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49岁,和老公李强结婚已经20年了。我们的婚后生活一直很平淡,老公在本地的一家小公司做销售,我则在附近的一所中学当老师。虽然收入不高,但靠着俩人的工资,加上当年买的70平米的小房子,我们的日子也过得足够滋润。
直到那个转折点的到来——我查出了胃癌,需要立即动手术。那天我拿着检查报告走进家门,老公正坐在餐桌前等我回家吃饭。
“老公,我查出胃癌了,已经发展到中期,需要立即开刀。”我声音颤抖地说。
老公手中的饭碗“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我也是泪水涟涟,我们拥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想来20年的婚姻生活平淡但美满,现在一下子就要面临巨大的改变,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的,咱们一定可以熬过去的。”老公红着眼睛对我说,“我会想办法筹钱,你一定要挺住,我们会战胜这该死的癌症的!”
我点点头,擦干了眼泪:“谢谢你,老公,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接下来我们马上卖掉了那套小房子,用所有的积蓄去了最好的医院做手术。我做了一个5小时的手术,医生说胃部肿瘤已经全部切除,但还需要后续的化疗来确保不复发。
我住院的那几天真的是生不如死,化疗的副作用太可怕了。持续的呕吐, fractious]我的头发都快要掉光了。每晚我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痛苦得几乎快要发疯。
老公每天下班后就来医院照顾我,沉默而坚定地扶我去洗手间,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我知道他也在强忍泪水,但仍然不离不弃。
“老公,对不起,让你也跟着受苦了。”一次化疗的间隙,我虚弱地对老公说。
“别说傻话!”老公红了眼圈,“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把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吧,有我在呢。”
我流着泪点点头,握紧了老公的手。真的太感谢老天赐给我这样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了。有他陪着,我什么痛苦都熬的过去。
终于,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我的癌细胞指标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我出了院,虽然身体仍然虚弱,但知道自己终于战胜了癌症,我感到无比欣慰。
可我并不知道,人生的真正艰难时刻还在后头......
然而,我和老公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们不得不卖掉了唯一的房子来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出院后,我们变成了住在祖传老房子里的无房者。这个老房子只有50平米,房顶漏雨,墙壁裂缝,我们勉强将就着住了下来。
老公白天还要去上班,我一个人在破旧的老房子里生活,心里空落落的。我们曾经小日子过得那么美满,现在日子却一落千丈。
有的时候我会看着厨房那面破旧的墙壁出神,想起我们曾经温馨的小家,心里难过极了。
我明白老公也很辛苦,为了我的医药费,他不得不到处打零工挣外快。每天下班回来,他都累得脚步虚浮,眼神迷茫。
“老公,对不起,让你也这么辛苦。”我心疼地给他擦了把汗。
“还好吧,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你身体最重要。”老公勉强笑了笑。
可惜,我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术后五年,医生通知我说,癌细胞又复发了,而且已经转移到了其他器官,情况危急。
“怎么会这样?化疗是不是没做够?”我绝望地问医生。
“这种情况我们也无能为力。”医生沉痛地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需要好好过每一天。”
我死死捂着嘴,泪水夺眶而出。原来我自以为战胜了癌症,生活终会好转,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我突然明白,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我和老公还有父母,都需要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当天我颓然地回到了家,老公一脸担心地坐在我对面。
“到底怎么了?病情有多严重?”他握着我的手,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焦虑。
我哽咽着将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公瞬间脸色惨白,他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老公,我时间不多了。能不能请我爸妈搬过来和我们住?我想让他们陪着我。”我哀求道。
老公却皱起了眉头:“我们已经没房子了,老房子这么小,爸妈来了也住不下啊。”
我瞪大了眼,没想到这个时候老公还想着房子的事。
“就剩我这么点时间了,你也不让我父母来照顾我吗?”我红着眼睛质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条件太难了......”老公支支吾吾地回答。
“好,我知道了。”我冷着脸吃完晚饭,然后回房间死死把门锁上。
一个人躺在床上,我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原来这就是我结婚20年换来的待遇吗?我付出了一切,却在最艰难的时候得不到丈夫的支持和谅解。
第二天老公敲着房门求我开门,我冷冷说了一句“没事就去上班吧”,然后将被子蒙过头假装睡觉。
之后的一个月,我与老公的关系十分僵硬。我每天一个人在家默默地流泪,再也提不起做饭、打扫的兴致。我觉得我的人生已走到尽头,我害怕、绝望、又深深地失望。
直到有一天,老公突然提前回了家。他神色疲惫而悲伤,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对你。你生病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只想自己。我太自私太失败了。”老公流着泪说。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我明白我们都是这个残酷的现实的受害者,需要互相谅解。
“起来吧,没事的。”我握住老公的手。
“谢谢你能原谅我。我已经安排好把你爸妈接过来了,我会照顾好你们的,求你再相信我一次。”老公抹着泪说。
我点点头,终于泪流满面:“嗯,我相信你。我们一定可以渡过这个难关的。”
从此,老公开始认真履行他的诺言。他亲自去接我的父母,然后辞掉工作照顾我们三口人。他学着做各种软食,细心地照顾我的日常起居。我看着他憔悴却温柔的眼神,明白他终于懂得用心去对待我这个即将离他而去的爱人。
我也不再抱怨生命的不公,而是感激生命最后赐予我的温暖。我决心活在当下,把握与家人相处的每一刻时光。我开始学着欣赏身边的小美好——清晨的鸟鸣,墙上斑驳的日光,老公努力但不太好吃的饭菜......这一切都成为我宝贵的回忆。
我知道,终将面对的别离就在不远的将来。但此时此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宁静。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我已经病闷在床近一年的时间。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变得极其虚弱。白天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睡觉,偶尔醒来的时候,也只能勉强进些流食。我看得出老公和父母的眼神越来越绝望,但他们还是不停地鼓励我要勇敢活下去。
“老公,爸,妈,对不起,让你们看着我这样难受。”一天我突然开口道。
“傻,我们是家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老公握紧我的手。
“对,女儿,你是我们的好孩子,我们会陪你到最后一刻的。”父母也流着泪说。
我点点头,再也忍不住泪水。其实我明白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开始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老公,我写了一封信,希望那天到了你能念给我听好不好?”我虚弱地对老公说。
“好,一定。你保重身体,还有好多天呢。”老公的声音已经哽咽。
我知道他在自欺欺人。当天夜里,我在睡梦中窒息、抽搐。老公和父母惊醒,急忙打电话叫救护车。可等医生来了,也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们......做好准备吧。”医生低声对坐在一旁痛哭的家人说。
我努力睁开眼,对老公示意。他抖着手拿出我的遗书,在我床前坐下,开始用颤抖的声音念起我写下的话语:
“亲爱的老公,我走的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请不要难过,因为你给了我这一生最深最真的爱。感谢你20年来的相守相随,尤其是在我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知道这对你也是巨大的痛苦和责任,可你没有退缩,而是让我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黄昏时光。我看到了你心中最纯净美好的一面,如今,我可以无憾地离开人世。我会在天之灵里继续守护你和爸妈的。再次感谢你给我的一切。我爱你,永远。”
念完这封信,老公放声大哭,父母也失声痛哭。我感到越来越虚弱和冰冷,我知道我最后的时刻到了。
然而同时,我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因为我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尽了,我已经毫无遗憾。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老公微微一笑。然后我闭上了眼,让自己缓缓地、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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