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当一个技术男决定去乡村教计算机

“测试成功啦！功能运行和数据一切正常。”

3月，灵关中学的五名初中生围着一只小狗欢呼雀跃。小狗身上绑着一件“小背心”式的设备，是孩子们为大熊猫设计的体温监测器，可以实时监测、显示体温和运动数据。

在孩子们身边，指导老师罗明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前段时间，师生报名参加了腾讯举办的“双师科创营”活动，这是他们的作品。

不同于校内信息技术和兴趣课堂上的练习内容，体温监测器从灵感到方案都是原创，需要灵活运用平时所学来完成，有着不小的挑战。作品通过测试，对孩子们来说是一次莫大的鼓舞。

对罗明健而言亦是如此。在雅安宝兴县做信息技术老师的二十多年来，他教授的科目与升学考试无关，却在课堂上，给孩子们心里远远地投下一束光。

文 | 王婳

编辑 | 卓然

01

大山教室里，孩子们的科创启蒙

从成都向西200多公里，是四川盆地的边缘，“熊猫老家”宝兴县就位于此地，1869年正是在这里发现了第一只大熊猫。

宝兴县内86%的面积被纳入大熊猫国家公园，县城东南部，青衣江穿流而过，人口不过一万多人的灵关镇就坐落在群山环绕的河岸两边。

图 | 宝兴县鸟瞰图

这座小镇的教育却没有被大山阻挡。

灵关中学教学楼顶楼，有一间学生们公认的“宝藏教室”，孩子们能在这里捣鼓 3D打印机、VR装置等看起来新奇有趣的硬件设备，也能学习图形化编程等软件课程。

这里也是罗明健上课的主场——“腾讯未来教室”。

今年是罗明健成为信息技术老师的第二十三个年头。

从前的教学环境并不好，尤其地处四川盆地，近十几年来饱受地震困扰。现在灵关中学这栋教学楼，是在2008年汶川地震后由澳门特别行政区援建的。

地震后，罗明健同学生们在帐篷和板房中度过了四年的学习时光。

在这样一个山区推进科创教育，阻力重重。由于地理位置偏远，教育资源相对匮乏，罗明健这样非主学科的老师，也经常兼任着其他科目的教学。

师生的科创基础也比较薄弱，很多学生从村小升入灵关中学时，对于信息技术完全零基础，最多只会打字这样的简单操作。

图 | 宝兴县街景一角

变化发生在三年前。

罗明健接到通知，灵关中学被选入腾讯 “智体双百”公益计划中“未来教室”的建设名单，在教育局和校方的共同努力下，120平方的教室在楼顶落成。

“当时我想，这个教室多半就像我们的机房，就是多弄点电脑过来。”

随着建设过程中与腾讯成长守护团队的不断沟通，结果完全超乎罗明健的预期。

“当时说要运来的设备有3D打印、VR设备、未来还有各种配套活动和比赛……这些高端设备我们之前甚至没有见到过，是梦寐以求的。”

孩子们的成长速度同样出人意料。

今年，为了参加腾讯未来教室举办的活动“双师科创营”，灵关中学的五名学生组成战队，在罗明健的带领下，实地考察大熊猫保护区、总结资料、讨论作品方向。

图 | 孩子们在熊猫园实地考察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硬件组装、外观制作、代码编写由五名学生分工合作，最终完成了体温监测器。

这样的成果，是罗明健在五年前、十年前完全无法想象的。

随着技术的日新月异，中小学科创教育也迅速迭代，乡村教育也在各方共同努力下向前方不断追赶，他心中的希望成倍增长着。

02

从一台旧电脑起步的信息技术课

罗明健的起点并不算高。

中专就读时，他的班主任拥有校园里唯一一台电脑，也因为这台电脑，他们才有机会增加了计算机课程，每周一节课。

虽说课堂上只有打字、办公软件这些入门操作，却让罗明健和信息技术结了缘。

为了能更多的机会上机实践，他和两个室友联合起来，一起到校外的网吧练习。

两块钱一个小时的费用对于每个月生活费只有一百多的他们来说，还是太昂贵了。

后来，他们找到一个省钱的好去处——四川农业大学的校园机房，一小时只要一块钱！他们买来专业书籍，周末整天泡在机房里，学习Basic编程语言。

图 | 罗明健老师

毕业后，罗明健被分配到村小做全科老师，一个人带一个班。他所在的学校，全校只有70多个学生。

这里没有电脑，更没有信息技术课，孩子们只有语文、数学等课本，和一张旧书桌。

硬件条件的缺失没有浇灭罗明健对信息技术的热爱。

2000年，罗明健的月薪是460元，他攒了一年的钱买下一台1600元的二手电脑。有了自己的电脑，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和钻研计算机知识。

从最基础的硬件组装开始，他把这台旧电脑拆了又装、更换配件、升级硬件等等，又学习安装系统、安装软件，一步步把当时的计算机软硬件操作都摸透了。

利用这台旧电脑，他制作了动画课件《圆的面积计算》，在那个仅靠粉笔和书本教学的年代这种方式无疑是非常创新和领先的。

课件先是被交到县里，又再被选到市里评奖，还获得了一等奖。

也正是因为这段机缘，让罗明健有机会从村小被邀请到灵关中学担任专职信息技术老师。

图 | 灵关中学鸟瞰图

2003年，电脑刚刚开始普及，农村的信息技术教育还是一张白纸。

灵关中学是为数不多能够建设起机房的学校，此时，老师和学生几乎都是零基础。

白天，罗明健教学生们指法、打字、办公软件的“入门三件套”；晚上，他还得把机房打开，给学校的老师们辅导计算机操作。

在他的努力下，学校挂牌成立宝兴县信息技术研究中心，老师们的信息技术能力在这个小团队的分享下得到了提升。

就连后来同事们和镇上的乡亲买的家用电脑，都是罗明健帮忙选配的。他所做的普及教育像一座桥梁，直到信息技术与教育、生活密不可分。

再后来，来找罗明健帮忙配电脑的人也少了，镇上几乎人手一部智能手机。

他意识到，门槛降低，技术迭代，意味乡村的信息技术课堂又被时代甩得远远的。

“这些年，大山外面的环境在变化。我知道城市里的学生上的计算机课程内容已经有Python、3D打印和机器人，只是我们这里没有硬件支持，无法开展。”

直到未来教室在灵关中学落地，罗明健期待的转型才成为可能。

03

从信息技术教育到科创教育

“很多硬件和设备，我之前也没有接触过。我也是一边学、一边做、一边教。”

2021年，腾讯“未来教室”正式落成开课。配套的设备和教程，罗明健提前宅了一整个寒假才摸透。

开课后，学生很快上手了设备操作，学起东西来远比罗明健想象得更快。

在他负责的开源硬件课堂上，学生一步步掌握了电子模块的连接、组装，进而通过代码赋予硬件不同的功能。

图 | 灵关中学内的腾讯未来教室

在今年报名“双师科创营”之前，他已经几次带领未来教室的孩子们参加省级、全国级别的科创比赛。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活动会由城乡两位老师结对辅导学生。

队长张晨来自开源硬件兴趣团，他第一个跟罗明健报了名。

没过几天，孩子们你找我，我找你，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组成了一支分工明确的队伍——张晨统筹，苗知诚和梁小川研究代码软件编程，王琳琳、何欣负责外观结构的设计制作和功能测试。

这次活动的模式是罗明健没有尝试过的。

以往他的经验是，一切都有对应的教程和可参考成品，然后依样钻研出操作过程。这次需要自己寻找选题方向，他犯了难。

和罗明健搭档的曾祥潘老师来自广州白云区景泰小学，他提醒罗明健：“熊猫是宝兴最大的特色，为什么不在大熊猫领域去做些项目呢？”

图 | 曾祥潘老师

确定方向后，罗明健带孩子们两次前往大熊猫保护区，师生从救助办事处工作人员那里了解到大熊猫体温监测过程中的难题：

需要先麻醉再测温，甚至可能多次麻醉测温，于是他们决定设计制作一款体温监测器，实现熊猫体温实时监测。

这几个孩子给罗明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梁小川，他最调皮，也学得最快，是小团队里的黏合剂，帮伙伴解决难题、逗大家开心。

图 | 孩子们在进行实验研究

在罗明健眼里，这些孩子贪玩的个性里有着各自的闪光点。梁小川喜欢游戏，在学习编程后他开始琢磨起游戏背后的原理。

后来，他通过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自己举一反三琢磨出来一个小作品——一个类似“坦克大战”的小游戏。

广州属于发达地区，教育资源和技术方面更有优势，这次作品的元件，曾祥潘给出了自己DIY的传感器成品参考，解决了罗明健和同学们在操作中遇到的瓶颈。

图 | 孩子们在腾讯未来教室里上课

灵关中学的孩子们展现出的能力也让曾祥潘感到惊喜，他也是从乡村长大的，太了解这里的师生对科创资源的渴望。

“罗老师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他工作踏实，每一步都落实得一丝不苟”，曾祥潘很认可罗老师，也特别佩服他。

曾祥潘预估过四川师生可能出现的问题，实际制作时，经过讲解基础原理和功能实现，学生们的进度比较顺利，只有一些受制于硬件条件的困难。

在五个孩子眼里，罗老师温柔、会引导，曾老师像个科学家，会给出很厉害的知识点。

“这个作品单靠我和我的学生恐怕难以完成得这么理想。广州曾老师实力确实很强。”

来自不同地域老师的结对，对边远地区的孩子更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即使地处偏远，也能接触前沿科创知识、实践科创想法。

城乡师生相融互促、相生相长，知识也由此流动起来。

04

孩子的未来，在更远的地方

“过去我们只看到孩子喜欢玩手机、玩游戏，但原因其实是他们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玩，他们对于这些科创知识是相当渴求的。”

本次活动的指导专家、温州中学创客教育负责人谢作如提出了他的观点。

对于目前青少年使用电子产品的现状，很多老师和家长也曾感到担忧。

像王琳琳的家长就管得比较严格，她得做完作业，或者做家务之后，才可以换取2小时玩手机、电脑的时间。

“堵”，是过去的主流方式。

事实上，当这几个孩子回忆第一次走进未来教室的场面，他们也不好意思地承认：“当时就想着，能多点机会上网了。”

然而在他们了解到眼前这台电脑不仅仅可以上网，还能编程、能连接VR设备、能实现各种丰富而有趣的功能后，他们的注意力却被这些从前只在视频里看到的技术吸引了。

“现在，我连玩到一款质量非常差劲的游戏，都会钦佩它的作者。”这是苗知诚学了一年编程后的感想。

梁小川喜欢探索，他开始思考，自己玩过的小游戏是不是可以用学过的知识做出来？一些看起来高大上的技术，怎么用教室里的小零件实现？

张晨学习编程后，发现自己对硬件更有兴趣，初二又加入了开源硬件小组，试着动手把编程和硬件技术结合操作。

这背后正是腾讯游戏在未成年人保护上的探索：

一味采用技术手段限制孩子上网、玩游戏是不够的，需要主动给城乡孩子提供更多资源，让他们的课外生活有更多选择，尤其是学会科学使用网络。

2023年2月，腾讯游戏正式将未成年人保护体系升级到4.0阶段，核心便是超越限制主义，探索落地更具建设性的解决方案。

双师科创营正是该阶段下的生动实践之一，用活动让腾讯未来教室持续运转，激发师生们的学习动力，快速提高实战操练能力。

图 | 宝兴县灵光中学腾讯未来教室师生合影

由于科技的飞速发展，孩子们接触科创类目的技术门槛相比之前要大大降低。

腾讯未来教室为乡村中小学的教育资源、硬件和技术方面提供了有力支持，在科创教育上，通过企业和校方携手努力，给了乡村孩子更多看世界的机会。

罗明健心里也时刻带着紧张感，他不断参加腾讯未来教室组织的各项培训，只为尽自己所能，把前沿的科创知识带到孩子们面前。

尽管他们的双脚还没有走出乡村，但所能接触的世界却越来越宽广。

对于不爱说话，性格恬静的王琳琳来说，这次活动的经历像一颗种子在心里种下。

图 | 孩子们在实地考察熊猫

她说自己到过最远的地方是宜宾，没有坐过飞机、高铁和地铁。她知道，去年罗老师曾经带着一队同学去深圳参加比赛，那里有地铁、高楼大厦和大海。

她想，说不定下一次，罗老师也会帮自己实现“深圳梦”吧。

在全国各地的乡村，走进未来教室的都是和她一样的孩子，这不仅仅是一间教室，而是一个通向世界的平台，影响着像罗明健这样见证乡村教育日新月异的教师。

他们抱团取暖，让孩子们突破地域限制，触摸到人生的更多可能，给孩子们的成长插上梦想的翅膀，去成为一个自信、勇敢、自立的人。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的孩子姓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