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性学发展的历程

1993 年在成都举行的中国性学会(筹)学术会议的闭幕即席致词中，笔者对世界性学的发展，做了一个简明的归纳，并首次提出以下概括和预测：历史上，以说德语的性 学家为首，掀起了第一次世界性学高峰；以说英语的性学家为首，掀起了第二次世界性学高峰；由于一些客观的因素，在21世纪，将以说汉语的性学家为首，掀起 第三次世界性学高峰。

15年后，更多的迹象出现，使这一预测的现实可能性日益明显。在2008年，由笔者发起和组织的“世界华人性学家协会(WACS)”在中国深圳隆重举行的成立大会上，这一观点，得到与会众多性学家的赞同，并成为WACS未来的主要努力目标。

一、人类性学的第一个高峰

这一个时期，始于1886年克拉夫特-埃宾的《性心理病》(psychopathiasexualis)一书的出版，终于1933希特勒上台后对性学的毁灭。

第一次性学高峰集中在说德语的国家，其学术的焦点在于认识和支援性少数，推行性少数的“医学化”：由把性少数看成是犯罪而改成是疾病，从而保护性少数。

“性学”(sexualissenchaft，英译为sexology，中文也可译为“性科学”)这个术语，是德国医学家布洛赫在1906年首先创用的。

但是，人们仍然公认1886年出版的克拉夫特-埃宾的《性心理病》一书，是现代性学的奠基性著作。因此，1886年便被看成是现代性学的肇始之年。

克拉夫特-埃宾，德国出生的奥地利精神病学家和司法精神病鉴定专家，1863年毕业于海得尔堡大学，先后任斯德拉斯堡大学、格拉茨大学、维也纳大学教授，曾兼任国立精神病院院长，一生写有400多种著作，包括几种大型教科书。他根据长期的司法精神病鉴定所收集的精神病案例，尤其是性的反常案例，通过分析、归纳和总结，撰写并出版《性心理病》——现代性学的第一部奠基著作。1901年退休时，还带了2万份病例到他心爱的格拉茨去。是他，第一次把性的疾患独立出来详细讨论。他指出“性倒错”(性变态)并不是犯罪，而是疾病，《性心理病》是为医生和律师写的专著，副标题为“临床-法医学研究”。为了避免此书在公众中流传，所以，关键的段落採用拉丁文写成。然而，这本书还是被广为传播，大受欢迎。在作者逝世之前便已增订到第12版。从世界各地给他寄来大量信件求助，他都尽力回信。

1891年，摩尔写了第一本有关同性恋的专著《反常的性感受》。

1896年，赫希菲尔德用笔名出版了一本关于同性恋的书《怎样解释男人与女人爱同性的人》。同年，霭理士和西蒙合著《性反常》(亦称《性逆转》)一书，从而开始了霭理士达32年的《性心理学研究》的浩大工程，由库列勒根据未能在英国公开发行的英文本译成德文，在德国的莱比锡出版，当时“性逆转”一词主要指同性恋。

1899年，赫希菲尔德编辑《性中间阶段年报》，研究“性中间阶段”，即处于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兼性状态人群。

布洛赫著《马尔奎·德·萨德和我们的时代》，研究了性变态现象。

佛洛德，奥地利精神病学家，在1905年出版了他的《性学三论》，在性学发展史上有重要影响。佛洛德的学说在西方风行，在20世纪促进了人们对性持更开明的态度，对违反社会“正常”惯例的人较为宽容。也使对性科学的公开研究在社会上获得了更多的认可。

A.H.福勒尔，瑞士性学家、性教育家、昆虫学家和精神病学家。福勒尔出版了《性问题》专著，提出废除过多的性法律和同性恋结婚的主张。福勒尔是瑞士苏黎世一家说德语的医院的院长，对于性学做过不少普及和教育工作。1928年在哥本哈根召开国际性学大会之后，福勒尔建立了“性改革国际联盟”，与赫西菲尔德、霭理士共任主席。

可以用赫希菲尔德个人的成就和遭遇，反映出第一次性学高峰的概况：

德国医学家赫希菲尔德，对性学的创建做出了很多贡献，1896年他写了一本书《怎样解释男人与女人爱同性的人》。1908年编辑出版了世界上第一种“性学杂志”(Zeitschriftfur Sexualwissenschaft)。1913年共同奠基组建了世界上第一个“性学学会”。又有《异装癖》、《爱的自然律》、《同性恋》(为布洛赫主编的《性学手册大全》的第三卷，达1000多页)和《性病理学》(3卷)等著作出版。

1919年在柏林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性学研究所”，免费提供谘询服务，一年之内就积累了病例近2万份。1921年组织“性改革国际大会”，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国际的性学会议。1928年出版《性学》(Geschlechtskunde)5卷，涉及整个性学领域。几乎可以说，赫希菲尔德一人花了约30年的时间，把建立性学学科的大部分工作都完成了。1933年，希特勒上台后，不但关闭了赫希菲尔德的性学研究所，病例等资料全被烧毁，他本人被迫流亡国外，足迹遍及美国、日本、中国、印尼、菲律室、斯里兰卡、印度、埃及、巴勒斯坦、法国等地。

希特勒所破坏的不仅是赫希菲尔德的性学研究所，而是完全扼杀了第一次性学高峰，毁灭了刚建立不久的整个性学领域，当时活跃的大多数性学家，是德国的犹太人，他们的著作

被烧毁，研究机构、学会和杂志被禁，性学领域进入空白一片，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性学学科才得以以新的面貌，在美国逐步重新建立。

二、人类性学的第二个高峰

希特勒扼杀第一次世界性学高峰的1933年，正好可以说是说英语的性学家掀起第二次世界性学高峰的起始之年。

1933年，美国第一位重要的性研究家迪金逊博士的名著《人类性解剖学》(Human Sex Anatomy)出版。

迪金逊是医生，又是画家，曾描绘了许多女性和男性生殖器官正常和异常的图像，他的《人类性解剖学》成为这方面的权威专著。他还採取面对面交谈的方式，收集了总数达1,200份之多的关于性生活的个案资料。

这一研究方向，为金西所发展。1938年金西开始其持续多年的规模浩大的人类性行为的调查研究。1948年和1953年，金西的《人类男性性行为》与《人类女性性行为》相继出版，被视为现代性学的第一座里程碑。

由于金西及其同事的研究冒犯了某些保守势力，因而后续的研究经费被终止。

后来，美国W.H.马斯特斯和V.E.詹森，以实验的方法，经过对312名男性和382名女性实际性行为的实验观察，积10年的研究成果，于1966年出版了轰动世界的专著《人类性反应》，提出了人类性反应週期(兴奋期、持续期、高潮期和消退期)及其规律的学说。因此，马斯特斯和詹森被誉为现代性医学的奠基者。

可以说第二次性学高峰的焦点是“性多数”，也就是说是人类社会中的普通人，研究的是并未被污名化的大多数人的性生活，中心议题在于认识和支援性多数。事实上，性多数中，就有性少数的行为，其间并无严格的分界。对性多数的研究，进而促进性少数的“非医学化”，由把性少数看成疾病而改为是正常的差异，从而进一步保护性少数。

同性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同性恋行为由“犯罪行为”，经第一次性学高峰，改认为是一种疾病，由被认为是“罪恶行为”变成是“异常行为”。然而，金西的调查表明：同性恋者的数目并不少，1948年报告5300名成年男性白人，有过同性恋行为的占37%，其中绝对同性恋者占4%；1953年报告5940名白人妇女，有过同性恋行为的占13%，其中绝对同性恋占3%。

美国政府的一项出版物中公佈了吉伯哈德1972年的估计：成年妇女有过同性恋体验的约占10%~12%，男性同性恋行为的发生率更高一倍，即约占20%~24%！进而，在1973年，美国精神病学会召开全国代表大会，更以58%赞成，38%反对，4%弃权通过决议，把同性恋从“异常行为”中删除，同性恋第一次正式地被承认为“一种并非病态的性行为方式”。这里，就把“性少数”和“性多数”统一起来了，全都是人类“性象”(sexual spectrum)的不同部分。整个人类的性权(sexual rights)，都要受到肯定与尊重。也就是说，性学的新高峰将要关注的是“性全数”：性少数和性多数都并列为在“性象”中，从而实现人类全体的性权(sexual rights)。

三、对人类性学的第三个高峰的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