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新铁娘子：爱沙尼亚总理卡娅·卡拉斯的崛起

在本月早些时候举行的爱沙尼亚议会选举中，执政的改革党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其党主席、总理卡亚·卡拉斯以该国历史上最高的票数赢得连任。尽管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让爱沙尼亚受到的经济打击，比任何其他欧盟国家都大，但这位45岁的前律师还是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从政治角度来看，这意味着爱沙尼亚可能会保持目前的路线，即继续积极地支持乌克兰，而对克里姆林宫采取不妥协的立场，并与欧盟密切协调。卡拉斯是这一政治路线的代言人，自俄罗斯发动全面战争以来的一年里，她这样的政治正面形象不仅在国内，而且在整个欧洲范围内都在上涨。根据一些观察家的说法，她注定要在国际政治上有所作为，甚至有可能成为北约的秘书长。

被驱逐出境的母亲与她父亲的政治生涯

在许多方面来看，卡亚·卡拉斯是一位典型的北欧政治家。当她乘坐车队出行时，街道不会被封锁起来，而在平常的日子里，她会和她的选民们一起散步、跑步或是骑自行车。她有一个私人的Twitter帐户，她英语说得很好，会打鼓，还喜欢跳舞。

但和许多爱沙尼亚人一样，卡拉斯不必回顾太久的历史，就能找到她家族史上最痛苦的篇章了。20世纪40年代末，她的母亲在苏联吞并爱沙尼亚后，被流放到苏联东部。卡拉斯在去年的一次采访中说：“当我的妈妈和我的祖母以及曾祖母一起被送往西伯利亚时，她只有六个月大。"，这群爱沙尼亚妇女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度过了10年，直到1959年才返回爱沙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

1999年，卡拉斯毕业于塔尔图大学，主修反垄断法。在她27岁时，她成为了大型律师事务所Luiga Mody Hääl Borenius和Tark & Co的合伙人。“我在想，'这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了吗？'”她后来在采访中表示：“其他合伙人都超过了60岁，他们会连续几天打高尔夫球。我也会和他们一起打高尔夫，但我一直在想，‘我真的要这样度过我的余生吗？’”

卡拉斯并不是她家族中的第一个公众人物。她的父亲西姆·卡拉斯 (Siim Kallas) 自苏联时代以来一直是著名的政治家。作为共产党员，他于1979年至1986年管理了苏联储蓄银行爱沙尼亚分行。1991年爱沙尼亚恢复独立后，他管理爱沙尼亚银行至1995年，然后从政并创立改革党。他继续担任该国的外交部长、财政部长，并在2002年至2003年担任总理。此后，他在2004年至2014年期间担任欧盟委员会副主席，但之后他又重返了爱沙尼亚政坛，并于3月5日与他的女儿一起当选为爱沙尼亚议会议员。

一方面，卡亚·卡拉斯似乎是必然走向政治生涯。但她坚称，她父亲的成就吓得她长期远离政治：

当我申请大学时，我想无论做什么，我肯定想成为第一。因此，我决定不进入我父亲、母亲或哥哥已经成名的领域，以免被他们比下去。

但卡拉斯最近说，在她在法律界取得成就后，从政只是下一个合乎逻辑的步骤。"当你从事法律工作时，你会看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更好，你会提出自己的建议和想法。“

从布鲁塞尔归来

2010年，32岁的卡娅·卡拉斯加入了改革党，仅仅一年后，她就被选入了爱沙尼亚议会，即Riigikogu，在那里她负责经济事务委员会的工作。接下来，她参加了欧洲议会的竞选，并以压倒性优势赢得了这次选举。2017年秋天，Politico媒体将卡拉斯评为布鲁塞尔最具影响力的女性之一，VoteWatch杂志将她列入70位最具影响力的欧洲议员名单。

卡拉斯参与的下一次选举是2018年的党内选举，让她必须返回爱沙尼亚的家中。然后在次年的议会选举中，她以改革党党主席的身份参选并再次获胜，促使爱沙尼亚象征性地位的总统提名她担任总理。然而当她被证明无法组建一个多数派联盟时，其他党派联合起来，选举中央党主席尤里·拉塔斯 (Jüri Ratas) 担任总理。不过两年后，他因腐败指控而辞职。

拉塔斯辞职后，卡拉斯竞选总理时获得多数议员支持，她的第一届内阁于2021年1月26日开始工作。卡拉斯成为爱沙尼亚第一位女总理，她的政府中的女部长（14人中有7人）比以往任何一届政府都多。

从COVID-19到乌克兰战争

卡亚·卡拉斯就任总理时，冠状病毒大流行正在肆虐。国家限制性措施的高峰虽然已经过去，但她仍然要处理之前政府涉及为学校购买快筛的丑闻、为企业提供补贴，并实施疫苗护照等任务。从各方面来看，她都取得了成功：爱沙尼亚在2021年完成了8%的经济增长（前一年是灾难性的-0.6%）。

之后就是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全面入侵了。从一开始，爱沙尼亚就被证明是基辅的一个坚决而慷慨的盟友，而卡拉斯的个人地位发挥了不小的作用。爱沙尼亚在2022年向乌克兰捐赠的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高于其他任何国家，是唯一一个捐赠超过其国内生产总值1%的国家。

“每一件我们提供给乌克兰的武器都会削弱我们的敌人，并加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卡拉斯曾说。

给爱沙尼亚经济带来压力的还有突如其来的乌克兰难民，自战争开始以来，有122,554人进入该国（其中66,762人留在那里）。爱沙尼亚使用国家预算为他们提供临时住房，一次性支付1200欧元的租金补偿，以及每月200欧元的福利。同时，在2021年秋季，即战争前几个月，俄罗斯天然气供应中断导致通货膨胀加速，在2022年，通货膨胀率达到25%（爱沙尼亚从2023年1月1日起全面禁止购买和进口俄罗斯天然气）。

在这一切喧嚣中，国家的安全支出大大增加，导致2022年GDP赤字达到了1.2%。

而在此背景下，围绕儿童和家庭福利爆发了一场国内政治争端，导致了改革党的议员和他们在中心党的盟友之间出现分裂。作为回应，2022年6月，卡拉斯要求总统阿拉尔·卡里斯解雇代表中心党的所有六位部长。此后，改革党与社会民主党和中右翼政党Isamaa建立了新的联盟。2022年6月，卡拉斯辞去总理职务，以便组建新政府，而她的第二个内阁也在几天后宣誓就职。

到2022年底，爱沙尼亚经历了经济衰退，成为唯一一个GDP萎缩的欧盟国家，并且通胀率在欧盟中最高（19.4%）。爱沙尼亚以其低国债（占 GDP 的 15.8%）而自豪，但该国的预算赤字迫使其以相当高的利率（十年期4%）借款。相比之下，国家债务约为40%的拉脱维亚以3.5%的利率借款五年。

卡拉斯的支持者如是说

卡拉斯在国内受欢迎的最大原因之一是爱沙尼亚在她的领导下，开始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她以在国内外的强硬立场而闻名，甚至因拒绝与弗拉基米尔·普京妥协而获得“欧洲铁娘子”的绰号。

《纽约时报》最近将卡拉斯列为未来北约秘书长的潜在候选人。《华盛顿邮报》将她描述为“英语流利和多产的社交媒体用户”，她“在国际媒体上被广泛引用，并因提高爱沙尼亚在欧盟和世界各地的影响力而受到赞誉。”

“卡拉斯向西欧讲述了令我们爱沙尼亚人担忧的事情以及我们的历史和我们的恐惧，这很重要，因为西方世界仍然在低估这些问题，并且对波罗的海国家和东欧人民的生活一无所知，”爱沙尼亚记者科尔夫在采访中这么告诉了Meduza媒体。

卡拉斯自己说过：“如果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突然有一天你消失了，也不会有人会注意到”，指的就是她的国家被苏联吞并的历史，当时爱沙尼亚的正式盟友没有提供援助。“所以我们正试图变得更引人注目。”

在科尔夫看来，“凭借她在国外的知名度和对外交政策的关注，你可以将卡拉斯与 [爱沙尼亚著名作家、导演和前总统] 伦纳特·梅里相提并论了。 ”

伦纳特·梅里

由于卡拉斯在爱沙尼亚2019年议会选举中获胜后未能组建联合政府，因此从她对选民做出的承诺，到她拿到实权之间相隔了两年。尽管如此，她依然兑现了多项竞选誓言。在该国从俄语到爱沙尼亚语的语言过渡进程缓慢多年后，卡拉斯政府最近实施了一项激进计划：从2024年开始，爱沙尼亚的所有一年级学生都将接受爱沙尼亚语教育，到2030年，任何年龄的学生都不会接受俄语教育。

科尔夫反映，卡拉斯的执政联盟去年的崩溃似乎对她有利。"卡拉斯没有足够的经验来解决如此复杂的问题。但另一方面，通过经历这些风浪，她在民众眼中变成了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并获得了大量选民的支持。"

卡拉斯的批评者如是说

到目前为止，卡娅·卡拉斯 (Kaja Kallas) 已经成功避开了自己的腐败丑闻，但在她的圈子里，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包括她自己的父亲。20世纪90年代末，西姆·卡拉斯因1993年担任爱沙尼亚银行行长时，银行失踪的1000万美元而受到欺诈指控（他最终被宣告无罪）。

西姆·卡拉斯在2014年春天再次被指控，这次是因为据称在20世纪90年代签发了10份担保书，总金额约为13亿克朗，但这些担保书没有反映在爱沙尼亚银行的年度资产负债表上。此案从未进入审判阶段，但这一丑闻似乎使卡拉斯推迟了数年重返政坛，可能使他失去了总理职位竞争的希望。

卡娅·卡拉斯的第二任前夫塔维·韦斯基马吉，是爱沙尼亚国家能源公司Elering的负责人，他也一直是一些争议话题的中心。去年，当爱沙尼亚正在疯狂寻找着俄罗斯天然气的替代品时，Elering与该国最大的私营能源公司Alexela就建设爱沙尼亚第一个液化天然气接收站的问题公开争吵。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Alexela的大股东Heiti Hääl称韦斯基马吉为“掌握着决定什么对爱沙尼亚经济最有利的权力的人”，并明确建议采访者问问卡娅·卡拉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卡拉斯还必须解决爱沙尼亚讲俄语人口的挫败感。伊达维鲁县最近的议会选举结果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该县与俄罗斯接壤，讲俄语的人口比例高于爱沙尼亚任何其他县。在那里，最受欢迎的候选人是前副手米哈伊尔·斯塔尔努欣（他在9月称爱沙尼亚政府为 "法西斯"，因为政府在纳尔瓦-约苏镇拆除了苏联时代的坦克雕像）和艾沃·彼得森，他在选举前不久曾前往乌克兰被俄罗斯吞并的顿巴斯地区旅行。

由于爱沙尼亚选举制度的性质，斯塔尔努欣和彼得森都没有进入议会，但伊达维鲁县很可能对卡拉斯的第三届内阁构成挑战。

与此同时，爱沙尼亚更为激进的政客——无论是公开亲俄的还是持欧洲怀疑态度的爱沙尼亚民族主义者——似乎已经吓跑了一些选民。“我认为，卡拉斯最终赢得了一些摇摆选票，”记者尼姆·科尔夫告诉Meduza媒体，“爱沙尼亚的许多人都认同欧洲的价值观，并希望与欧盟一起发展。此外我们热爱并重视我们的军队。”

始终如一的俄罗斯立场

与许多欧洲政客不同，自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以来，卡拉斯对莫斯科就采取了强硬立场。2022年1月，甚至在俄罗斯发动全面入侵乌克兰之前，她就提议向基辅提供武器。“当战争开始时，人们开始告诉我，‘你是对的，我们太天真了；我们应该从一开始就听你的，'”卡拉斯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表示：“而现在，当我再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知道他们已经理解得更深刻了。”

2022年4月，在世界了解到俄罗斯士兵在伊尔平和布哈的暴行后，卡拉斯在《经济学人》杂志上写道："冷漠是所有罪行之母"，并警告说乌克兰遭受的恐怖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这里，我是根据我自己国家的悲痛经验来谈的。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爱沙尼亚和其他许多国家而言，和平意味着苏联占领的开始，并要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人力代价。苏联通过大规模杀戮、镇压、大规模驱逐和其他反人类罪行给各个占领国带来了新的苦难。

卡拉斯还在别处警告说，现在就屈服于俄罗斯的要求是无比危险的，“四年后，他们将增强自己的力量，并再次做出同样的事情。我们在明斯克协议中，已经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