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国史：靖康之变

文︱王德恒

北宋的覆亡，其实从唐朝后期就注定了。那个时候，各地节度使权力很大，互相攻伐，称帝此起彼伏，造就了唐朝以后五代十国的混乱局面。在混乱中起家的石敬瑭，为了与对手抗衡，竟然向北方的契丹称“儿皇帝”，并且割让了燕云十六州。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兵不血刃地占领了挺进中原的制高点，他们如果要横扫南方，就没有燕山山脉这个天然屏障了。

这一点，宋朝的皇帝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宋太祖赵匡胤统一了中国后，已经没有精力进攻燕云十六州了。他的弟弟宋太宗即位，一心想扫平北方，建立千秋功业，于是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进攻大辽，试图一举夺回失地（杨家将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时代）。结果全军覆灭，不仅失地没有收复，宋朝能够作战的精锐部队也损失殆尽，从此再无收复北方的实力。

宋真宗时代，辽军大举南侵，宋真宗在寇准等人的主持下，与辽国签订了《澶渊之盟》，以进贡岁币等代价，换来了相对持久的和平。

但这个平衡到了宋徽宗时代被打破了。辽国衰弱，女真崛起。辽国叛将李良嗣向宋徽宗建议“约金灭辽”，受到了宋徽宗赏识。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宋朝开始与女真谈判。宋朝提出的方案是，对方获取辽国的上京（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中京（今辽宁开原），宋朝获得燕京。但此时完颜阿骨打即位，金朝建立，不仅不愿意给宋朝相应的地盘，还要求宋朝向自己进贡岁币。

正在双方互相扯皮的当口，金朝军队已经摧枯拉朽般地攻克了上京、中京，甚至占领了燕京。这下宋朝坐不住了，立刻派蔡京、童贯带兵攻辽，结果被辽国的残余部队杀得大败；再派刘延庆攻辽，再次败绩。这两仗，暴露了宋朝孱弱的军事实力，金朝在消灭辽国后，迅速兵锋南指，北宋在劫难逃。

宋朝的首都开封汴梁，是一个无险可守的城市。金兵南侵很快围困太原，宋徽宗有了不祥的预感，传位给宋钦宗，自己当上了太上皇，不打算负责任了。这一年就是宣和七年。

靖康元年正月初七，金兵第一次兵临汴梁城下。当时金兵是分两路南进，主帅分别是粘罕（又译宗翰）、斡离不（又译宗望），围困开封的是斡离不。初八、初九两天，金军对开封各个城门发起了猛烈攻击，初十，宋朝派人至金营，要求议和。

金军向宋朝索取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绢缎各一万匹、牛马各一万头。要求宋主尊金主为伯父，割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并且要求亲王、宰相入金朝为人质。双方的谈判持续了一个月左右，此时，宋朝各地的勤王军马正在向开封集结，金军感觉到了危险，决定见好就收。这次，他们实际带走了八十万两黄金、两千万两白银以及皇帝割让三镇的诏书。

二月初九，金军退兵，此时汴梁城外已经聚集了二十万宋朝的军队，宋朝的皇帝腰杆似乎又硬了。

二月底，宋朝宣布割让三镇的诏书作废，八月，粘罕、斡离不的军队分别从山西、河北出发，以对方毁约为由，再次进攻北宋。十一月二十三日，斡离不军到达汴梁城下，闰十一月初三，粘罕军到达汴梁。开封的十几座城门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在这次金兵入侵的过程中，宋朝求和的使节不停地前往金营，先是同意割让三镇，再是同意双方划黄河为界，但这都没有阻止金军的步伐。这次金军提出的条件就一条：请你们的皇帝出来会盟。宋朝一拖延，金兵就进攻，并且放话：城破之前出来，我们的主帅还能执臣子礼，城破之后——那什么都别提了。

宋朝几乎每天都派大臣或者亲王去求和，但对方态度坚决，一律“不纳”，都不让进门。

闰十一月二十六，金兵终于攻进了汴梁，十六座城门全部失陷，皇宫中派出求和的亲王、重臣也全部被轰了回来，人家不谈了。接下来的几天，相继有皇宫、庙宇、皇亲住宅和城中大户被烧，开始有一些女性被劫掠出城。之后，明节皇后（宋徽宗最宠爱的安妃，死后追封皇后）家被焚，对宋朝皇帝的压力越来越大。

终于，在三十日，宋钦宗出现在朱雀门，准备亲自去金营求和。金兵解除了他三百人的卫队武装，只许他一人入营，但粘罕和斡离不依旧拒绝和谈，他只好住在粘罕所在的青城寨临时住所中。

十二月初二，被关了两天的宋钦宗同意上降表，这才得到了金军统帅的“接见”，之后被送回城中。原来以为这是停战的开始，但万万没想到，这仅仅是噩梦的发端。

条件是一点点提出的。初五，要马七千匹；初六，要兵器；初九，要河北、河东官员家属共四十五家、蔡京等高官家属二十余家出城；十三日，要绢一万匹，要求宋朝军民到南薰门缴纳；黄河以北，要再割让两州；十四日，烧毁尚书省、刑部、吏部、礼部的办公场所；二十五日，要国子监所有藏书；二十八日，按《秘书录》刊载，索取古器……到了靖康二年的正月初八，才开始谈战争赔款。

初九，金朝人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不是别的，而是元宵节的灯饰，原来，他们准备庆祝元宵节了。正月初十，宋钦宗被迫再入金营，这一次去，就没能再回来。

正月十三，金朝派人进宫，审查帝姬（宋徽宗时称公主为帝姬）容貌，说是要和亲——他们最后的决定是：全部带走。正月十四，以前灯火辉煌的汴梁一派死寂，城外金兵营寨却张灯结彩，庆祝元宵，金兵命令开封全体百姓上城墙“观灯”。正月十九，开封府报可纳金十六万两、银六百万两。

这是远远不能满足金军胃口的，但宋朝的确是没钱了。于是双方商议出一个以女性折抵金银的公式：王妃、帝姬每人折合金子一千锭；宗姬、宗妇每人折五百锭；族姬、族妇各折金二百锭；贵戚女折金一百锭……

正月二十五，少女六百人、教坊乐工数百人入金营；皇帝冠冕、用车、玉册被收；接着，宫内所有衣饰、仪仗、乐器被收；几乎所有大臣们的家属、姬妾被带走；所有工匠、艺人甚至厨师被带走；图书、书版及天文仪器被收。高潮发生在二月初六，金军进宫，要求太上皇（宋徽宗）、所有后妃、嫔御、帝姬、驸马、诸王、王妃出城。

二月初七到十一，宋徽宗带着自己家属女眷子孙们，陆续出城，他们从此踏上了不归路。靖康之变的悲剧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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