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击：106岁辞世的开国少将，从无败绩的神炮将军，朝鲜战场痛击美王牌骑一师

文/罗永乾

开国少将、原总参炮兵部部长文击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23年11月8日在北京逝世，享年106岁。

文击，河北霸县人，1918年生，原名刘树堂，1937年参加八路军，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炮兵团政委、团长、师长、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院副院长兼训练部部长、济南军区炮兵司令员、军委炮兵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总参谋部炮兵部部长等职，是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1964年晋升为少将军衔，被授予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1988年荣获独立功勋荣誉章。

文击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为中华民族解放和新中国建立的伟大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他一生与炮兵结缘，战场上不但指挥炮兵打得准，而且战法用得活，堪称神炮将军；战场之外，和平时期，立身炮兵院校和领导岗位，为炮兵人才培养和炮兵部队建设发展呕心沥血，无愧人民功勋。2020年，在纪念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前夕，文击接受中央电视台《英雄儿女》剧组记者采访时说：“我没有打过败仗！”这是一名老兵面对祖国和人民时给出的最好回答。

浴血战场 屡建奇功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国土沦丧，民族危亡。一腔热血的文击怀着报国之志一路经北平辗转到达晋察冀，于当年12月毅然加入了八路军，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从此开始了革命生涯。

加入八路军不久，文击便到了对日斗争的第一线，还参加了著名的百团大战。期间，文击第一次身受重伤，并留下了终身伤病。那是1940年8月，文击任晋察冀军区教导团第2营教导员时，在一次伏击日军的作战中，胸部左侧被日军炮弹的碎片击中，恰好碰到了上衣口袋里的钢笔，炮弹碎片被挡了一下又穿入身体。由于战事紧张，医疗条件有限，伤口仅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后来伤口虽然愈合，但穿入身体的一块弹片却留在了左胸心脏旁，至今无法取出。

◆文击将军。

1943年3月，晋察冀军区成立独立炮兵营，文击任政委，从此驾驭“战争之神”浴血战场，驱日寇、打国军、战美帝，立下赫赫战功。1944年4月，该炮兵营编为八路军总部炮兵团第3营，文击继续担任营政委，战斗在抗日第一线。抗战胜利后，文击随北迁的延安炮校到达东北，在新成立的东北民主联军炮兵旅任团政委，为保卫抗战胜利成果，发展东北解放区人民炮兵力量，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解放战争爆发后，文击活跃在从东北到中原的各个战场，先后参加了四平保卫战、东北1947年攻势作战以及辽沈、平津、太原、衡宝等战役。

1948年8月21日，东北野战军组建炮兵纵队，文击任炮兵纵队第2团团长。不久，东北野战军发起辽沈战役。文击指挥炮2团英勇作战，不但有力地支援了步兵，加快了战役进程，而且通过缴获，极大地改善了装备。辽沈战役后，炮兵第2团在沈阳整编，下辖3个营9个连，装备100毫米日式榴炮，每个连增编为4门制，全团共2300余人，作战能力大大增强。

辽沈战役结束后，根据党中央部署，东北野战军迅速入关，准备发起平津战役。1949年1月14日，总攻天津的战斗打响。此时，文击任东北野战军特种兵司令部炮兵第1指挥所参谋长，由他指挥炮2团、炮3团等支援8纵24师攻打民权门。该处是敌人东面防御的重点，工事不但坚固隐蔽，而且数量多、纵深大。战斗中，炮2团、炮3团对敌实施猛烈炮击，掩护步兵开辟通道，发起冲击。由于炮火打击效果好，步兵仅用三分钟就突破民权门，将红旗插上了城墙。

平津战役后，炮兵第1指挥所改编为炮兵第1师机关，文击任副师长兼参谋长，率部西进参加太原战役。他以副指挥身份，协助指挥、支援第18兵团左集团作战的远程炮兵。战前，文击集中侦察队和各炮团侦察人员，用18个昼夜对太原敌情与周围地形进行周密细致侦察和测量，查明和测定了敌观察所、指挥所、炮兵阵地及其他重要目标的精确位置，为压制敌炮兵、摧毁敌火力点、支援步兵作战提供了可靠保障。1949年4月20日，我军兵分十路向太原守敌发起攻击，炮兵部队主要负责对敌炮兵实施压制射击。由于炮火准备效果好，步兵只用一昼夜就占领了敌外围阵地，逼近太原城。攻城战斗中，为保证快速打开突破口，文击带领参谋人员制定了多套方案，并督促各团尽力将炮兵阵地前移，最靠前的炮26团7连距城墙仅400米。战后，步兵赞扬炮兵是“取消敌炮发言权”的神炮兵，战役总指挥彭德怀更是称赞说：“有这么多炮兵参战，谁指挥都能打胜仗。”

◆1953年10月，文击参加志愿军炮兵功臣代表大会留影。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10月23日，担任师长的文击率志愿军炮兵第1师入朝。11月1日，文击指挥炮1师和炮2师29团共40门大炮，配合39军在云山首次与敌交战，对手是美军“王牌师”骑兵第1师和南朝鲜军第1师。当天早晨，云山地区大雾弥漫，我军乘机占领阵地，炮兵则悄悄前推兵力，接近云山城。15时30分左右，炮兵观察所发现云山城外围的敌人在炮火掩护下后撤，云山城内有汽车不断向南移动。原来是美骑1师第8团与南朝鲜军第1师正在换防。文击将这一情况迅速上报，39军首长决心抓住敌人队形混乱的有利时机，提前发起总攻。16时40分，炮兵首先开火，给美军造成重大损失，同时对美军火炮形成有效压制，使其难以发射。美军炮兵反应过来后，迅速组织反击，步兵在坦克的引导下也快速向我炮兵阵地冲了过来。在离我炮阵地只有三四百米时，我炮兵再次火力全开，以“大炮拼刺刀”式的打法，近距离直瞄打击敌坦克。面对我军不要命式的打法，美军很快崩溃，向南逃窜。在炮兵的有力支援下，39军主力兵分三路发起全面进攻，于2日凌晨3时30分攻占了云山城。战斗中，位于龙山洞的美军骑1师主力在飞机、坦克、重炮的支援掩护下，多次企图突破我军防线救援被围之敌。在我步炮密切配合和顽强阻击下，美军始终未能得逞，美第5团指挥官约翰逊上校身负重伤，被围美军向志愿军投降。这一仗毙伤俘敌2000余人，缴获飞机4架，击落飞机3架，击毁与缴获坦克28辆、汽车170余辆、各种火炮119门，极大打击了美军的嚣张气焰，鼓舞了志愿军的士气。文击后来回忆道：“这一仗打得很过瘾。没有飞机、坦克，缺少大炮，我们照样打胜仗！” 那时，敌我炮兵力量相差悬殊。志愿军的火炮大都是战场上缴获的，型号多、射程近、威力小，主要是“骡马炮兵”。美军完全是摩托化，威力大、射程远。但文击活用炮兵战法技法，加上我军官兵战斗精神顽强，炮手配合密切，弥补了装备上的不足。战后，一名被俘美军连长向文击求教：你们的大炮一定比我们多，白天打晚上也打，打得我们坐卧不安。文击笑着说：“大炮可比你们少多了，不过我们知道怎样让有限的炮兵发挥最大的威力。”因在朝鲜战场上的出色表现和突出贡献，文击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二级国旗勋章、二级自由独立勋章。

1955年全军首次授衔时，文击被授予炮兵大校军衔，同时被授予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

献身炮兵 育人抓建

用能文能武形容文击将军毫不为过，上战场他能指挥千军万马，进院校又会培养专家人才。

相遇炮兵前，从1938年到1943年3月，文击先是在晋察冀军区军政学校任宣传干事、政治教员、军区教导团教育股股长，后又任教导团营教导员、团政治处主任等职，致身于培养我军战斗骨干和专业人才。1944年11月，八路军总部炮兵团扩建为延安炮兵学校，文击由八路军总部炮兵团第3营政委改任炮校第3大队政委。

延安炮兵学校是在毛泽东、朱德等中央领导亲自关怀下组建起来的我军第一所炮兵学校，以炮校的教员、学员和管理人员为骨干，先后组建了宣化炮兵学校、东北自治军炮兵学校、东北民主联军炮兵学校、朱瑞炮兵学校、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校、沈阳高级炮兵学校、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院等。因此，延安炮校被称为人民炮兵的摇篮。

延安炮校建立之初，从教员到教材、教具都十分缺乏。文击那时虽是管理干部，但由于在炮兵部队有工作经验，加之文化底子厚，思想活跃，于是便带着学员为写教材出主意，为制教具找材料。他运用“人闲炮不闲”的训练方法，解决人多炮少，训练资源不足的问题；又带领学员开荒种粮、种菜，克服生活困难；他还严格生活管理，培养学员雷厉风行的作风。在艰苦的战争年代，延安炮校与当时延安的大环境一样，生活充实、关系融洽、秩序井然，教学水准很高。

新中国成立后，我军大力发展兵种力量，炮兵迎来一个大的发展期，炮兵部队规模不断扩大，火炮性能不断提升。相应地，炮兵人才培养也受到高度重视，开办炮兵院校提上了军委的议事日程。1957年7月9日，国防部发布命令，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院，炮兵司令员陈锡联兼任院长。刚从南京军事学院炮兵系毕业的文击担任了训练部长，此后又改任副院长兼训练部长，直至1969年底。炮兵学院曾是我军炮兵的最高学府，主要任务是培训炮兵和防空兵旅、团、营军政指挥员，从组建至1969年12月撤销，先后培训、轮训和函授了全军各类干部数万名，其中有500余名成长为军级干部。这里产生了我军第一部炮兵战术教程，培养了我军第一代炮兵、防空兵理论专家。在炮兵学院工作的10余年里，文击谨记毛泽东“为建设强大的人民炮兵而奋斗”的教导，不辞劳苦，兢兢业业，为人民炮兵的建设发展培养了大批高素质人才。

1964年4月2日，国务院总理周恩来签署晋衔令，文击由大校军衔晋升为少将军衔，成为开国将军阵列中的一员。

此后，文击担任炮兵部队主要领导职务，先后任济南军区炮兵司令员、解放军炮兵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总参谋部炮兵部部长（副大区职）、炮兵部顾问，直至1998年离休。在任炮兵部队领导和顾问的21年时间里，文击着眼全局和长远，对我军炮兵部队建设进行了系统设计和精准抓建。如任总参谋部炮兵部部长时，他推动编写、发布了《陆军军事训练大纲（炮兵）》《陆军地面炮兵专业训练考核标准》《对野战阵地防御之敌进攻战斗炮兵群（营）的行动》等一系列炮兵专业训练大纲、教材，为我军炮兵正规化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同时，文击还以炮兵专家的眼光，密切跟踪研究外军炮兵情况，对主要对手的炮兵建设思路、战术运用要求等都心中有数；还以战略家的思维，前瞻性地思考未来战争中炮兵部队运用和建设问题，特别提出，要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深入研究敌军炮兵情况，集中兵力形成局部火力优势，灵活运用战术以扬长避短等，提出开展数字化炮兵和作战指挥自动化建设，带动了我军炮兵建设和战略战术的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文击曾长期任职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第26团（1945年11月至1948年8月任政委，1948年8月转任团长，直至当年11月）和炮兵第1师（1949年1月至1950年7月任副师长兼参谋长，1950年7月至1954年1月任师长），不但战果辉煌，而且英雄辈出，先后产生了“太原建奇功连”“英雄炮八连”“钢铁二连”“铁的三连”“抗洪抢险突击营”等荣誉单位，常恩举、段宝堂、曲百川等战斗英雄，以及新长征突击手黄恩栋、“拥政爱民模范”易建雄等英模人物。人们耳熟能详的志愿军战歌，其歌词作者麻扶摇也是炮兵第26团的一位指导员。人率则众从，身先则士信。这些成绩和荣誉无疑与文击作为主要指挥员时在部队中的率先垂范、团结感化、引导激励有很大关系。

心系国防 励志后辈

1998年，文击从总参谋部炮兵部顾问的岗位离休，时年80岁。离开军队、脱离工作的文击在享受晚年生活的同时，仍然时刻关心国防建设、炮兵建设。他多次接受采访，回忆战争岁月的革命故事，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文击非常关心母校建设和后辈进步。少年时，文击就读于察哈尔省立宣化中学，品学兼优，语文、数学、英语成绩尤为突出，1936年以优异成绩毕业。在现存的1936年校内刊物《宣中半月》中，就留有文击荣获高三年级英文竞赛第二名的记录。2012年宣化一中百年校庆时，文击受邀参加庆典。在与学生的座谈中，他感谢母校培养之恩，鼓励后辈学生要奋发图强，报效祖国。文击还应邀为母校校史馆题写馆名，并捐款10万元支持母校建设。

因战争伤病和常年辛劳工作，晚年的文击也倍受病痛折磨。由于长期从事炮兵工作，听力严重下降，他只能通过写字与人交流。2000年时，文击被发现患上了癌症，因发现早，治疗及时，照顾周到，疾病得以痊愈。虽然他现在很少公开露面，但其功勋风范却永不褪色，永难忘却。

参考文献

1、《炮兵史料汇编》，总参谋部炮兵部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编印，1987年4月

2、《第四野战军战史》，解放军出版社，2017年7月

3、《抗美援朝战争史》，军事科学出版社，2014年1月

4、倪光辉等，《没有飞机坦克，我们照样打胜仗》，人民日报，2020-10-29，第11版

5、郝莹玉等，《大时代的亲历者——访河北唯一健在的百岁开国将军文击》，河北张家口新闻网，2022-08-03

6、刘汝山等，《“美军打仗，就那么回事儿，没什么可怕的。”》，解放军报，2021-03-12

7、卜金宝，《10位健在的开国将军今何在》，《雷锋》，2020年9月号

8、袁永生等，《志愿军老兵回忆录》，四川大学出版社，2013年6月

9、欧阳青，《大授衔——1955共和国将帅授衔档案》，长城出版社，2011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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