年2月17日,解放军兵分两路,在云南、广西一线同时发起了对越反击作战。
何元海跟着大部队于2月26日到达广西后,他被抽调到了161师481团3营7连尖刀班,原来的战友们也都被补充进了别的部队。
别人上战场还有点担心,但何元海心里却一点不怕,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么衣锦还乡,要么战死沙场。
然而,令何元海没想到的是,最终他竟然成了一名不死不活的战俘,既没当上光宗耀祖的英雄,也没成为保家卫国的烈士。
本来,何元海受伤之后是有机会回国的,或者也有可能因失血过多而壮烈牺牲,结果他却意外遇到了一名改变他命运的日本女记者。
3月2日,何元海所在的尖刀班,正跟着7连执行穿插任务,途中他们突然遭遇了越军部队。
交战中,人数、火力占优的越军压制住了7连,连长陈晓成决定率主力迂回,留下尖刀班进行阻击。
激烈的阻击战中,何元海和7班长向永文一起,拼命开火打击越军。突然,向永文头部中弹,当场就牺牲了。
看到班长牺牲在眼前,何元海愤怒地杀红了眼,拿起机枪就想给班长报仇,然而越军的火力也向他集中射了过来。
瞬间,一枚手榴弹在何元海身旁炸开,他左边的肩膀、胸口和大腿三处中弹,身上血流不止,人也顿时被震晕了过去。
等何元海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战场上已经没了枪炮声,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地上,有自己的战友也有越军的士兵。
何元海被炸伤后浑身是血,整个人痛得动弹不得,他转头一看,发现牺牲的班长还躺在自己身边。
何元海心想:已经牺牲的战友没人管,怎么自己还活着也没人管呢?其他的战友又到哪儿去了?
其实,何元海的其他战友并没有扔下他不管。
那天,何元海被炸伤昏了过去,7连的战士们经过迂回反击将这股越军打退后,便立即开始清理战场。
战友们挨个逐一检查,到了何元海这边却没摸到他的脉搏,又看到身上全都是血就以为他牺牲了。
于是,战友们把何元海与其他牺牲的战士,全都藏到一个炮弹坑里,并用树枝杂草盖了起来,由于是穿插部队没有后勤,战友们决定等任务完成后再来转运遗体。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何元海醒来后,遇到的却是越军派来打扫战场的士兵,他们是来把自己人的尸体拉回去。
当阵地上叽里咕噜的越南话,传到何元海耳朵里时,他的脑袋直接就炸开了:坏了,这是要被俘虏了!怎么会这样呢?
何元海不想做俘虏,他想自己找一颗光荣弹解决算了,总比当战俘强,可身体却没办法动弹。
奄奄一息的何元海,看到有几个越南兵正朝他走过来,就冲着他们喊道:“你们搞死我吧!”他是想着让这几个越南兵给他来一枪,自己也好英勇就义。
然而,两个越军士兵发现活着的何元海后,直接把他的手脚一捆抬到了附近的公路上,他们是打算把何元海抓回去领赏的。
抬着何元海的两个士兵,放下他以后又忙着回去打扫战场,把他一个人扔在路上就不管死活了。
这时,路上有一辆小面包车开了过来,里面坐着两个战地记者,一个是美国的,一个是日本的,他们看到满身是血的何元海后,停下来给他检查伤口。
那位日本女记者会说中国话,她发现何元海失血太多,再不抢救就完了,于是便和那名美国记者一起,把他搬上面包车送到了越南后方的一所乡镇医院。
第二天,那位日本女记者来到医院采访何元海,问他今后还想继续打仗吗?
何元海说打什么仗啊,本来自己都想死掉算了,现在没死成却变成了俘虏,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日本女记者听了后,就开始宽慰何元海,说我把你救回来是你命大,到时候两国交换俘虏,你换回去了不就行了嘛。
何元海听说能交换回国后,就想起了家里的老母亲。父亲死的早,是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自己还没尽孝呢,于是便不再打算寻死了。
躺在医院里的何元海,伤口还没有彻底恢复,就被越南人关进了监狱,里面只有他一人是解放军战俘,其他的都是当地的罪犯。
何元海关在监狱里面,然而越南方面既没有人来审讯他,也没有人找他谈话,似乎已经把他给遗忘了。
只是刚去的时候,狱警对何元海特别凶狠,他们也是带着仇恨对他又打又骂。
有一次打得太狠了,何元海半个月下不了床,这几个狱警只好把饭给他送到床头,他们也不想因为一个中国人惹上麻烦。
何元海被关在一个小小的单间,又黑又湿也没有窗户,甚至连一张床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冰冷的水泥台,上面什么板子也没有。
何元海左边的伤口本来就没好,因此只能靠右边侧着睡,躺在水泥台上时间一长胯骨就变形了,留下了永久的后遗症。
在越南的监狱里,每天的伙食就只有七两米饭,上午四两下午三两,再加一点点杂七杂八的蔬菜。
20岁出头的何元海,原来在部队一顿就要吃六七两米饭,如今越南监狱给的那点伙食,根本就没法吃饱,长时间的饥饿也让他变得浮肿。
何元海整天被关在监狱里,只有吃饭的十分钟可以走到食堂,在里面根本没见过一次太阳,时间长了就有点受不了。
被关在囚室里的何元海,一个人也没办法交流,心里想要回家的希望则越来越淡,只是想到老家的母亲没人管,只好坚持着活下去。
一年多后,当初救下何元海的那个日本女记者,又一次来到监狱找他,直到这时,何元海才知道自己被俘虏送到医院后,根本没人把他登记到战俘名单上。
也就是说,越南人真的把他这个解放军战俘给遗忘了。
多亏了这位日本女记者,还记得何元海这个人,一年多了,还想着来看看有没有被交换回去。
她询问了当时治疗何元海的那个医院,才知道这名解放军战俘被关押在了这所监狱里。
在监狱里,日本女记者见到何元海时十分惊讶,她告诉何元海说越南战俘营里面的解放军俘虏,有好几批已经换回去了。
在何元海之前被俘的军人,都已经交换回国,就剩下他还在这监狱里,每天过着看不到头的日子。
日本女记者把何元海的情况反映上去后,何元海终于走出了监狱,并于1980年夏被转移到了战俘营里。
战俘营里除了何元海一个当兵的以外,还有六七个广西渔民,他们是在海上打渔的时候被越南人抓过来的,可是这些渔民说的话何元海一句也听不懂。
每个战俘每月有3块钱的定额开销,包括购买牙膏、牙刷、肥皂、毛巾这些用品的费用,每个月还有一斤白糖,条件比监狱里好得多了。
然而,管理战俘营的士兵,看到何元海后又是对他拳打脚踢。每天受到虐待的何元海,觉得自己与其受侮辱,还不如自杀算了。
何元海把自己的头狠狠地撞向墙壁,撞得头破血流还能感觉到痛,就继续用力撞,直到晕死过去。
战俘营的看守士兵,怕何元海闹下去出事,就找了个翻译叫他不要自杀,过段时间会把他交换回去的。
何元海听完觉得有了一点希望,再想想留在老家的母亲,于是便不再一心求死了。
后来相处时间长了,看守的士兵也对何元海好了一点,他们打扑克的时候何元海就经常在旁边看,有时候也一起跟他们打,最后竟然还学会了几句越南话。
半年时间很快过去,1981年春节过后的一天,越南士兵告诉何元海马上要交换回国了,此时距离他被俘已经过去了两年。
可真到了这一天,何元海心里却越想越多,他激动得连续三天都没有睡好觉。
到了交换那天,越南士兵给何元海戴上手铐,把他和那几个广西渔民一起押上汽车,一路拉到了广西友谊关。
在友谊关碰头后,双方的俘虏各自排好队站在那里,中国公安人员释放越南俘虏的时候,越南方面也把何元海他们放了回去。
回到祖国后,何元海哭得满脸是泪,终于是能够回家了,他也成为了最后一批被越南遣返的战俘。
接到何元海后,公安人员把他带回了派出所,进行了身份核实与审查。经过一个星期的审讯后,161师派人来把他接走了。
到了部队,何元海详细讲了自己被俘虏的经过,审查确定没有问题后,部队便安排何元海正式复员回家,不仅给了300块的复员费,还给他安排了工作。
复员那天,师部的一个排长和一个参谋,一起送何元海坐火车回到湖北,当地政府派车把他们一行送到镇上后,又打电话给他姐夫来接人。
当天晚上,何元海跟姐夫两人住进了招待所,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不仅在战场上荣立了一等功,还成了远近闻名的“烈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身在越南的战俘,怎么就成了祖国的“烈士”呢?
原来,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当部队回来准备清理战场,把牺牲战友的遗体送到后方安置时,何元海已经被越南兵抬走,并被那位日本女记者救到了医院治疗。
战场上的遗体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脸上身上都是血,一时也没法分清楚,他们就把躺在旁边的一具尸体当成了何元海,并把他上报成了烈士,安葬在凭祥烈士陵园里。
那一仗打得非常激烈,何元海所在的尖刀班荣立集体一等功,而他也因为在战场上“壮烈牺牲”被评为一等功,部队还颁发了证书和奖章。
这下,何元海算是“光宗耀祖”了,他的老母亲不仅每年能拿500多块钱抚恤金,村里学校还专门给他立了一块烈士碑,村委会的大喇叭每天还要广播他的“英勇事迹”……
何元海听完姐夫的讲述后,心里想的就是,我这个“烈士”如今回来了,那这些待遇肯定是要取消了。
回到家后,何元海的一等功被部队撤销,“烈士”的待遇也没有了,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能够活着回家,还能亲自侍奉老母亲,这比啥待遇都强。
何元海为了祖国浴血奋战,虽然他因伤被俘了,但战斗的荣誉依然属于他,他还是我们的战斗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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