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秒：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对中国的保证是真，也非真！

12日，菲律宾国会参议院首届中文培训班圆满结业，首批学员多达43名。这也是近期围绕“菲律宾在中美之间摇摆”的讨论声中，一次难得的积极信号。

与杜特尔特时期相比，无论是菲律宾总统10年来首次造访白宫，向美国开放更多军事基地，还是美菲完成两国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联合军事演习……马科斯上台后的菲政府和美国关系复苏态势似乎有所加强。

与此同时，菲总统 菲外交部长频频在公开场合对中国做出一些保证，包括未来如果台海发生军事冲突，美国不能利用菲律宾的军事基地对中国采取“进攻行动”等等。

那么菲律宾向美国新开放的4处军事基地，到底给中国带来哪些新“威胁”？马科斯政府为何做出这一决定，他是否在玩“文字游戏”？菲律宾会进一步采取类似菲美日澳南海联合巡航的 必将导致南海局势升温的行动吗？围绕中菲关系，观察者网本周联系到了中国南海研究院世界海军研究中心主任陈相秒，以了解南海问题专家的最新评估。

在一个多小时的对话中，陈相秒深度解析了菲律宾对中美两国的战略意义，并从菲律宾国内政治 历史因素等角度，揭开“马科斯政府不得不妥协 接受美国要求”的原因。然而，“中国大陆未来在南海地区与周边国家开展的一系列海上维权 海上权益相关争端的较量，会因为美军的介入变得更加复杂。举个例子，未来中菲如果在黄岩岛发生类似于2012年的海上对峙，那么美军介入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其实在他看来，菲律宾的外交政策一直没有变：菲律宾的军事安全战略一直都是以美菲军事同盟为前提的，菲律宾试图在中美竞争当中两边获利的本质，以及它实用主义的外交政策都没有变过。至于马科斯对中国的表态，则“是真，也非真”。

除此以外，陈相秒仍旧对中菲海上油气共同开发磋商持乐观态度，并分析了中国未来在中菲交往上的四条“主线任务”。

以下为对话文字实录：

观察者网：菲律宾总统马科斯曾在1月表态称，允许外国在本国领土设有军事基地是违反菲律宾宪法的。但2月2日，菲律宾国防部最终同意向美军再开放4个军事基地的使用权限，使得美国在菲律宾可使用的军事基地从5个新增到9个。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陈相秒：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就是菲律宾到底允不允许外国在菲律宾设立军事基地？事实上，菲律宾宪法确实不允许外国设立“永久性”军事基地。

那美国这9个基地怎么来的呢？2014年，美菲签了一项为期10年的《加强防务合作协议》，允许美国在菲律宾以“轮驻”形式拥有军事基地——装备可以长期储存在基地，但是人员要轮流派驻。对美国而言，菲律宾的军事基地有别于它在日本或全球其他地区军事基地的性质，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马科斯1月份的表态混淆了一个概念，当时指的是“永久性”军事基地。

观察者网：在您看来，马科斯是否在玩“文字游戏”？

陈相秒：我个人觉得，在军事基地的问题上，马科斯就是在做“文字游戏”，运用了外交辞令。在没有正式公布的时候，为了避免引起包括中国在内的本地区国家激烈反应，他采取了一种稍微委婉 模糊的说辞，说“我不允许”。所以外界误以为菲律宾应该不会允许美国使用新的军事基地，当时国际社会的大部分报道也都是这样说的。事实上，美国在杜特尔特政府时期也提出过类似的诉求，虽然不是公开的，但是菲律宾都没有答应。

所以，马科斯他本人前后表态的立场没有变化，变化的是他的说辞，说白了就是一种外交辞令。

观察者网：菲律宾对美国新开放的4处军事基地位置受到外界关注：3个位于台湾当面 1个位于南海当面。其中一处距离中国台湾仅400公里，这被认为给美军提供了靠近中国的“集结点”。能否评估一下，菲律宾向美国新开放的军事基地，给中国带来哪些新的“威胁”？

陈相秒：我个人觉得这些军事基地对中国的挑战，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美军在菲律宾北部地区新增的3个基地，未来将在中国东部大陆 台海问题上进行当面挑战。它们距离台海已经非常近，跨过巴士海峡就到了台湾南部地区，中国将不得不面对与美军在台湾海峡南部地区的较量。过去美军要依靠日本冲绳的基地来绕飞台湾东部海峡，依靠关岛基地进入巴士海峡跟中国进行较量，距离还是很长的。

第二，美军对于南海周边及战略水道的监控会进一步加强。那么对中国而言，这些水道的安全系数会进一步受到挑战。对于解放军来讲，巴士海峡现在是海军潜艇 舰艇进出第一岛链最重要的通道，特别是从三亚基地出去，直接就到了巴士海峡。但是美军一旦有了菲律宾北部地区的基地，它的空中反潜侦察 海上水下反制能力都会相应地增强。

红圈处为新增基地大致位置，其中一些较以往基地位置更为北移。谷歌地图截图

菲律宾此前向美国开放的5处军事基地 图自CNN

第三，中国大陆将不得不在南海地区面对美军强大的当面挑战和压力，包括空中侦察 水面舰艇活动与频率，以及水下力量。因为美军有了巴拉巴克岛等菲律宾军事基地，也会相应地部署水上力量。美军目前在南海地区没有核潜艇基地，未来它有了之后，南海地区水深最深5500多米，平均水深1212米，这个距离已经完全够美军开展核潜艇的战略延伸。

第四，中国大陆未来在南海地区与周边国家开展的一系列海上维权 海上权益相关争端的较量，会因为美军的介入变得更加复杂。举个例子，未来中菲如果在黄岩岛发生类似于2012年的海上对峙，那么美军介入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最后一个 也是最复杂的挑战，就是中国大陆将再次面临美军第一岛链的严密封锁。美军在冷战结束之后，放松了对第一岛链 特别是菲律宾群岛的投入，中国大陆有机会进一步突破了第一岛链的封锁。那么现在，美军正进一步强化 巩固第一岛链，中美之间围绕第一岛链的拉锯战和当面较量会越来越激烈，引发中美之间短兵相接的危险系数进一步提高。

观察者网：那么整体而言，菲律宾对美国来说有哪些“战略意义”？

美空军的C5运输机降落在菲律宾的军事基地 图自美菲“肩并肩”演习脸书账号

陈相秒：第一，菲律宾是第一岛链的重要一环，而且是薄弱的环节。第一岛链从阿拉斯加过来，到日本 台湾 菲律宾群岛，这是一条完整的链条。但是冷战之后，美军在1992年撤出菲律宾，在东南亚地区留下了权力的空白，只在新加坡等地有小规模的军事存在。

第二，菲律宾可以跟日本形成南北相互策应，来支持美国在台海方向的布局。

美国在东北亚地区有日本，那么在东南亚地区呢？没有。它在台海方向的军事投送，目前主要依赖于日本 第二岛链的关岛，以及澳大利亚等。但是与中国大陆相比，这些地区与台湾海峡的距离还是相当远，如果发生紧急事态，美国评估认为可能没办法第一时间反应。所以美国需要在菲律宾建立新的军事基地，来支持它与中国较量的军事战略布局。

第三，美国在南海地区的活动需要前沿的军事基地。

在此之前，除了菲律宾之外，美国在南海地区的军事基地主要是在新加坡，泰国的意义已经不太大了。新加坡是小型基地，目前停靠了2艘濒海战斗舰，实际上很难满足美国在南海地区的军事活动需要。

这时候，菲律宾成为首选。从南海最北部的巴士海峡，一直到南海最南部的南沙群岛，菲律宾的整个纵深延长能满足美国的需求。不管是这次的4个军事基地，还是美军在2016年获得的5个基地，都是针对南海而来的。未来美国想在南海地区与中国进行军事较量，对中国开展侦察和威慑行动，或者维持地区军事力量的压倒性优势，菲律宾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观察者网：关于美国在军事基地的使用权限，菲律宾政府频频对中国做出一些保证，包括未来如果台海发生军事冲突，美国不能利用菲律宾的军事基地对中国采取“进攻行动”。但是也有观点认为，“请神容易送神难”，事到临头菲律宾说了不算。您如何评价马科斯政府的表态以及上述观点？

陈相秒：我可以这么讲，马科斯所说的一切，应该都是发自真心的。他不希望美菲关系是以牺牲中菲关系为代价，这是马科斯不希望看到的，他希望中美关系和美菲关系脱钩。这恰恰反映了马科斯政府以及他本人心中的担忧，他不希望卷入大国之间的较量。

需要注意的是，马科斯现在的所谓表态，只是在回应中国的利益关切和诉求，但是他并没办法左右美国对这些基地的使用。换言之，美国用这些基地做什么？部署什么？针对谁？菲律宾没办法阻止，我个人觉得马科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马科斯在赴美飞机上表态：不允许菲被用作任何军事行动的补给站 视频截图

首先，美国能够施压菲律宾新增开放军事基地，就说明马科斯没办法阻挡美国的要求。

其次，这些军事基地一旦到了美国手里，未来菲律宾要在某种程度上约束美国所针对的对象，是不现实的。因为根据双方的协议来看，也没有这一条。美菲这一次签的双边防务指针里面，也没有提到规避第三方的风险。

第三，美菲是军事同盟关系，任何一方遭受到攻击，另外一方就有义务进行相应的军事援助，所以菲律宾已经被绑在了美国战车上，它没办法逃避同盟责任。

所以马科斯的表态是真，也非真。他不希望美军利用在菲律宾的军事基地来威胁中国，来挑战中国在台海问题上的最高国家利益，那些话出自本心，但他却做不到。虽然极力地避免引发中国不适，激起中国强烈反应，进而影响中菲关系发展，但是他阻挡不了美国利用基地来做什么。

实际上美军已经说了，菲律宾本来就是我美国的盟友，就是我第一岛链非常重要的环节。同时，美军的一些政要 国防部官员早就表态，菲律宾北部地区的军事基地就是美国在台海方向战略军事安全布局的一部分。中美在南海地区的较量，菲律宾本就是局中人，逃避不了，而美军有意利用，也说得非常清楚。

观察者网：无论是菲律宾总统10年来首次造访白宫，还是向美国开放更多军事基地，美菲完成两国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联合军事演习，都可以体现双方关系 尤其是军事关系在加强，似乎与杜特尔特时期有很大不同。但菲方又强调想“与各国保持友好关系”。您刚刚提到马科斯没得选，但是这当中有没有菲律宾主动的成分？或者说，马科斯政府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哪些考虑？

陈相秒：这个很关键。其实我认为，菲律宾的外交政策一直没有变。

当地时间5月1日，美国总统拜登在白宫与菲律宾总统小马科斯举行会晤。图自澎湃影像

第二，菲律宾试图在中美竞争当中两边获利的本质，以及它实用主义的外交政策，是没有变的。近两届菲律宾政府都希望从中国的合作 特别是经济合作中获得利益的诉求，没有变。

那马科斯政府为什么比杜特尔特政府走得更近一步，为美国提供新的军事基地，开展联合巡航等等？这里面有几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值得大家关注。

第一，的美国对菲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使得菲律宾被绑架了。

在特朗普政府时期，美国跟菲律宾的军事安全合作之所以有所降温，是因为特朗普政府把“人权问题”等美菲摩擦放在了优先位置，激起了菲律宾国内的抵触反应，影响美菲关系。但是到了拜登政府时期，美国又开始重视和修复美菲军事同盟关系，搁置了美菲关系当中一些挑战性因素，导致菲律宾又重新被绑在了美国的战车上。

第二，的马科斯政府和过去的杜特尔特政府，本身政策偏好上有不一样的地方。

在对美国的态度上，杜特尔特政府实际上是比较强硬的，更加反映菲律宾的本土主义 民族主义，对独立外交政策的诉求要更强一点。菲律宾被美国殖民过，一直到上世纪40年代才正式独立。到了90年代，菲律宾国内曾经出现一股非常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杜特尔特政府恰恰代表了这种本土势力。

但是到了马科斯政府，我个人觉得他本人背后跟美国还是有很多利益关联 历史纠葛，并没有像杜特尔特政府那样排斥和抵触美西方。其实的菲律宾国内存在很多主义，有全球主义，有受美西方影响的，也有以民族主义为主要内容的本土主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目前在菲律宾国内 特别是政府内部的亲美势力，以及在野党的势力，比杜特尔特时期要更加强大，这些是掣肘马科斯政府决策不可忽视 至关重要的力量。

比如海岸警卫队 国防部 国会里的部分人和法律界精英，他们有一些接受美西方教育，有一些接受美国长期提供的支持和培训，有一些长期与美国保持密切合作，有各种各样的关联。一旦马科斯在南海问题上表现出某种妥协的迹象，他们就开始站出来对政府施压。

美国和菲律宾2023年4月11日启动年度“肩并肩”大型联合军演。 图自路透社

而且菲律宾从独立到现在，几乎每一任总统都面临被弹劾的风险，包括阿罗约 阿基诺三世和杜特尔特。同时，这个国家有一个非常不好的传统，就是有过军政府的历史，所以军事部门 国防部门在它国内的地位非常高，对政府决策的干扰也非常大。菲律宾国内一些部队 国防部的高官，大多数和美国有某种利益关联，或者接受美国的培训，所以他们会以美国人的思维来思考菲律宾的外交政策。

在这几种力量的干扰下，马科斯政府在一些问题上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接受美国的要求。

观察者网：我们也注意到，马科斯政府加强与美国军事合作的做法正受到国内多个政治派别的“集体抵制”，其中包括现总统胞姐 前总统杜特尔特及在菲商界华人。您能否介绍一下反对声音的激烈程度？为什么没有反对成功？

陈相秒：菲律宾2月份宣布同意向美军再开放4个军事基地的使用权限，当时菲律宾国内就已经有不同观点，支持的仅仅是一小部分，还有很大的一个群体表示反对美国建军事基地。

反对力量的立场有所不同。有些人强调这是违宪的，当年被殖民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了，民族主义情绪也很强烈。1992年，美国关闭在菲最后一处军事基地，当时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菲律宾国内出现了强烈的反美情绪。

有些人担心马科斯政府跟美国靠得太近，为美国提供军事基地，有可能会成为中美竞争的牺牲品。杜特尔特本人也提出过，菲律宾给美国提供军事基地，中美一旦打仗了，这就是战场，没有必要。

还有一部分人担心伤及跟中国之间的关系，损害与中国的贸易，牺牲菲律宾本国利益等等。

菲律宾民众抗议美国在当地加强军事存在 图自外媒

事实上，现在菲律宾国内要求政府采取独立自主外交政策的呼声是越来越高的，甚至可能比支持美国在菲律宾建军事基地的力量还要大。但是这部分力量有一个缺陷，就是它对于菲律宾国内政策的影响，比不上美国所培养精英在菲律宾政府内部的影响大，所以这是比较遗憾的。

同时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美国其实做好了铺垫。从今年上半年开始，它一直在鼓噪并推动菲律宾的海岸警卫队，曝光所谓的中国海警 渔船在南海的行动，就是为了挑拨离间，挑起菲律宾国内对中国的民族主义情绪，试图为美国获取新的军事基地 美菲升级军事安全合作来营造良好的舆论氛围，来转移菲律宾国内的注意力。这个手段非常卑劣，但它达到了效果。

所以说，对于这些反对美国在菲律宾拥有新军事基地 反对美菲军事安全关系进一步升级和绑定的势力来说，他们在涉华问题上有所顾忌，那就是在南海问题上必须要选择“政治正确”。因为目前菲律宾国内舆论已经被其他一部分群体所绑架了，一提到南海问题，就肯定会扯到中国，在菲律宾内部形成了某种“政治正确”。这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导致一些理性群体的呼声得不到呼应，得不到支持，或者得不到宣传。

观察者网：3月，有消息称菲美日澳四国正考虑在南海联合巡航，菲律宾外交部称正制定联合海上行动准则。菲律宾会进一步采取类似必将导致南海局势升温的行动吗？

陈相秒：这几乎是肯定的，没有任何悬念。首先这是有历史基础的，在2012年之后，也就是阿基诺三世政府时期，美国跟菲律宾已经建立了南海联合巡航的机制，到杜特尔特政府时期就停掉了，现在相当于重新启动这个机制。

事实上，南海联合巡航是美菲升级军事安全合作当中一个很小的部分，双方已经有共识。美菲已经启动了谈判磋商，目前是在商定准则。菲律宾官方已经表态，会在今年下半年之前达成最终的协议。

那么日本和澳大利亚有没有可能参与？澳大利亚表态称，已经开始跟菲律宾接触了。日本则模糊地表示，把联合巡航纳入到了日菲之间的对话框架。根据美菲的双边防务指针和联合声明，除了联合巡航之外，还有演习等其他形式的联合行动。所以联合巡航是时间问题，没有悬念。而且目前看的话，它所要覆盖的海域几乎包括了整个南海。

观察者网：1月初，我外交部透露过一个比较积极的信息，就是中菲双方一致同意尽早重启海上油气共同开发磋商。考虑到现在的局势，您认为前景如何？

陈相秒：我对于中菲之间的油气共同开发，还是比较乐观积极的。这当中有几方面原因。

特别是我们知道，菲律宾跟英国壳牌公司合作的马拉帕亚气田即将在2025年枯竭，而且目前已经减产，它需要在南海地区寻找新的油气井。

第二，中菲之间的油气合作，对菲律宾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符合菲律宾的利益诉求。为什么这么讲？菲律宾要单方面开发，就必然要面临海上争端引起的政治外交 海上一线较量的成本，经济成本也会相应增加，不划算。如果能跟中国进行开发合作，会更加符合菲律宾的利益，降低它的成本。

第三，中菲海上油气开发合作不是没有基础。中菲越在2005年签署过一项地震勘探协议，三国在南海联合研究一块约为14万平方公里的海域，协议在2008年到期。所以中菲油气开发是有基础的。

第四，中菲在2018年签署了一份联合开发的谅解备忘录，然后成立了政府间谈判委员会和企业间工作组，开展了一系列谈判，所以现在中菲之间只是重启这个机制，双方能够保持及时沟通。

最后一点，我个人觉得，目前双方政治意愿处于历史的最佳状态。菲律宾有这个意愿，中方也有这个意愿，所以双方在一些技术性问题上可能有分歧需要解决。但是总体来讲，有政治意愿是一个前提，因为南海的油气开发除了是经济活动，实际上更多的是一种政治的行为。所以目前我还是比较抱乐观态度的，未来就看一些技术性问题能不能解决。

观察者网：刚刚您介绍了菲律宾对于美国的战略意义，那对于中国来说，菲律宾重要在哪里？

陈相秒：第一，菲律宾是我们重要的周边邻国，也是东盟成员国，中菲关系直接关联到了中国-东盟关系的稳定。菲律宾是重要贸易合作伙伴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我们要营造一个良好的周边环境，维持外交大局的整体稳定，这对中国-东盟关系也具有促进意义。

第二，菲律宾是我们维护南海地区和平稳定问题上非常重要的一环。2012年，中菲之间南海矛盾导致了南海形势的升温，它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如果把中菲之间的海上矛盾管控好了，那将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最后，对中国来讲，菲律宾是我们打破美国第一岛链封锁的重要突破口。菲律宾是美国的盟友，美国把它当成遏制中国的棋子，但我们把它当作经贸上实现互利共赢的周边邻国来加以经营，那么中菲关系对于我们突破美国第一岛链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实际意义。

3月24日，中国和菲律宾举行南海问题双边磋商机制第七次会议

观察者网：马科斯自己也谈到，菲律宾最好的选择是留在东盟，因为东盟在“维护和平”和“缓和地区紧张局势”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能否介绍一下中国和东盟近几年的关系？尤其在南海问题上，是不是处于历史上相对稳定的时期？

陈相秒：我认为，中国-东盟关系有三条主线可以谈。第一是经贸合作，这条是最重要 最牢固的主线。中国与东盟之间的贸易合作一直在上升，目前处于历史最佳状态，有了中国-东盟自贸区 RCEP等等。所以目前双方互为最大贸易合作伙伴，我们也是11个东盟国家当中9个国家的最大贸易合作伙伴，前景可观。

第二条主线就是区域多边主义的秩序构建。基于这一原则，双方围绕区域安全 区域经济治理等问题开展了非常多的合作。

第三条主线就是南海问题。这实际上是中国与越南 菲律宾 马来西亚 文莱等东盟部分国家之间的争端，通过直接当事国之间的对话协商来解决相关分歧。但是我们跟东盟也可以就维护地区形势稳定开展一些对话，这就是所谓的双轨制。比如我们2002年在金边签署《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开始磋商“南海行为准则”，进一步管控双边关系中的南海因素，为南海和平稳定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首先要明确的是，南海问题不是中国-东盟关系的全部，但是中国和东盟可以通过对话来维护地区形势和平稳定。

同时需要明确的是，东盟其实也反对美国把南海作为大国竞争的工具，并且支持相关国家与中国开展对话，所以中国 东盟之间是有共识的。

所以目前来看，我认为中国与东盟围绕南海问题的处理和沟通正处在历史上比较好的状态，历史上也一直在进步。

观察者网：那么对于中菲关系目前出现的新挑战，您认为中国有哪些牌可以打？也有网友特别提出来要填黄岩岛之类的。

陈相秒：这个我们可能还是要理性看待。中菲关系有合作对话，也有矛盾分歧，这应该是一种常态，我们要去接受这种常态。同时，我们要客观地看待菲律宾与美国的合作，美菲是军事同盟，这一点本质我们是没法改变的，我们也确实尊重了菲律宾自己的外交政策，从来没有去干扰。当然，美菲合作不应该以牺牲中菲关系为代价，这一点也是我们坚决维护的。

所以中国有哪些牌可以打？实际上我认为，我们对中菲关系有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怎么做，保持好中菲关系的主线不偏，这可能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

那么中菲关系的主线是什么？中菲贸易合作 人文往来领域的合作有非常牢固的基础，几乎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替代。不要让中菲对话合作的大门关上，如果把沟通渠道停了，那就正好中了美国人的陷阱。

所以的中菲关系，我认为以下几个方面还可以往前推一推。第一，提升双方最重要的经贸领域合作，需求互补，包括农业 能源 尤其是新能源 大宗商品 基础设施建设 数字经济等等。我们中国一些非常重要的优势，正是菲律宾目前所需要的，可以各取所需。

第二，中菲人文领域的合作至关重要，我们不能缺。民间往来和旅游的市场非常大，可以增进相互理解，也能够为矛盾分歧提供进一步的信息沟通。

菲律宾参议院首次中文培训班开班仪式 图自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网站

第三，双方围绕南海问题的对话磋商机制不能停，而且要进一步地扩大 丰富 健全。除了各层级的会晤，我们今年还成立了外交部门之间涉海问题的直接沟通热线，这对于处理海上突发事件 避免升温来说非常重要。

在此基础上，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探索建立和完善国防 海警 渔业等部门之间的对话，为管控海上分歧 处理重点地区和重点议题的紧急突发事件提供一个有效沟通平台。

最后，中菲应该致力于排除美国因素的干扰。比如我刚才说的，不要管美国做什么，我们要稳住中菲关系，相向而行，尽力避免美菲关系以牺牲中菲关系为代价。在菲律宾为美国提供军事基地的问题上，要避免错判形势，进而采取损害中菲关系的行动。

我个人认为，最新事件恰恰反映了中菲之间人文往来是非常密切的，很多人被“高薪就业”引诱 拐骗过去。其次，这也反映了区域治理合作的缺位，因为这属于国内问题，需要跨国警务合作。我们跟泰国 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都建立了相应的双边警务合作机制，区域层面的警务合作未来可能还需要加强，特别是围绕反诈骗 反色情 反赌博等工作。

第三，一些大陆公民被不法分子拐骗到菲律宾之后，遭受到一些非人待遇，生命安全 人身健康和财产损失都是非常巨大的。我个人觉得，双方对于这部分人群的保护也是非常重要的，也有利于避免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