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单勇,字建业,年纪嘛,忘记了,大概是唐 武德年间生人,小名叫狗蛋,有几十年没人这么叫我了,不过,我还没忘。
我出生的村子叫单家村,爹娘都是庄稼人。
我娘是个农妇,她对别人很凶,稍不留意她便会破口大骂,对我和爹也是这样,但是我知道她心地善良,因为柱子父母溺死的那天,她偷偷的心疼了柱子好久,她每天都会叫柱子来家里吃饭,直到柱子外出做工。虽然她总骂我,甚至时不时地揍我,但是我每次挨完揍,我就会得到很多好吃的,鸡蛋啊,肉啊。当然这些吃的也是她边骂我边塞到我嘴里。
就这样我20岁了,到了娶妻的年纪,我家有三间茅草屋,用篱笆围了一大圈院子,有一头老黄牛,和两头牛崽子,我娘说卖掉一头牛崽子给我娶妻,说是隔壁村子一个16岁的姑娘,我没见过,听我娘说长得可俊了。
那天,我娘带着我去卖牛崽子,回来路过隔壁村子,我娘带着我去偷看那个姑娘,她家很奢华,有两间泥瓦房,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面有个姑娘正在打水,我娘指了指她,匆忙看了两眼便带着我走了,我说不清那种感觉是什么,总之我的脸瞬间烧的不行,心里疯狂的跳动,仿佛整颗心都要跳出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自己的心慢下来。
我再见到那姑娘我也记不清是多少年之后了。第二天村长来到我家说是府里征兵,边关有外敌来犯,各个村子16岁-25岁的男丁必须参军,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爹和我娘一起发怒,他们的叫喊声似乎真的要把那茅草屋掀翻掉,村长也在大声的冲着我爹娘叫喊着,村长的儿子今年21岁,新婚,第四天。
那一天,爹娘送我到村口,我跟几个同村的伙伴即将前往府里参军,随军队征战沙场,我满心激动,期待着保家卫国,为大唐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唯一遗憾的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爹娘还有那个姑娘。
我娘又哭了,哭得那么伤心,我从未觉得那个动不动就破口大骂的农妇会这么脆弱,我不过是离开几个月的时间,因为府里说最多三个月就能平定叛乱。而我娘竟然一直在哭,她的眼睛发肿,估计从晚上一直哭到现在了。
我走过去指向旁边的麦田安慰我娘道:“娘,你看,等到麦子熟了,我就回来了,你不要哭了,等我回来,你给我包饺子吃,我要吃肉馅的。”
我娘点点头,想说什么,但是并没说出口,继续不停的哭起来。
我们踏上征途,初到军营,万般不习惯,但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犯了错,再也没有我娘的骂骂咧咧。
犯了错,就是一身伤痕,校尉训斥我们说,不想丢命就别犯错。
那时很疼,很累,但我不是很理解什么叫丢命。
第一次战场,我军3000人,敌军1300人,原来人不动了,就是死了。我边吐边哭边大声喊着我要回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还没来的及庆幸,又被打的一身伤,校尉说是为了我好,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一直往回逃,肯定会让我死的,嗯,我知道什么是死,就是不动了。
我很想回家,很想很想,但是将军总是跟我们说,我们不能退,因为我们退了,敌人就会践踏我们的家园,杀了我们的爹娘,杀了我们的父老乡亲。所以,我不能退,我绝不能让我的爹娘死于敌人之手。
足足将近六个月,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敌军败退,我军杀敌9000余人,俘敌3000余人,我军大胜。我在最后一场战斗中受伤了,遍体鳞伤,很庆幸,我还能动,我还没死。军医说我休养一个月就能下地了。我很开心,一旦下地,我就能飞奔回家,肉馅饺子,我都闻到香味了。
我已经能渐渐下地轻微走动的时候,军令下,内地叛乱造反,我军分出部分主力前往镇压,其中就有我,我很不想去,我一心只想回家,但是将军跟我们说,这股叛军势力很大,一旦我们镇压不了,很可能他们一路直奔长安。到时候沿途的百姓,我们的爹娘,我的乡亲,谁都活不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战斗。
是的,我必须要战斗,为了我的爹娘,为了那个姑娘,为了我的乡亲们。
这股叛军的确势力很大,有备而来,我们足足前后围追堵截将近一年,才得以将他们打散。最后一场战斗,叛军已然是强弩之末,我跟疯了一样的追杀他们,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我又闻到肉馅饺子的香味了。
紧急军令,边关叛乱,命令我军火速与李将军十万大军会和,由李将军统一调遣。
是的,将军又来了,我知道,他又要说,如果我们不战,敌军就要杀我爹娘,我也想过为什么敌军一直要盯着我爹娘杀,后来我想可能是我杀敌太勇猛了吧。
我们去晚了,敌军为了向我们示威并且抢夺物资,在我们到达之前,攻破边关重镇,一座城池内的守军全军覆没,城里的物资被抢走。我见过地狱,我手持长枪见过地狱,地狱有我的战友,我的兄弟,还有无数敌人的躯体。
但是,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地狱,满城的躯体,老百姓的躯体,衣不蔽体,偶尔路过一块肉,我不敢看,我知道那是孩子,可能不超过2-3岁的孩子。是的,这地狱除了我们竟没发现一个活口,3000守军,4万百姓,没有一个活口!
听我将令,直奔敌军营寨,杀!!!李将军在城墙之上喊了很多话,我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敌军没有想到我们会来得这么快,一大部分敌军返回补给地。营寨只剩下了大约1万2千敌军,我没数过,第二天听别人说,我们杀了1万2千敌军,我不用继续听,肯定没有俘虏,更没有能逃走的。
也是在那一天,我才真正的成为了一名大唐的边关守军,有我在,谁都休想踏进大唐一步,休想杀掉我爹娘。
每当我空闲下来想回家时,便会突然有叛乱,我不知道敌军为何总是这样,但是我知道的,我不战斗,他们就要杀我爹娘,这是将军跟我说的,我深信不疑。
我没有几个朋友,因为要承受太多的离开,我相识的人大概有200-300人吧,活着的只有徐三,张之伯,还有一个叫小八的人,大名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在军队的大约将近30年的时间里,我认识的除了将军就只有这三个人还活着。
是的,说好的三个月,变成了将近30年,因为我年纪大了,按照规矩,我可以告老还乡了。
我有一匹马,一杆长枪,一身盔甲。边打听边往家的方向走,我无数次哭过,因为想家,但是距离家乡越来越近,我却越来越害怕,害怕很多事。心一直快速地跳个不停。就仿佛第一次见隔壁村那个姑娘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终于来到单家村的村口,村口的麦田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卖力的收着麦子,我微微一笑,却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眼圈一湿,竟哭了出来,娘,麦子熟了,我回来吃肉馅饺子了。
麦田里走过来一个壮年男子,问我找谁,我说我叫单勇,我是这个村子的。
他上下打量我,说原来是狗蛋叔啊,狗蛋是我的小名,我记不清多久没人这么叫我了,30年吧。他说他是二狗子的儿子单信,我离开的时候他才7-8岁。
他带着我找到我家,我已经不认识路了。篱笆墙已经没了,三间茅草屋塌了两间半,他告诉我,我爹娘在大概8-10年前就相继离世。我点点头,他便离开了。
我缓缓走进院子,走进那仅剩的半间屋子,看了看周围,我缓缓地跪下,低声说了一句:“爹,娘。儿回来了”
单信带着几个人帮我重新把屋子搭起来,虽比不上原来,但是足够遮风挡雨了,乡亲们又给我拿来了很多吃的。
我学着娘的样子开始包饺子,肉馅的,基本上都煮烂了,到了晚上,我端着煮烂的饺子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真圆,我从不后悔保家卫国,男儿志在四方,为国理应寸土不让,不过,如今,这世上竟再没有人能与我吃一顿团圆饭,我成了一个50岁的孤儿。
过了几年,院子我又重新打扫干净围上篱笆墙,搭了个马棚,让我的老伙计可以不被风吹雨淋。我以为我就要这样终老了。
一天晌午,外面突然吵吵闹闹的,我走出屋子,拉住一个刚要跑过去的小孩子,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狗蛋爷爷,有官老爷说边关战乱,要来村子征兵”
我点点头,回到屋子,没有丝毫的耽搁,穿上盔甲,拿起长枪,打起包袱,重重的给爹娘的灵位磕了几个头:“爹,娘,儿不孝。儿一生不孝。”我还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想说了,我相信我想说的,我爹和我娘都知道了。
这盔甲有些重,也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我走出门上马,拍了拍老伙计。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单信,他不停的劝我,我告诉他帮我照顾我爹娘的灵位。他答应了。
我出发了,路过隔壁村子的时候看到一个50岁左右的老大妈抱着一个孩子在村口玩,我能看出那就是我见过一面的姑娘,不知道为何,我就是能认出她。我骑马离开。
不到15天我便赶到了边关,估计我比军队要快的多,在边关南城门进城的时候,大量的百姓拖家带口的出城,我拉住一个问了问,说是守军已经撤走了,百姓也没多少了,他们是最后一批。
这是边关重镇,踏过此城便进入内地了,地广人稀,敌军很容易突破。
我驾马走向北城门,的确,城内一路走来已经看不到人了。我出了北城门,眼看远处尘土飞扬,敌袭!
但是身后的这座城估计很快就要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过了几炷香的工夫,敌军已然黑压压地出现在我面前。突然,身后有人,我转身一看,是徐三,他跟我一样身穿盔甲骑着马手持长枪。我俩对视一眼,了然。
说话间,敌军已然到我俩身前十几丈的地方停下,这不是两军对垒的距离,太近了。显然看起来过万的敌军很瞧不起我们两个。
领头的将军催马上前,在距离我们几丈的地方停下。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待他说话,我便提枪指向他大喝:“前方乃我大唐国境,尔等若再敢踏前一步,杀!!!”
他并未答话,而是提起手中的长枪,指向我们,大喝一声:“战!”便催马冲向我们。
他给了我们最后的荣耀!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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