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金融的国际进展及启示

转型金融是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手段之一，对我国实现双碳目标具有重要意义。近年来，国际社会持续关注和探索转型金融，在此过程中我国积极参与并引领转型金融的国际协调合作。2022年11月，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峰会批准《G20转型金融框架》，首次就发展转型金融形成国际共识。

应对气候变化是全球性挑战，需要丰富金融工具，以支持脱碳或低碳转型。据彭博新能源财经估测，到2050年全球投资92万亿美元才能满足符合《巴黎协定》所需的资金需求。这需要各国政府、金融机构、企业等多方共同发力，扩大投融资规模，增大支持低碳转型力度。

转型金融发展的国际进展

国际组织和主要经济体都积极发展转型金融业务。许多国家的监管机构和参与者从转型金融的定义框架、分类方案、评判原则、披露要求、行业标准等提出各自方案，一些国际组织也提出规范性指导文件，在应用实践方面取得不同程度的进展。

一是探索界定转型金融定义框架原则。经合组织(OECD)认为，转型金融是指在经济体向可持续发展（包括经济、社会、人文、健康、环境等多维）目标转型的进程中，为其提供融资以帮助其转型的金融活动。欧盟委员会技术专家组2022年发布《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方案》，提出气候环境政策和六大环境目标指导原则，明确转型活动必须是为了实现减缓气候变化的目标而实施转型的相关活动。日本2021年发布《气候转型金融基本指南》，认为转型金融是为难以减排的部门提供融资，以助力其为实现脱碳或低碳转型开展长期的、战略性的温室气体减排活动。国际资本市场协会（ICMA）将转型融资定义为“发行人支持其气候变化战略的相关融资计划”。气候债券倡议组织提出转型金融的五项原则，具体包括要符合1.5℃温控目标的碳排放轨迹，以科学为基础制定国际适用的减排目标和路径，碳抵消不归为转型活动，技术可行性优于经济竞争性，属于刻不容缓的行动。

二是探索建立完善转型评价体系和信息披露制度。实施转型金融的主要难题和挑战是缺乏信息和数据导致气候资金对接转型项目渠道不畅。对转型金融所支持的低碳转型项目或低碳转型企业进行识别具有较强的专业性，对于相关融资主体应有科学的和相对严格的信息披露要求。这意味着亟待开发相应的评估标准与工具，收集整理转型重点项目的基础数据，完善相关信息披露和统计制度等。近年来，全球金融机构在环境信息披露方面快速推进，为转型金融信息披露指明了方向。越来越多的金融机构将气候环境因素纳入发展战略并作出净零排放承诺，科学开展碳核算。绿色金融和ESG投资快速发展，投资者对充分披露环境信息的需求大幅增加。国际组织和监管部门出台更多措施，要求金融机构提升环境信息透明度。例如，G20在2021年可持续金融路线图中，重点探讨了环境信息披露事项。欧盟2021年3月开始分阶段实施《可持续金融披露规定》，推动可持续信息披露条例。

三是探索创新丰富转型金融产品。国际上转型金融产品主要是在与可持续发展挂钩的债券和贷款领域。转型金融工具需设计与融资主体（企业或项目）转型绩效挂钩的奖惩机制，从而有效激励融资主体达到甚至超额完成约定的转型目标，这是此类金融产品与传统金融产品及绿色金融产品的最大区别。例如，转型债券旨在为企业的高碳活动脱碳提供相对低成本的资金支持，帮助企业向净零排放转型；同时通过将融资条件与转型相关目标挂钩的奖惩机制，更好地激励企业进行低碳转型。欧洲复兴开发银行2019年发行绿色转型债券，英国天然气分销公司2020年发行转型债券等。据统计，欧洲转型债券发行规模全球领先，占比在80%以上，北美地区发展迅速，亚太地区具备较大发展空间。类似的，转型贷款条款规定了借款人达成预设的可持续发展绩效指标和目标，未达目标有提高保证金、提高贷款利率等惩罚机制。此外，一些多边机构和发达经济体设立专门支持传统高碳行业的转型基金，例如欧盟公正转型基金、美国公正转型基金、爱尔兰国家公正转型基金、英国减排援助基金及气候投资基金等。

四是建立转型金融政策激励机制。有效的激励政策对发展转型金融发挥着重要的引导作用。通过制定指引、监管、约束和激励政策，有助于帮助高碳行业减少某些转型障碍，在区域形成规模经济，为前瞻性投资降低不确定性并降低绿色技术的成本。例如，日本央行推出气候转型再贷款，采取“先贷后借”机制为符合一定条件的转型贷款的银行提供再贷款支持，且银行可以通过续约实现长期融资。英格兰银行2021年11月起在其企业债券购买计划（CBPS）中纳入对债券发行主体进行气候治理及相关信息披露的要求，同时宣布CBPS投资组合自身的中长期碳强度及净零排放目标。欧央行也正在考虑类似的政策措施，将强制性气候信息披露纳入欧元体系信贷操作中的抵押品要求中。

五是逐步在重点关注行业推行转型金融。双碳目标行动既包括传统行业，如钢铁、水泥、电力等，也涉及许多新兴战略性产业。各行业的转型目标、路径研究进展不一。在建筑（建造与翻新）和陆上运输（公路车辆、火车及相关基础设施的制造和运营）领域，已经存在与之相关的转型目标、路径及度量指标，而航空、航运及重工业领域则较少被关注。水泥、钢铁、能源行业被普遍选为优先推行转型金融的行业。国际上各机构对转型金融行业研究进展不同，在重点领域相关标准、关键领域研究的进展和先后顺序及具体技术方面存在差异。例如，气候债券倡议组织计划陆续发布水泥、基础化学品、钢铁和石油天然气的相关标准。晨星Sustainalytics优先发布天然气和钢铁行业的相关转型路径研究。汇丰银行先以英国为例讨论转型金融的重点领域，然后聚焦在阿曼、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的化学品行业探索可持续转型。新加坡星展银行2020年6月发布《可持续和转型金融框架和分类方案》，推出符合星展银行可持续和转型金融标签的16个行业的经济活动分类。

转型金融国际实践的启示

总体来看，转型金融在国际上的政策和市场实践仍处于探索阶段。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G20转型金融框架》的重要贡献者，我国应坚持稳字当头、稳中求进，建立积极有序、符合中国国情的转型金融政策体系，树立大国担当形象，为21世纪全球气候目标和中国式现代化注入新动力。

第一，建立转型金融的制度规范标准体系。一是监管部门尽快出台转型金融界定标准等规范性制度。明确转型金融支持的市场活动标准、治理结构，合理界定政府与社会资本之间的权、责、利。二是鼓励出台转型金融目录。在全国统一的监管要求出台之前，鼓励有条件的地方政府和金融机构出台转型金融目录，指导转型活动试点。三是探索建立第三方转型金融绩效评价机制。对转型活动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环境效益进行科学、一致的评价，并在此基础上建立监督机制，完善激励约束措施，确保转型金融投向与效率。

第二，建立转型金融的信息披露体系。一是建立转型金融的信息披露制度，建立信息披露标准、要求与指引，解决信息不对称不畅通问题。通过规范化的信息披露落实监管要求，防止“漂绿”，防范低效、无效的转型投资。二是积极引入外部专业数据，新增和完善碳核算数据库、绿色环境效益数据库、ESG数据库、绿色认定标准数据库等。从行业、地区、市场等多重维度结构化环境气候与社会的相关数据，强化数据积累和基础数据资源整合。三是探索设立转型标准。结合国内外做法，分阶段、分行业、分批次有序推进。

第三，完善创新转型金融产品体系。一方面，积极开发既有低碳转型效益好且具有商业可持续性的转型金融产品，包括转型贷款、转型债券、转型保险和转型基金等，进一步为转型主体提供更大规模、更低成本的资金支持。另一方面，更好地保证转型金融产品发展，通过设立合理的激励约束机制，确保资金的使用效率与转型效果。比如，积极运用央行碳减排支持工具、财政贴息等政策工具，或者新设工具提供低成本资金，支持金融机构转型融资和企业低碳转型。

第四，完善政策激励保障机制。一方面，积极引导社会资本投入脱碳或低碳转型项目。制定科学合理的转型战略、目标及路径，在政策支持、政府采购和激励机制等方面，引导各级政府部门、政策性金融机构、商业性金融机构协同支持低碳转型发展。另一方面，建立重点产业规划与金融发展规划的协调机制。在我国“1+N”双碳政策体系框架下，分阶段分类别建立协调的转型目标、路径及度量指标，促进金融和产业互融共赢，推动转型升级和高质量发展。

（作者为国家发展改革委国际合作中心咨询研究员）

本文刊载于《金融博览》202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