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饱眼福：江南无锡赏杜鹃

江南无锡赏杜鹃

丁启阵

今年春天，无锡的杜鹃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与慰藉！

生长于江南的我，对于杜鹃花并不陌生。每到春天，小村北边的山坡上便会开出一丛丛的杜鹃花。红色的杜鹃，明艳照眼。远远望去，真有杜诗“山青花欲燃”的意境。儿时的我，会跟小伙伴们比赛着一朵朵扯下杜鹃花，吮吸花朵近蒂处甜甜的花蜜水。儿时的味道，早已成了乡愁陈酿。

但是，自从离开家乡北上求学的那一年起，村庄后山的杜鹃花我就再也没有过观赏的机会，更别说吮吸花蜜水了。家乡杜鹃花盛放的季节，我都正在数千里之外的他乡或异国为了切实的生计或虚幻的事业忙碌着，不得脱身。只能在心里默念白居易的词句：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有时还会兴起张衡《四愁诗》式的怅惘：我所思兮在江南，欲往见之江水深，侧身南望泪沾襟！

暌违家乡的数十年里，南来北往的机会不少，但总是跟杜鹃花缘悭一面：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暑假，利用回家探亲的机会，独自往游天台山，在华顶看到了大片的云锦杜鹃丛。心想或许可以找个春末夏初回家乡一趟，顺便观赏一下慕名已久的云锦杜鹃。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到江西省参加为期九天的赣北旅游采风活动，在三青山看到了满山的杜鹃林，各地朋友相约来年再聚三清山，共赏杜鹃。可惜的是，岁月如流，心愿与相约亦随流水逝去，未能兑现。有一年春末到台湾参加学术会议，会后跟几位同行师友作环岛游。游到阿里山时，差点儿赶上那里的杜鹃花开放！当地的导游说，要是我们早去半个月，就能看到盛开的大花朵杜鹃——云锦杜鹃的一种，漂亮极了。

在阿里山，我倒是看到了杜鹃花。不过，那是高山冷雨中，已然残败的寥寥数朵，况味不免有些凄苦。

这次应邀参加惠山古镇景区的旅游推广活动，以为只是到古镇转一转，看看天下第二泉，游览几个有名的先贤祠和园林，体验古装穿越和工艺制作，顺带品尝品尝无锡的美食。不料，乘坐高铁到了无锡，见到活动组织者，才知道第一个节目是：游览杜鹃园。

无锡是我南来北往的中途，曾多次在此落脚，名胜古迹大致都游览过。惠山古镇自然不能例外。但是，位于惠山山麓的杜鹃园是我此前没有听说过的。中国乃至亚洲最大、品种最多（有50多种）、环境最美的杜鹃花园云云，这是第一次听说。入园之前，我的心里是将信将疑的。

进入杜鹃园，眼前是半亩方塘，在四周绿草碧树掩映下，池水也是一派清脆碧绿，犹如一颗硕大的绿宝石，光彩照人。方塘彼岸是一带青瓦粉墙，突出在浓绿里；中间部位有一座小巧的水榭，如果把它充作舞台，隔着方塘品箫笛、赏歌舞、观戏剧，将是极为相宜之事；步入水榭，小憩、观景、乘凉，必是难得的享受。进入杜鹃花园，未见杜鹃花，先看见这样一片令人心为之静、虑为之清的江南景致，园林设计者的用心与手笔，不能不令我惊奇。惊奇之余，细加观察，这才注意到方塘右侧靠近粉墙处，有一片不起眼的杜鹃丛。如果把杜鹃花园比作一部影视作品，主角杜鹃的出场方式不是先声夺人，而是不动声色，悄然现身。粉墙上有形状各异的漏窗，漏窗内侧的杜鹃花，把漏窗变成了一幅幅的杜鹃花绘画；偶尔有古装丽人在墙内行走，人面、鲜花相映，那画面就更加明艳动人了。

粉墙漏窗，给游人一种春色满园关不住的惊艳；粉墙内侧，那是杜鹃花的世界！但是，园林设计者并不急于满足游览者的好奇心，让人一眼饱览品种繁多的杜鹃花。他要让游人以从容不迫的步伐，渐入佳境，一步一景。

杜鹃花园系依惠山山麓林间坡地修建而成，园中以“踯躅”长廊环绕、串联全园。无论是晴日还是雨天，游人皆可顺着长廊，观赏山林和花卉。长廊两侧种植各种杜鹃，花色不同，形态各异；时而花团锦簇，时而疏影横斜。游人漫步在长廊中，有时流连，有时惊叹，心随脚步移动，情因花卉转换。

长廊赏花的高潮部分是云锦堂。游人凭栏，俯瞰左侧有一条由黄山石堆叠而成的微型山涧，予人以曲径通幽的感觉。山涧崖岸，杜鹃花或连片似瀑，或旁枝逸出，构图、造型之妙，巧夺天工；远眺是一面杜鹃花丛的山坡，中央裸露一块大岩石，上镌园林设计、研究名家陈从周先生题写的“醉红坡”三个填红大字。据说，这“醉红坡”乃是依唐代诗人韩偓咏杜鹃诗“一园红艳醉坡坨”意境设计而成。

杜鹃园设计是如此有章法讲究，但我当时却是随性“乱入”。离开众人，独自在园子里到处乱闯。不过，这有个好处：我拍摄的好几张杜鹃花照片角度与众不同，效果还不错。

杜鹃花园设计、建成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由于其独特的以山涧映带草木景物、以廊榭山墙烘托杜鹃花的造园艺术成就，先后多次获得国家和部级的设计奖，科技进步奖。

无锡返京的高铁上，阅读陈从周先生关于园林的著作，得知杜鹃园的设计者是李正工程师。陈从周先生虽然很欣赏杜鹃园的设计，但是他有“杜鹃花时似乎太短暂了”的遗憾。这一点我并不同意他的说法，花无百日红，错过春时便是一年，杜鹃花时不长久，正好可以使我们在游园赏花时更加懂得惜春，进而领悟珍爱生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