劁猪匠（二）

每一个行业不仅有来历和传承，也都有宿命的成分在里面，意思就是说，一个人要吃哪一行饭几乎就是上天注定的，劁猪这门手艺属于老北京72行里面的一种，祖师爷来自于神医华佗，原本这些技艺都是来自华佗的《青囊书》，可惜的是只有几张残页流传下来，对于该书后面记载的治疗动物不孕不育的技术，倒是没有了传承，这就造就了小动物这一类的悲哀，尤其是猪这一族，从驯化之后就被人类劁来劁去。

猪的祖先也不简单，要以法力而言，当属西游记中的二师兄猪悟能，这也是民间公认的猪的领袖，尽管天蓬元帅才是二师兄的正职，但当年被贬下界投错了猪胎，所以他的本体就是一头猪，这点大师兄孙悟空心里最为清楚，毕竟当年收伏八戒还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如今的高老庄现在都不养猪，这是八戒成为净坛使者以后延续下来的规矩。

肃南裕固族自治县的明花乡南沟村，就是西游记中高老庄的遗址，这个村以前可是出过很有名气的劁猪匠，当然村里也有很多养猪的，不仅有养猪的还有屠户，这两个行业都是以猪为营生，区别是屠夫是要命的，而劁猪匠则是干的断子绝孙的勾当，若是从猪悟能的角度来看，它最为嗔恨的应该不是能要它子孙性命的屠户，而是那个以劁猪为生的劁猪匠。

有一天，南沟村的李一刀挑着担子要去外地做劁猪生意，这一趟出去没有个小半年是不会回来的。经常走街串户的李一刀，脚力非常强劲，毕竟是年轻力壮，不到半晌已经走出几十里，在路过一个小山村的时候，李一刀就开始了自己的营生，村民一看李一刀行头就知道这是劁猪的，在一位村民的引荐下，来到一个大户人家，门口坐着一位老员外，见村民领来一位劁猪匠，高兴的眉开眼笑，说自己家有一头大公猪，一直等着劁猪匠上门，可坐等右等这一等就是两年半，李一刀听完老员外的介绍，有点迫不及待的来到猪圈前面站定，只见猪圈里有一头较大的黑猪，看见有陌生过来，这头猪居然仰起头朝外面看了看。

李一刀干这一行已经有几十年了，还从来没有劁过这么大的一头猪，仅仅是这头猪的一个睾丸就可以能做两道菜，李一刀盯着这头黑猪两个晃来晃去的巨大睾丸，心里不由得窃喜。可面对这个庞然大物，一两个人恐怕不行，回头朝着老员外说：“至少需要四个小伙子来帮忙，”老员外说这都不是问题，喊来管家让他把看家护院的家丁找来。此时的李一刀信心百倍的开始摆弄自己的家伙什，这头黑猪在猪圈里开始明显的焦躁不安起来，仿佛有着不好的预感，只是猪圈太高攀爬不出。

没一会来了八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一看都是手脚利索之人，在李一刀的授意下，这八个人都进到猪圈里，开始对大黑猪实施包围，大黑猪虽然感觉到不妙，但面对八个彪形大汉还是很快被放倒在地，李一刀笑吟吟拿着那柄特制的手术刀，在黑猪凄惨的呼叫声中，手起刀落，两个巨大的睾丸便掉落在地上，抓起一把草木灰按在黑猪的伤口上，然后喝一声松开吧，只见大黑猪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还没等大伙反应过来，已经先人一步跑出了猪圈门口，差一点把在外面观望的老员外撞倒。

李一刀活干完了，猪跑到那里去已经和自己没关系，老员外赶紧招呼家丁去追，这几个家丁前呼后拥的循着滴滴答答的血迹追出去了。李一刀顺手把那两个睾丸收了起来，接过老员外递过来的劳务费，就告辞而去。李一刀挑着担子出了村口，又往前走了不远，便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从自己的挑子里拿出做饭的炊具，准备生火做饭，按道理主家是要管顿饭的，但李一刀顺走了那两个睾丸，对老员外的挽留坚决不受，何况这大黑猪也不见踪影。

心里高兴的李一刀，拿出一颗猪的睾丸，到旁边的小河里简单清洗了一下，回到树下开始了烹煮，没一会香味便飘了出来，李一刀又顺手掏出一瓶小烧，很惬意的喝了一口，这时候看见几个家丁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路过大树下看见李一刀的时候，这几个家丁也没言语，李一刀也没有多问，毕竟找猪是他们的事。李一刀一口酒一口肉的，很快就吃完了，起身打个饱嗝又挑起担子继续赶路，村子在身后越来越远，眼看着翻过一片灌木丛之后，就上了阳官大道。

李一刀就要下坡的时候，突然从灌木丛里窜出一个巨大黑家伙，闷声不响的一头朝着李一刀撞去，丝毫没有没有防备的李一刀，吃了一惊，来不及扔掉担子，随即一个就地十八滚，堪堪躲过这次袭击，起身后的李一刀这次看清楚了，居然是那个逃走的大黑猪，让李一刀感到惊奇的是，这家伙难道成精了不成，居然认识自己，还不声不响的搞突然袭击，这时候李一刀的扁担还在挑子上，身上只有那个赖以糊口的手术刀。李一刀倒是不惧，毕竟和猪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什么样的稀罕事没遇到过，何况他自己还会一些拳脚。

李一刀刚把劁猪刀拔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大黑猪一头撞空之后，居然没有逃走，一转头又是一头撞了回来，面对这头三四百斤的庞然大物，李一刀还是选择躲闪，就这样一人一猪开始交战，就在李一刀感到力竭的时候，那几个回去的家丁又被老员外赶了回来，可还没等到围捕，大黑猪见势不妙，又一头钻进灌木丛消失了。家丁们看着狼狈的李一刀指指点点，李一刀也没言语，也谈不上说啥救命之恩，收拾完东西之后，继续赶路。可李一刀这一路走下来，总感觉后面有东西跟着他似的，回头看看啥也没有，李一刀认为是刚才受到惊吓的缘故，定了定神，继续前进。

走出大约十几里，李一刀感觉有点气喘，四顾之下看到不远处有一座破庙，便决定晚上就露宿在这里，晚餐就是猪的另一个睾丸。李一刀看着这个破庙挺破败的，简单收拾一下，便坐下来收拾身上擦伤的地方，幸好带的有跌打损伤的药品，等这边收拾好了，又开始做晚饭，把随身的火折子打着，用一根蜡烛放好照亮，等把另一个猪睾丸吃掉，又喝了半瓶的小烧之后，李一刀才和衣而眠。不过，李一刀没有注意的是，他在破庙里的一切，都被躲在土墙后面的黑猪看得清清楚楚，这黑猪尽管两个后腿稍显哆嗦，但为了复仇一直强行忍住，看到李一刀睡下后，才发疯似的又一头撞了过去，睡梦中的李一刀听到动静后，已经晚了。

由于常年在外游走，李一刀睡下的时候，那把劁猪刀始终是捏在手里的，尽管大黑猪一头撞在了李一刀身上，但李一刀的劁猪刀也准确的插在猪的喉咙里，就这样一人一猪都躺在了破庙里。天亮以后，人们发现猪的尸体，而劁猪人李一刀也是奄奄一息，村里不乏有好心人，就雇了一辆马车把李一刀送回到了南沟村，可是再好的医生也回天之术，李一刀的伤势太重了，整个下身被猪踩踏个稀巴烂，除了两个手臂和握刀的手完好无损外，其余都没有一点好地方，就是鼻子也被猪啃去半个。李一刀挂了之后，南沟村这个劁猪的行当，也就彻底消失了。

人们都说万物皆有灵性，尤其是饲养的家禽，长期和人在一起自然就会慢慢开悟，猪这一类尽管是好吃懒做，和它的祖宗很相似，但也不乏有杰出之辈，比如老员外家的大黑猪，不仅能听懂人语，还会懂的偷袭和伏击，这种进化简直比八戒附体还要厉害。明太祖朱元璋曾经写过这样一副对联：“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尽管这幅对联是对入宫净身的太监而言，但用来形容劁猪匠也是非常合适的，对劁猪匠而言，尽管是以此谋生的手艺，但毕竟做的是断子绝孙的事情，对八戒而言，能略施法力庇护一下子孙应该还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