柘皋之战,宋军先胜后败,归根结底,还是赵构乞和免战心理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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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随着第一道阳光投下大地,金军阿鲁补、韩常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惊呆了。就在离自己不远处,黑压压的来了不知多少宋军,每一个人都箭上弦,刀出鞘,大战一触即发。

“左右军快往两边散开,散开,赶快散开!”韩常反应迅速,声嘶力竭地向手下下命令。金军铁骑果然训练有素,十余万众马上分为两队,夹道而阵。

“出击!”杨沂中一看情形有变,率先冲锋。

一时间刀枪相交,杀声四起。

宋军来势凶猛,金军阵脚浮动,阵前小有溃乱,但阵后又有从中间涌出接应的骑兵。杨沂中手下的统制官辅逵为了不让金军有喘息之机,狂舞大刀,率军冲杀在前,但不料被射中左眼,应声落马。跟在辅逵后面的骑兵士气稍沮,冲锋开始出现了停顿。

王德知道士气一夺,很快就会竭而衰,情形危急之下,振臂大呼道:“贼右皆劲骑,吾将先破之。”一马当先,首犯其锋,亲率数千骑兵猛冲对方大营!

在他统率下,骑兵们个个英勇无比,以一当十,要知道,主帅现在都拿起刀和普通士兵一起冲锋,还身先士卒,冲在前面,哪里还有人不拼命呢?顿时,宋兵气势如虹。

金军刚有溃散的迹象,有一名身披金甲的金将为了挽回颓势,跃马出阵,指画部队。王德看得真切,取下腰中弓箭,引弓一发,金将应弦坠马。王德乘势大呼驰击,诸军大受激励,鼓噪而前。

阿鲁补见势不好,祭起了自己的杀手锏——以拐子马两翼而进。

王德毫无惧色,率众鏖战。这时的杨沂中已重整阵型,高呼道:“敌人所恃不过弓矢,今天让他们尝尝大斧头的厉害!”命万余士兵手操长斧,如墙而进,奋锐击之。

又战了不到半柱香功夫,金军彻底崩溃,阿鲁补带头逃跑,王德等人“尾击之,捕数百人,马驮数百”,各部所获颇丰。只有刘锜所部是清一色的重甲步兵,不能奔驰,基本没有什么战利品。刘锜心悦诚服地对王德说:“昔日闻公威略如神,今果见之,请以兄礼事公。”

这一战,自将官拱卫大夫武胜军承宣使姚端之下,战死者九百零三人,而金军死者甚众。

第四日,张俊才到达现场,会合众将,将军队开入庐州(治安徽合肥)。

而这时岳飞因为路途遥远,还没赶来。张俊大不情愿岳飞分享胜利果实,便派人传信让岳飞打道回府。

柘皋捷报送呈到赵构面前,赵构给各位指战员都下了一道相同的诏书,称“捷书累至,军声大张,盖自军兴以来,未有今日之盛;仍戒尚思困兽之斗,务保全功。”以防金军“困兽之斗”为由,阻止诸军不得追击。

读了这道诏书,岳飞对抗金战争的前景更感心灰意冷。

随即,岳飞引军退入了舒州(今安徽潜山)。

让张俊没有料到的是,岳飞刚转背,兀术就重新集结了兵马,再次杀来,仅用半天时间就攻陷了濠州(今安徽省凤阳县)。

我的老天爷!

张俊吓得赶紧找来杨沂中、刘锜等人商议对策。大家的意见是一方面向濠州进军,一方面分头向韩世忠、岳飞求援。

然而王德和杨沂中刚到濠州就中了兀术的埋伏,被金军杀得溃不成军。兀术乘胜追击,一口气杀到庐州,不但将张俊部打得落花流水,而且也将韩世忠发来的援军打散。

幸好岳飞还在舒州没有走远,接到求救信亲率轻骑来援,仅用了三天就到达了濠州南部的定远县。金军听说岳家军入援,心中憟憟,慌忙渡淮北上,偌大一个濠州城,撤得干干净净。

张俊为了开脱败军之罪,竟然把责任一古脑儿推卸到岳飞身上,沿路抱怨说岳飞不肯合作。

消息传入岳家军中,诸将均劝岳飞与张俊廷辨。

岳飞手指胸口说:“我问心无愧,何必辩解。”(“吾所无愧者,此心耳,何必辨。”)

岳飞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认为这一个不辨自明的诽谤,竟然成了他日后死罪的一大罪状。

柘皋之战,宋军先胜后败,其实是赵构乞和免战心理在作祟,而前线宋军指挥不力、各自为战也是此战失利的重要原因。严格来讲,岳飞并无实际参战,也未曾指挥作战,作为元帅的张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回朝后,却被反诬逗留不进。未曾输在战场上,却被黑在朝堂上,个人悲剧?抑或是大宋的悲哀?

柘皋大战先赢后输,各路兵马郁闷地整军而还。

这次参战的将领大多早期在张俊手下混过,特别是杨沂中,堪称张俊的心腹(“俊与沂中为腹心”),张俊宣布,回去后向皇上申报战功,人人皆有封赏。此言一出,众人精神大振,齐声欢呼,很快就从失败的沮丧中走出来了。

只有刘锜,张俊心中极其排斥刘锜。

很多人因为眼热刘锜在顺昌独得大功(“锜以顺昌之捷骤贵,诸将多嫉之”),在张俊的带领下,故有意疏远刘锜。

刘锜猜到了张俊的心思,放慢脚步,独领自己一军,蝺蝺而行。

途中,张俊、王德、杨沂中等诸部合兵一起,热闹非凡。相较之下,刘锜一军显得分外孤单、冷落。

单单这样是不够的,张俊一拍脑袋,满肚子坏水又开始活泛起来了。

张俊是一个小人兼暴发户,他的所有行为模式都是依据这一身份而定位的,而像他这一类的暴发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嫉妒心强,一听说别人过得比他好,就如同晴天响霹雳。

身为一方统帅,他竟然玩起了一个相当下流的恶作剧来——指使军士纵火抢劫刘锜的军中物资。

玩死他,就玩死他,看他以后还敢出风头!张俊邪恶地想。

这下算是撩拔到虎须了。

刘锜忍无可忍,亲自出马,“擒十六人,枭首槊上”。

张俊仗着自己的官大,以为任由自己怎么调戏,对方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没想到该死的刘锜敢动起了真格,不由气得哇哇直叫。

他怒不可遏地找到刘锜,破口骂道:“我为宣抚,尔乃判官,何得斩吾军?”

火气很大,嘴臭得能熏死苍蝇。

刘锜神色自若道:“不知是宣抚的军士,我斩的是抢劫财物的盗贼。”

张俊眼珠翻白,怒气冲冲道:“被你逐杀的士卒逃回来说,他们从来没有抢劫过财物。”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叫出一个兵卒要与刘锜对质。

刘锜不屑置辩地说:“刘锜为国家将帅,有罪,宣抚当言于朝,岂得与卒伍对事?”长揖上马而去。

喂喂……靠!看着刘锜远去的背影,张俊气得手足冰冷,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从此,张俊妒恨岳飞之外,又增加了一个刘锜。

回到朝廷,他和杨沂中组成一个说唱团,逢人就说:“岳飞不赴援,而锜战不力”。

赵构听了张俊等人的黑状,立马拿刘锜开刀,罢黜了其宣抚判官之职,贬为荆南知府。岳飞惋惜刘锜的将才,全然不顾自己身临险境,远在鄂州给赵构上书,极力“奏留锜掌兵”。

赵构不但不批复,反又把刘锜从荆南知府发往了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太平观,一脚踩到底,颇有些杀鸡给猴看的味道。

赵构这样做,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承诺和保证。

南渡以来,赵构东躲西藏,过着流离颠沛的生活,能够残喘苟活到今天,全依仗一帮舍生忘死的武将在替他苦苦支撑,他对武将虽然心存忌惮,但表面上却一直是客客气气,恭敬有加。

这次对刘锜痛下杀手,有违他一贯的作风,让人吃惊。

然而,更疯狂的事还在后头。

绍兴十一年四月十二日,赵构发出诏令,命张俊、韩世忠、岳飞三路宣抚使速来行朝奏事。

虽然宋金双方在淮西战场上的大战暂趋平息,但局部战争还在乒乒乓乓打个不停,西部战场上由吴璘领衔的大战正进入高潮,宋金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下一轮大规模的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赵构怎么不管不顾,在这种危险关头将这三位军区总司令召回行朝呢?

张俊和韩世忠接到了旨意,因为路途较近,很快就到了。

赵构亲切地接见了他们,却又没有下文,只吩咐接待官员将他们引到西湖边好酒好肉地哄着供着。

显然,他在等岳飞,等岳飞到了再一起宣布他蓄谋已久的大事。

可是该死的岳飞愣是迟迟没到。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非要等三个军区总司令到齐了才公布呢?

连接好几天,因为看不见岳飞的人影,赵构和秦桧等人食不甘味、夜不安寝,一天到晚嘀嘀咕咕,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韩世忠是个直肠汉子,喝了几天闷酒,看上面没什么指示,忍不住了,提出要回家。差点吓得秦桧一泡屎拉出裤裆,一个劲儿地说:“姑待岳少保来,姑待岳少保来。”回头吩咐厨子“丰其燕具”,将筵席弄得更加丰盛,好酒贪杯的张俊被灌得醉生梦死,日日搂着桌脚喊亲娘。

就这样,这伙人又腐败了五日。

这五日对心怀鬼胎的赵构君臣来说,简直度日如年,不分白天黑夜,疑神疑鬼,忧虑重重。在张俊和韩世忠的面前,他们又得强装镇定,竭力堆着笑脸,陪着小心,喝酒行令,消磨时光。

第六日,赵构甚至怀疑自己的伎俩已被岳飞看穿,坐立不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黄昏时分,赵构忍不住对秦桧、参知政事王次翁、给事中直学士院范同这几个人大发脾气,埋怨他们出了馊主意,做事太操之过急。

时隔多年,王次翁不无自豪地对自己的儿子王伯庠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他说:“这件事是我和秦相公谋划了很久的了,虽然外示安闲,其实内心紧张到了极点,终夜目不交睫,要知道,这事一旦办砸了,灭族还是小事情,所担心的实在是国家的安危啊!”(“吾与秦相谋之久矣,虽外示闲暇,而终夕未尝交腱。脱致纷坛,灭族非所忧,所忧宗社而已。”)

第七日,岳飞终于姗姗来迟。

赵构和秦桧等人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来。

当日,赵构设宴隆重接见了三大将,酒酣耳热之际,给三人每人下了一道《制词》,当众宣布:韩世忠、张俊改官枢密使,岳飞则改官枢密副使。

枢密院同中书省分立并称二府,分别主军和主政。宋史上说“枢密院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以佐邦治。”枢密院下设宣徵院和殿前、马军、步军三衙,三衙掌管国家的正规军禁军,似乎集总参和国防部的职能于一身。但是枢密院最大的缺陷是有军令权、无统兵权。简单说,枢密院如有军事需要可调集部队安排将领,但不具体统帅军队,它职能有点像现在的总参谋部。

主持枢密院工作的枢密使级别为副宰相,从一品,地位为现在的副总理级,略高于国防部长,相当于总参谋长兼军委委员、上将军衔。

第二天清早,又给他们分别下了一道诏令,宣布三大将的宣抚司同时废罢;每个宣抚司中原来的统制官各统所部,自为一军,每军统一冠以“御前驻扎”的名号,归中央政府直接统辖,将来调发,一律由三省枢密院取旨施行。

三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杯酒释兵权”!

不过,也太山寨了点吧?!

太祖赵匡胤当年为了消除武将对国家统治基础构成的威胁,也出于对武将的一种保护,设置了一场盛大的酒宴,通过君臣对答,非常轻松愉快地解除了将领们的兵权,彻底结束了五代那种武夫叛乱的局面。

赵构要收缴几大将手中的兵权本来没什么奇怪的,但邪门的是,他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

从朱仙镇班师回来,岳飞曾经主动恳请辞免兵柄,赵构还以“方资长算,助予远图,未有息戈之期,而有告老之请。虽卿所志,固尝在于山林;而臣事君,可遽忘于王室?所请宜不允”为由一个劲地拒绝,时隔短短七八个月,言犹在耳,他就迫不及待地收缴兵权,这前后的强大反差令人疑窦丛生。

收兵权行动传出朝野,很多有识之士表示反对,明州知州梁汝嘉就直接上书,指责赵构“无复进取之计”;曾任荆湖北路安抚使的刘洪道听说三大将兵权被解,特别是听说岳飞被罢宣抚使,气得“顿足抵掌”,仰天“流涕”。

岳飞和韩世忠都胸怀磊落,从没想过要拥兵自重,对中央这次收缴兵权行动,他们并无异议,主动配合。

其实,这时候的岳飞,“金戈北伐心何壮,铁马南还志已灰”,对兵权已没有多过留恋了。

而张俊在对金战与和的态度上也早已和秦桧走到了一起,史称:“时俊与秦桧意合”。为了照顾张俊的情绪,秦桧故意哄他,说:“尽罢诸大将,悉以兵权归汝”,声称解除了岳飞和韩世忠的兵权就把全国的军队都拨归他掌管。张俊当场就乐翻了,“力助其谋”,诏令一宣布,他表现得最积极,最乖,争先给赵构上了一道奏章:“臣已到院治事,现管军马,伏望归属御前使唤。”第一个解除自己的兵权。

对于张俊,赵构还是情有独钟的。

张俊虽然为人贪婪、自私,甚至嫉妒成性,但他乖巧,会来事,从不跟赵构顶着干。

赵构曾公开的场合表扬张俊说:“张俊事上御下,虑事临敌,皆不易得。”

在赵构眼中,张俊虽然有“好广邸第,营土木,朕数镌谕,莫能改”等缺点,但“大节不亏”。

为了驯顺张俊,赵构别有用心地问:你读过郭子仪传吗?

张俊大字不识几个,一生基本和书本绝缘,这会儿只好红着老脸、老老实实地答:没有。

赵构语重心长地谕示他说:郭子仪手握重兵,心尊朝廷,每接到诏书,即日就到。你现在所管的军队,是朝廷的军队,你若能和郭子仪一样心尊朝廷,则不但你享福不尽,子孙也世代昌盛;你如果私拥寸兵轻视朝廷,则非但子孙无福享受,你能不能生存,还是个问题,请你深思,戒之勉之。

一番话,把张俊唬得一愣一愣的。 

接着,赵构又实施了他惯用的那一套软硬兼施言辞,收买和笼络张俊说:“李光弼、郭子仪同为中唐名将,有大功于王室;但李光弼到死都不肯放下兵权,以至陷于嫌隙,死于忧惧;而人家郭子仪闻命就道,得以位极人臣、享尽富贵,这就是同人不同命。所以说,功臣在去留取舍之间,一定要懂得辨明是非利害啊。”(“李、郭在唐俱称名将,有大功于王室;然光弼负不释位之衅,陷于嫌隙;而子仪闻命就道,以勋名福禄自终。是则功臣去就趋舍之际,是非利害之端,岂不较然著明?”)

张俊汗流浃背,伏倒在地如鸡啄蒜泥,连连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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