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梁振华：武侠未死、江湖犹在，创作本位成就《云襄传》

这是鲜喵的第 2180 篇吐血原创

喵族码字员：子路

Pengxx01·故事人

“人，既无虎狼之爪牙，亦无狮象之力量，却可以擒狼伏虎、驯狮猎象，何也？唯智慧尔。”

这句话出自新武侠小说代表人物方白羽《千门》，也在改编剧《云襄传》中开篇亮相，借公子云襄之口定下全剧基调。

侠，以武犯禁；智侠，则用智慧搅乱这一方江湖。

近日，江湖奇谋剧《云襄传》胜利收官。

随着公子襄的“扫黑风暴”扫到尾声，大BOSS福王亮出终极爪牙，这对仇敌师徒的最后一场棋局耗尽计中计中计，诛心谋算隐含风雷，最终结局也格外令人唏嘘。

该剧播出期间，连日登上VLinkage网剧播放指数、德塔文电视剧景气指数、云合数据正片有效播放等多个专业榜单TOP 1，连续拿下两次猫眼武侠剧热榜周冠、剧集总榜日冠，连续20日蝉联爱奇艺热播榜日冠；收官爱奇艺热度8416、腾讯视频热度25564，联播剧收获此等热度实属罕见；同时出口日本、韩国等国家，同期热播登顶，实现了古装剧的又一次文化出海。

《云襄传》也吸引了大量自来水观众、历史文化博主追剧析剧，感叹已经多年未见江湖侠义风味如此浓厚的古装剧，其权谋线、情感线、台词、色调乃至配乐都极具个中况味，值得细细剖析。

在武侠赛道整体遇冷的当下，主创团队为什么选中了《千门》IP，创作出这样一部兼顾戏剧价值、美学追求与文学性的江湖奇谋作品？

对此，我们与《云襄传》总编剧、总制片人、艺术总监梁振华老师聊了聊，请他分享了这四年来创制《云襄传》的心路历程，对智侠江湖、成熟爱情、作品文学性的塑造与追求，以及坚持创作主义的品控方法论。

《云襄传》总编剧、总制片人、艺术总监，青春你好传媒创始人，梁振华

「侠」的回归与创新

“侠”，如何定义？

在梁振华看来，司马迁所著《史记·游侠列传》早在两千余年前道出“侠”的本质：

“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

作为曾研究过中国武侠小说史的资深武侠迷，编剧梁振华一直想写一部武侠剧，恰好在2018年左右遇到了方白羽新武侠IP《千门》。

“《千门》系列小说有两点深深吸引我，第一，它展现了非常浓郁的江湖风、侠义感，江湖群像与侠义情怀相辅相成；

第二，主人公云襄是一个江湖智侠，与传统武侠不同，他只会保命轻功‘逃十息’，却能用智慧平定四海恩怨、解决江湖纷争。这恰恰是人作为灵长类动物的独特性。

这个故事既回归了江湖武侠的初心，又完成了内部类型的迭代创新，就是我想写的江湖传奇。”

于是，和爱奇艺携手，历经3年有余的剧本创作、4个月拍摄、1年的后期制作，《云襄传》破千门、诉心门，踏云而来。

《云襄传》的权谋主线脉络非常清晰，讲述了云台公子云襄（陈晓 饰）学成入世、复仇卫道的故事，一路收赌坊、灭漕帮、联合苏家莫爷、扳倒唐笑南宫放，以过人智识在多方势力中辗转腾挪、算无遗策，从报灭门私仇出发，最终成长到为苍生黎民请命的人生高度。

回溯简单、创作却难，“智侠”二字对创作者提出了更高要求，如何在故事中层层编织“智慧”的魅力，展现江湖中的“谋”与“侠”？

梁振华表示，剧本改编在尊重原著精髓的基础上，主要做了两方面的努力：

第一，在戏剧作品层面，进行契合当下时代趣味标准的细节改编，包括戏剧冲突、人物设定、台词编排等，这点得到了原著作者方白羽老师的支持和认可；

第二，在具体技法上尊重观众，不取巧、不降智，只有对手很聪明才能证明云襄主角团更聪明。随着剧情进展，剧中的智商谋略在一步步升级，不断为观众带来更深层次的刺激。

剧情中段，云襄唐笑对赌大戏

除框架事件、伏笔结构之外，梁振华还将智侠谋略感融入了多场重头戏的对白中。

他分享了最后定生死那场云襄福王对弈戏的创作历程，剧组基本采用顺拍，直到杀青前半个月，他还在带着编剧姜大乔、颜西反复调整结尾。

“就在横店咖啡厅，我说咱们呢就是净手、静心、焚香，必须把这场戏攻下来。”

太难了，彼时已经揭露福王就是云台主，历经数十年谋划布局，他手握云台、凌渊两大门派，内有朝堂势力、外有关海主襄助，只差最后一举起势。如此天衣无缝的谋略，云襄怎么跟他斗？作为福王的学生，云襄需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能胜在哪？

“这场戏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梁振华回忆，“梦到诸葛亮和司马懿的空城计。剧本里有一句台词，福王问云襄，你凭什么说我识不破你的空城计？云襄说，你再给司马懿一百次机会重来，你问他敢不敢登上那个城楼？

司马懿不敢，福王亦不敢，这就是诛心。千门，亦是心门，算准了你的心，怎么可能不赢？一番话说得福王万念俱灰、一夜白头。

这个梦成了打通我这场戏的灵感，想起来有些奇妙。”

类似这样的攻坚战还有很多，梁振华形容这是“摧城拔寨”的过程，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去攻，厘清脉络，故事渐丰。

为了呈现最好的影像效果，梁振华潜心组建了审美在线的主创团队：导演游达志（银河映像电影导演，电影《暗花》《两个只能活一个》电视剧《三国机密》《湄公河大案》）；造型指导宋晓涛（《延禧攻略》《鬓边不是海棠红》）；美术指导刘世运（《色戒》《烈火英雄》《神雕侠侣》）；武术指导王德明（《花木兰》《唐人街探案3》）。

众擎易举，最终实现有江湖、侠义，有刀剑、身法，有商战、奇谋，也有柔情百转的《云襄传》。

如果说用智侠江湖完成武侠类型的内部革新，《云襄传》的感情线同样令人耳目一新。

梁振华分享，当时陈晓看完剧本对男女主爱情的描述，“他直接说他被吓到了”，没见过两个骗子这么挖心挖肺、灵魂交付的爱情故事，就这样清醒地沉沦其中。

在云襄的视角里，早在下山之前就谋划好雇佣金十两、接近苏家、撬动广汇庄等复仇之路，唯独在白驹镇外偶遇这位神秘侠女舒亚男（毛晓彤饰），是唯一的意外。

此后他们一同经历谋夺赌场、生丝大战、三日对赌等一系列惊心动魄，顺理成章在一起。但舒亚男的出现真是偶然吗？云襄什么时候意识到她有所隐瞒？彼此究竟付出了几分真心？

立足结局回头复盘，更能理解这两个人物的复杂性。

舒亚男其实是寇莲衣，逃婚离家的凌渊大小姐。她在白驹镇一眼选中云襄，是要利用这双来自云台的手，帮自己扳倒正在分化凌渊的南宫放。

寇莲衣是非常优秀的女性，武力值强大、智慧过人，但从小被培养只为辅佐弟弟继任阁主，甚至被送去联姻以解决凌渊难题。她始终被家人当做工具，一柄最好用的刀。

恰恰是和云襄一行人闯荡江湖，让她找回了自己作为独立人格的存在价值，她也逐渐被同样聪明、强大的云襄吸引。

云襄则是背负血海深仇的骆文佳，他算无遗策、极度理性，前期为了复仇事业几乎称得上一句“自私自利”。也能理解，历经云台十余年门规熏陶，他不得不成为这样的人。

可他内心并不完全认同云台“灭情绝爱”的理念，他害怕却渴望真情与信任，这份渴望被寇莲衣捕捉到了。她为他拼命抢回扳指、在善堂事件中斥责其做法，一点点暖化了云襄冰冷的内心。

他们互为对照、又极度互补，两个聪明人在势均力敌的相互试探中靠近、在波诡云谲的相互算计中滋生感情，而这份感情也并不影响各自追逐各自的使命和目标，直到最后才肝肠寸断、剖白真心。

正如这张剧照，很好地诠释了“襄男CP”的情感站位：在对抗中缱绻，一切了然于心。

相比同类作品，《云襄传》的情感线堪称静水流深，没有太多当下流行的“直球告白”、热烈示爱，而是将人物情愫埋在一个个细节里。

比如，凌渊少主步步紧逼、寇莲衣再无法留在云襄身边的这场分手戏。

他知道她要走，早早伫立等待，摆上两杯酒为她送行；她想告别可说不出口，隔一扇轩窗痴痴凝望，最后无奈落泪离去。

整场戏没有一句台词，却将两人之间的爱意、懂得、纠结、撕裂表现得淋漓尽致，未语诉千言，感情含蓄而浓烈。

为什么敢于描摹这样反套路的感情线？梁振华表示，“浮浅苍白的爱情观众见得太多了，这一回我们抱定信念要给大家写一段经得起咀嚼的、有心灵深度的、属于成熟男女的爱情。”

为此，他将许多文学化的经典叙事方式、现实主义笔法融入其中，助力这段感情缓缓发酵，最终酿造成值得观众反复回味的一段感情。

这场实践也肯定了梁振华此前摸索的创作方向：

“《云襄传》集中代表了近年来我和我的团队所践行的品质化道路——把市场性和观赏性融在经典叙事，融在对人物、对思想的刻画当中，尽可能地精良、精细、精致，要对观众负责，要尊重审美趣味、尊重这个时代的表达。我觉得这就是对我们这个行业的尊重、对平台的尊重和对观众的尊重。

这种尝试得到了观众的热情鼓励和支持，我们都很振奋。尽可能让我们的故事新一点、深一点，尽可能追求精良化的美感升级和品质保障，——这条道路，我会坚持不懈地走下去。”

“尽可能精良化的美感升级”，在《云襄传》中大致体现在画面（置景、服化、摄影、色调）、音效、对白中，整体构成了《云襄传》浓郁的古意、古风、古韵。

包括片头在内，该剧采用了饱和度偏低的水墨质感呈现画面，人物服饰、市井美术大致参考明制；音效除OST之外，采用了鼓、古筝、萧、笛等中国传统乐器效果，契合剧情氛围。

名场面《定风波》

对白则与智侠主线匹配，部分采用暗含深意的文言隐喻。比如被观众反复鉴赏的云襄与苏氏家主苏怀柔交锋戏份，两人口中句句探讨《韩熙载夜宴图》，实际上你来我往，都是用潜台词试探出彼此的目标和底线。

这些细节背后，是梁振华与制作团队长达数年的考究、努力。身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他格外重视作品中的语言，有意识把不同身份人物的语言体系在剧中做了区分，希望观众能在剧中感受到一种韵致和语词的美。

画面、音乐、对白、故事，共同构成了一部剧在影视文学性方面的追求。

在梁振华看来，影视剧至少需要做到符合经典叙事规律、塑造出丰满的人物、有一定美学风格的追求，才能够称得上有坚实文学性的作品。

“近些年来，《人民的名义》《白鹿原》《人世间》《狂飙》……还有我参与的《怪你过分美丽》《风吹半夏》等剧，都属于文学性非常强的、有创作锋芒的作品。这些作品为什么能受到这么多观众欢迎？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没有迎合当下一些轻巧的趣味，回到了现实主义创作的坚实土壤上。

其实我们要做的没那么复杂和神秘，无非就是归来。传统的审美趣味归来了，经典的叙事手法归来了，典型人物的塑造方法归来了，我们作为把持着初心的创作者，迫切地需要把这份珍贵的‘归来’发扬下去。”

2009年在央视一套播出的《密战》，是梁振华的编剧处女作。从业十余年来，他的作品跨度格外宽广，近几年即上线了娱乐行业剧《怪你过分美丽》、热血漫改剧《热血同行》、主旋律剧《理想照耀中国》、时代报告剧《在一起》、钢铁行业时代奋斗剧《风吹半夏》等，以及正在拍摄中的跨国援非医疗剧《欢迎来到麦乐村》、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剧《问苍茫》，不断挑战，步履不停。

“我是一个不喜欢待在舒适区的人”，梁振华对自己的创作定位非常明确，“我更想通过不同的创作来体味不同维度的人生，来呈现自己对人、生活和时代的理解。”

在他看来，创作题材无需设限，只要能激起自己的创作欲望与冲动，都大可以尝试。他更重视的、近几年也在一步步践行的，是创作主义的品控方法论。

“我习惯于不断自省、不断提炼、不断总结经验，并作用于下一次重新出发，力求不断提升作品在制作上整体的美感、调性与艺术水准，带动青春你好整个团队的不懈前行与持续向上。

《云襄传》就是我们团队多年践行的创作主义和品质主义的最新作品，也是我们在古装剧领域耕耘创新的一次成果展示。在创作和制作等多个环节，还存在不少待解的问题和提升的空间，我们会进行认真的思索和复盘。一切从作品出发，希望未来外界和同行对我们的认知，都能从对我们作品的真切感知开始，因为所有创作本位的思考和行动，最终都会回到作品本身。”

“云在青天，人心莫逆”，回首4年创作历程，梁振华也仿佛在《云襄传》的世界里走了一遭，路过每一位主人公的心门与江湖。

他觉得十分幸运，遇到了团队中每一位优秀的创作者，有导演的镜头美学、主创团队的用心加持，还有陈晓和毛晓彤这样优秀的演员呈现了天选云襄、天选舒亚男（寇莲衣），大家共同成就了这部作品。

“前几日，爱奇艺的总制片人李莅樱女士在主创群里发了八个字，武侠未死，江湖犹在，我看到之后心中百感交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浩渺的侠义江湖，如果说我们《云襄传》能够证明武侠类作品依然有旺盛蓬勃的生命力，那就不负这一番心血创作。”

梁振华透露，《云襄传2》已经开始大纲的创作，“云襄江湖未完，各位后会有期。”

注：全文图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