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里给牺牲战士开追悼会，正鞠躬致哀战士归来，追悼会秒变庆功会

解放军军民庆功会

1947年10月，大别山李杜店战争失利后，三十三师九八团二营五连发生了一件稀奇事。

事情得先从李杜店战争说起。

这场战争，侦察到的情报是，约一团敌人，向我军正面进攻而来。这样的兵力不多，正够我军吃一口。但我部队还没怎么使劲打，他就逐步退却。这明显是在钓鱼，引诱我军深入，以便围攻。战争后发觉，敌军左右两侧各埋伏有一个旅的兵力，呈剪刀形向我军夹击而来。

我军发觉了敌人的圈套，赶忙后撤，想抢占山头居高临下阻击敌人，可是敌人从三面合击上来，而我背后山下是一条大河，呈背水一战之势。敌多我少寡不敌众，战争十分激烈，九八团团长赵玉亭在指挥半山腰的激战中英勇牺牲，部队一时陷入纷乱。

紧急时刻，副团长尹书信当机立断，机动灵活地用小部队保护，趁敌人尚未合拢之际，指挥部队急速撤下山去，从河滩广阔水浅处渡过河去转移到安全地带，使部队化险为夷。

部队转入安全地带后，五连老连长刘道远和指导员赵升华查点了一下部队人数，发觉全连有两名人员失踪，再经仔细查点，查出来竟是二排长金铁柱和卫生员肖春山！这可是全连两个不得了的人物，全连哗然，老连长和指导员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尤其是老连长，心情特别痛苦，就像砍掉他一只臂膀，又割去一块心头肉。

卫生员是全连的宝贝，这个不用说。二排长金铁柱，更是五连珍宝，全师著名的一等战争英雄、榜样共产党员，也是五连的顶梁柱，老连长刘道远的得力助手。

老连长今年四十五，身体欠佳，经常腰疼腿酸难以支持，自从刚进大别山副连长袁名奎牺牲后，他就感到五连的重担，一个人挑有些吃不消，还是咬牙硬撑着干。多亏有二排长金铁柱主动来帮助他。白天跑腿费力的事都是二排长主动去干，晚上查岗、查哨、查铺也是二排长替他。

连队党支部早已写报告请求上级提拔金铁柱当副连长，但迟迟没有批下来。这让老连长想起来更觉伤心，为此痛哭过好几场。

尽管希望不大，老连长仍抱着模糊的希望。他请指导员开个党支部会，大家讨论分析一下，看看二排长到底能不能回来。但是大家几乎一致认为，这两人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理由是，二排长一直冲锋在前，退却在后，那天他是为了保护部队转移，一定会和敌人死拼到底，最后不是牺牲就是跳崖投河，而大家都知道二排长是不会浮水的。卫生员肖春山倒是水性好，他是微山湖人，从小在水里捉鱼摸虾，他跳崖投河淹不死，可是淹不死也早该回来了。现在，七八天过去了，还没见人，就说明他很可能在战争中牺牲了。

老连长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眼泪吧嗒：“指导员，咱五连得考虑开个追悼会吧！”

指导员觉得，先不急于开追悼会为好，虽然希望小，还是等等看吧。

部队接着来到刘家塘，上级下令休息三天。在这里又等了两天，两位失踪的同志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第三天一大早，师部通信兵送来一捆报纸和信件，其中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大信封。指导员先把大信封拆开看了看，说：“来晚了，来晚了！”

原先是上级提拔二排长担任副连长的任命书。老连长跺脚哭着说：“人都没了啊，来这任命书还有啥用呢？！”

他又和指导员商量追悼会的事：“部队在这里休息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我看咱给二排长和卫生员把追悼会开了吧！要不然明天一出发部队行军再打仗，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空。”

指导员听他说的也有道理，通知全连的指战员进行追悼会的准备工作。

连队文化干事和文书忙用白纸写了一些追悼会的标语和横幅会标，还写了两个“烈士灵牌”，借用房东的桌子、凳子，在驻村村前空布置好了一个简单的追悼会场。连队集合起来，追悼会开始了。

指导员赵升华主持追悼会仪式。他讲完话后，低沉地发出口令：“全体起立！向烈士致敬、静默三分钟！”

默哀毕，老连长开始给大家做二排长英雄事迹的报告。

金铁柱是山西昔阳老根据地的兵，抗日战争时，就是全县的民兵英雄和榜样民兵队长。他擅长搞地雷战，带领民兵队在打游击、反扫荡中，先后共打死一千多敌人。他一九四六年参军，在部队他一贯作战英勇，很快就被评为战争英雄和榜样共产党员。今年春豫北战争解放汤阴时，他率一个班第一插入敌人纵深阵地，一人冒险闯入敌司令部，两颗手榴弹炸毁了敌人电台，打死副司令，吓跑正司令孙殿英，孙后被我友邻部队截住捉获。敌军失掉指挥，溃不成军，我军很快全歼守敌，解放了汤阴。战后，金铁柱被评为全师一等战争英雄，由班长提升为副排长。

在羊山包围战中，敌人在坦克的保护下，想突围逃跑，眼看就要冲垮我军防线，又是金铁柱冲出战壕，用集束手榴弹炸毁敌，防线保住了，堵住了敌人的突围。战后，金铁柱又被评为记大功一次，由副班长提升为正排长。

老连长说着已语带哭腔：“张家店战争咱连副连长袁明奎牺牲了，咱连就想提金铁柱来补充副连长的缺职，上级因为他提拔得太快迟迟没有批准。直到今天，任命书来了，但是，他……人已经走了……”

老连长忍不住悲痛地抽泣起来。

全会场的人都呜呜地大哭。正在大家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突然背后有人大喊：“报告连首长！我们回来了！”

嗯？谁？大家擦擦两眼的泪水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二排长和卫生员吗？

有人大喊：“二排长和卫生员回来了！”

这意外的惊喜使会场像油锅里泼上凉水爆炸起来了，战士们像疯了似的，起来把周围墙上、树上贴的追悼会标语都撕下来，把“烈士灵牌”撕了个稀巴烂，更多的人把胜利归队的两位战友包围了起来，有的上前握手拥抱，有的把他俩抬起来，兴高采烈地悠荡着开心取乐。

老连长好指导员挤上前喊：“停停停，让咱好好看看！”

老连长抱着二排长说：“二排长，你可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些日子不回来，我想你想的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我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上你了……”

指导员大声说道：“同志们！二排长和卫生员回来，这是咱连的一大喜事。今天二排长提升副连长的指示也来了，这又是一大喜事。今天，我们五连是双喜临门啊，队伍马上集合，我们要高高兴兴地开一个双喜临门的庆祝大会！”

文化教员这天累坏了，马上用棕树皮绑了一把刷子当排笔，用锅底灰和成墨水，没有红纸用一张白纸写了一个大“囍”字，向驻村老乡借了一床大红毯子，把大“囍”贴在大红毯的中心，挂在了主席台上，一下子就把“双喜庆祝会”的气氛凸显出来了。

队伍集合起来，指导员宣读了金铁柱同志的副连长任命指示，然后要金铁柱和肖春山两位同志报告一下那天战争离队后的情况。

根据两人的报告，事情大致是这样的：

那天部队后撤的时候，肖春山快下山了，回头一看，发觉二排长还没有撤下来，正端着机枪，边扫射边往山顶上跑。他就知道二排长不会撤走，要保护部队撤退到底，这样到最后不是和敌人拼死，就是跳崖投河。于是他又跑了回去。

二排长只顾打击敌人，没发觉肖春山就在他的身后。子弹打完了，敌人在嗖嗖地往上冲。二排长把机枪往崖下的河里一摔，起身就要跳崖。肖春山跃上去抱住了他，两人一起往下跳。但二排长以为是敌人上来了，狠狠踢了他一脚，肖春山紧急发声，二排长才撒手。

两人落水了，河深流急。肖春山一只手臂拦住二排长，让他的头露出水面，一只手拨水掌握方向，一直冲出去有十余里远，在一个河水拐弯流水缓慢的地方，他抓住垂在河边的树枝爬上岸来。

二排长不知呛了多少水，人昏迷不醒。肖春山把他抱在岸坡上，头朝下控水。过了一会他醒了，说：“我很冷，浑身哆嗦。”

天还不亮，肖春山搀着他到附近村里找老乡。一位老大娘一看他们是解放军，忙把他们接进屋，烧火取暖，煮红糖姜水驱寒发汗。

为什么老大娘对他们这么热情，原先她是当年的红军家属。她说：“看到你们，就想起我的儿子。”当年她儿子跟红军走了再也没回来，去年托人捎信回来，说现在在东北大连，当团长了。大娘给他们做鸡蛋面条，放了好些胡椒面。

傍晚，二排长发起高烧，头痛昏迷，浑身无力。大娘跑遍半个山庄，找来了半碗白酒和一大包山草药，用白酒给二批站全身上下擦，一遍又一遍，煮草药给他喝。渐渐地二排长退烧了，但还是头晕，浑身无力。

第二天，二排长和肖春山向大娘告辞，但大娘无论如何也不准走，她说，没有好完全，这怎么走呢？万一路上遇到敌人，跑不快，再出问题就危险了。大娘态度实在坚决，二人没法，只好依她。

大娘叫他的亲侄儿每天上山挖治病的草药，又给二排长治了三天病，天天给他吃鸡蛋面条，在农村这就是最好的饭了。他们在大娘家住了四、五天，病基本好了，人无法再安心住下去。

临走大娘还是不放心，叫她亲侄儿护送他们。她反复嘱咐侄儿要小心，要他们能平安归队再回去。这样，他们就在大娘侄儿的护送下，很顺利地回来了。

大家听了他俩的故事，无不为大娘对子弟兵的爱惜而感动。

欢乐的气氛在营地荡漾。指导员说今天双喜临门，要办个喜庆的文艺庆祝会，一定要尽欢而散，再吃中午饭。

老连长是真高兴坏了，头一个就站出来，说要带头表演。他是河南人，就咧着大嘴用粗哑的嗓子来了段河南坠子。说实话，他那嗓子，刮得大家头皮发麻，但战士们听着就是高兴，纷纷鼓掌。

大家被他热烈的情绪感染，纷纷举手，要上台唱戏，指导员只好一个一个排秩序。各种节目都有，山西民歌、山东快书、河北梆子、陕西秦腔、陕北小调、江南评弹、越剧、东北二人转、川剧、柳琴戏、花鼓戏、鼓子秧歌……一百多人的连队，人人有节目，个个显身手，南腔北调，五花八门，品类繁多，花样翻新，赏心悦目。

喜庆会的欢乐，赶走了死神的困扰，驱散了人们心头的悲伤。

金铁柱提拔为副连长后，连的工作蒸蒸日上，成为全部队中一个充满活力的连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