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曾说: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其余几位九如巷张家的小姐可能有负此言,但二小姐张允和真正是让娶了她的人幸福了一辈子。
合肥张家的四姐妹的才情,可以与近代赫赫有名的宋霭龄、宋庆龄、宋美龄“宋氏三姐妹”媲美。她们的父亲是近代著名的教育家张武龄,母亲是昆曲大家陆英,四姐妹自幼生活在一起,受父母立下的书香门楣之熏陶,个个都不负大家闺秀之美称。
“闺秀”一词代表着门第、才情、韵味,“大家闺秀”则需要经过坎坷之锤炼,锻造出历经磨难后依然笑对人生的优雅。
张允和
张家二小姐张允和最初所嫁之人是条件最差的那一个,但横向对比,四姐妹之中只有她的婚姻是最完美的。夫妻俩携手走过了70多年的岁月,从未吵过架、从未赌过气,虽然遭遇过生活的磨难,但幸福却从未离开过。
张允和与丈夫周有光相遇时,她的家族正盛,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小姐,但此时周有光却早已成为了落魄书生。
若追根朔源,周有光祖上也是辉煌过的。周有光祖上颇为显赫,曾祖父是清朝忠臣,做官兼营实业,在常州开办纺织、织布等工厂,富甲一方。不幸的是,他驻守的常州失守陷落,周有光曾祖父悲愤交加投水身亡,周家逐渐没落。到周有光十二岁时,家中已是非常清贫,只靠父亲在私塾教书赚一点糊口的小钱养家。
周有光
周家虽然清贫但好在不负书香门第的气节,哪怕再穷困,也要努力供周有光读书。周有光也争气,自小学习优异,先后考取常州高级中学、上海圣约翰大学(华东政法大学的前身)。也正是在上海求学的这段时光,周有光成功抱得美人归。
周有光与张允和的缘分要从周有光的妹妹说起,严格来讲,周家妹妹正是哥哥嫂嫂的媒人。
念中学时,周有光的妹妹7与张允和是同学兼好友,时常邀请她到家中做客,一来二去就与周有光相识了。
但此时周有光与张允和都尚未萌发出爱情的嫩芽,也或许是周有光对张允和有意,但碍于对方年龄太小,双方家世悬殊,顾虑太多,因此没有追求张允和。
张允和
当在上海求学的周有光得知旧识张允和考入上海中国公学后,他乡遇故知,十分兴奋。周有光此时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可能是学识上的自信给了他追求张允和的勇气,哪怕张允和经常闭门不出,不愿接受他的追求,他也凭着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了她的芳心。
对于这段恋爱经历,张允和曾在《温柔的防浪石堤》中有过甜蜜的回忆:“有两个人,不!是两颗心从吴淞中国公学大铁门走出,来到江边,走在石堤上,浩瀚江水碧连天, 他从怀中取出英文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然后把书签夹在书中递给我。当翻到夹着书签那一页,一句‘我要在你的一吻中来洗清我的罪恶’,我的心荡起了层层涟漪……”
江畔石堤,煦风柔柳,迤逦风光,从此成为了一对璧人不朽爱情的见证。
1948年4月周有光、张允和在意大利庞贝古城
在谈婚论嫁时,周有光担心自己给不了心爱之人幸福,毕竟婚姻涉及柴米油盐,不全是爱情的风花雪月。
面对男友的踌躇,张允和用一封长达10页的信回复,勇敢而坚定地说道:“幸福不是你给我的,是要我们一起创造的!”
能培养出如此般独立而坚韧的女儿,其父母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自古以来家庭悬殊的男女恋爱,多半会遭遇棒打鸳鸯,创造出无数痴男怨女,诸如梁山伯与祝英台。但张允和的父母非常开明,丝毫没有在周有光的家世上为难女儿的婚姻,反而非常支持他们自由恋爱。
父母的支持给了这对璧人极大的鼓舞,1933年,张允和周有光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喜结连理,携手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
周有光、张允和结婚照
婚后一年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张允和生下了大儿子周晓平。这让张允和十分骄傲,逢人便说自己在结婚当天生下了她和丈夫的爱情结晶,然后又自嘲说忘记加“第二年”了。
夫妻恩爱的二人很快又迎来了小女儿周晓禾的降生,此后一家四口,儿女双全,其乐融融,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完美的家庭了。
但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战争频发,周有光因为工作无法时刻陪伴在妻儿身边。在烽火硝烟中,大家闺秀张允和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庇护家人的重任,提着笨重的箱子,带着孩子、婆婆四处颠沛流离。
周有光祖孙三代合影
在漂泊中,灾难并没有因为怜悯他们的感情甚笃而对其慈悲。张允和刚刚六岁的小女儿周晓禾因为在逃难途中生病,医治不当而早夭;大儿子周晓平也不幸被流弹击中,导致肠子穿孔,还好得到了及时的治疗,才不至于让夫妻二人遭受接踵而至的打击。
终于等到战争结束,曾经的离别,共同失去幼女的伤痛让张允和与周有光的感情更加深厚。但在这好不容易迎来安定生活的和平日子里,张允和却被诊断出得了心脏病,医生断言她活不过50岁。
于1909年出生的张允和,按照医生的诊断,在1959年时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坟墓。但面对时日无多的未知与茫然,张允和没有自怨自艾,反而乐观地制定了“三不原则”,即不拿别人的过失责备自己、不拿自己的过失得罪人家、不拿自己的过错惩罚自己,希望余生快乐地生活下去。
受张允和影响,也为了配合她,让她高兴,周有光给自己也制定了“三自政策”,即自食其力、自得其乐、自鸣得意。
或许是为了让时日不多的生命更有意义,每天上午10点钟,张允和与周有光都会悠哉喝上午茶,还会将杯子举到齐眉处,互相碰一碰,意味举案齐眉。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二人又会来一次下午茶,再次举案齐眉。
偷得浮生半日闲,无论多么繁忙,只要在家,夫妻二人都会留给自己一段清闲的时光。
这般不怨、不怒、不悲、不哀的生活态度让张允和成功跨过了50岁,打破了医生的预言,接下来的日子于张允和来说都是赚到的。
吻浅情深,依旧浪漫
此后她更加乐观,靠着“三不原则”这一诀窍再度活了近半个世纪。哪怕在遭遇不公丢失工作回到家庭时,她也未曾抱怨,反而立誓做最好的家庭主妇,将家务事操持得井井有条,把家庭经营得和和美美,让周有光能够心无旁骛地进行汉语言的研究工作。
这样的心态让张允和每天都生活得快快乐乐。86岁之高龄还能学电脑,88岁牙都掉光了,有勇气对着照相机咧嘴灿笑。
当张允和90岁时,还是一派闺阁女儿心态,梳着闺阁发式上街招摇——一条银光闪闪的大辫子盘在头顶,再穿一身素色对襟小褂,有的是折枝海棠,有的是满塘浮萍,花色精致,布料考究,然后无视路人侧目,在阳光下意兴扬扬,兀自旖旎而行,觉得自己特别美!
直到2002年8月14日,张允和去世时依旧盘着优雅的法式,穿着紫色对襟窄腰衣服,安然地离开这个世界。
常说家中的风水由女人决定,张允和这般开朗明媚的女子让丈夫周有光的一生也活得幸福平和。哪怕妻子去世后,他每日想念,也未丢失自己,依旧读书、作文、会客,只是无以再举杯,对饮成二人,将妻子的那一段时光活得更加无愧于世。
相比于张允和活到93岁,周有光更加长寿,直到112岁才安然离世,算得上中国最高寿的老人之一。
张允和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多情人不老,人老更多情。”用最好的心态勇敢地活,就算死神站在你背后也不肯轻易地剥夺你蓬勃向阳的生命力。
张允和从大家门楣出身,遭时代烽火的磨难,在坎坷洗礼中,以弹性性格承载着岁月的千斤之重,就这样优雅幸福地度过一生,多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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