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一名行刑队士兵居然叛变了,他自愿和“游击队”站在一起,选择与良知共存亡。
1941年4月,德军第714步兵师横扫了贝尔格莱德,坦克履带碾过的地方,城镇和村庄在哭泣。7月19日,德军在帕兰卡公路巡逻时遭遇了袭击,交火后,国防军进入小镇逮捕了16名居民,罪名是“疑似与游击队同谋”。按照上峰的命令,一切反抗都要扼杀在摇篮中,“阵亡一名德国士兵就要处死100个塞尔维亚人”。
这无疑给基层颁发了“杀戮许可证”,袭击事件演变为人道危机。16位居民未经审判就被宣布死刑,由临时行刑队负责执行。作为行刑队的一员,国防军士兵舒尔茨陷入了良知和天职的两难境地,平民未经审判就枪毙,难道不是丑陋的犯罪吗?疑惑还在脑海徘徊,命令却已到达耳边,“举枪瞄准”
“我拒绝开枪,他们是无辜的”,舒尔茨讨厌杀良冒功的把戏。那16个人根本不是游击队,他们居住在帕兰卡小镇,最多对反抗军心怀同情。同情并不犯罪,可拒绝执行命令一定是死罪。舒尔茨要么和行刑队一起开枪,要么和游击队一起被枪毙。
步枪即将吐出火舌,但舒尔茨拒绝举枪。这激怒了军官,他费解地中断了行刑,队员们齐刷刷望向舒尔茨,“我不能开枪,他们是无辜的”。空气死一般静寂了片刻后,咆哮降临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714步兵师会为你蒙羞,快举枪懦夫!”
在几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舒尔茨听从了良知,他抿着嘴,依旧拒绝执行命令。队伍一阵骚动,有人轻蔑,有人同情,军官无计可施,只好下达第二道命令。“舒尔茨站到对面去,我要枪毙你”。气氛一下子紧张到极点,队友们屏住呼吸,希望舒尔茨别昏了头,但他固执得令人惊讶。
舒尔茨缓缓放下枪,接着松开了风纪扣,丢下钢盔,又解开皮带,就这么走向刑场那头,和16名小镇居民站在一起。那一刻,刑场被某种悲情主义笼罩着,大家乞求似的看向军官。现场除了一名随军摄影师外并没有党卫队在场,只要上司肯高抬贵手,大家都会忘记这尴尬的抗命。可事与愿违,命令终究还是下达了,“举枪”
“砰砰砰”,舒尔茨的年龄被定格在32岁。在整个占领时期,贝尔格莱德爆发了大规模针对平民的杀戮事件,帕兰卡只是序曲。之后的一年里,德军在塞尔维亚总共杀戮了3万人。但舒尔茨的故事被隐藏起来,714步兵师并不希望名誉受损。
就在枪决被执行当天,师部向远在德国的陆军总部发电,上报了帕兰卡遭遇战的阵亡名单,舒尔茨的名字赫然在列。第二天凌晨,专门负责丧报的文职人员找到了舒尔茨的哥哥沃尔特,对方在表达慰问的同时也通知亲属,战斗结束后,舒尔茨的遗体没能找到。
舒尔茨的遗体连同那16名小镇居民一起被草草掩埋,再也无人过问,战争的痕迹可以被时间抹去,但家属的伤痛却很难愈合。若干年后,只有帕兰卡公路旁的小树林还记得发生过什么。转眼来到六十年代,当地政府开始有条不紊的挖掘战争遗迹,并把各地的遇难者遗骸集中安葬,舒尔茨的故事才意外浮出水面。
人们从帕兰卡森林的尸坑中发现了穿着德军制服的遗骸,这完全没有道理。消息传到德国,关于帕兰卡的故事又引发了各种猜测,人们开始找寻714步兵师在1941-1942年的作战日志,一些幸存老兵也隐晦的提起舒尔茨,最后,那名德军摄影师站了出来。
他提供了一张满是噪点的黑白相片,据说相片是在1941年7月20日拍摄的,地点是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东南一个叫帕兰卡的小镇外围。一名德军士兵解除了武装,他和十几名受害者站立在枪口前,可关于相片的拍摄背景,事件经过,摄影师莫讳如深。沃尔特一眼就认出,那就是自己的同胞兄弟舒尔茨。
随着挖掘的深入,各种自相矛盾的细节被拼凑起来,一个完整的故事初见雏形。杀戮与征服,良知与救赎,舒尔茨的形象在公众面前日渐丰满。官方档案确实显示舒尔茨阵亡于遭遇战,在战争遗留文件中明确记录着,“7月19日凌晨,714步兵师士兵舒尔茨在与游击队的交火中被打死,尸体找寻未果”。该文件的说法被官方的“路德维希堡州司法行政中心办公室”所采纳。
可另一方面,战后的德国人更迫切需要向世人证明纳粹士兵也有正义感,他们大多数并不甘愿做狂魔的工具,也在用微薄之力与邪恶与不公做抗争,所以公众更愿意相信714步兵师为了掩盖真相而伪造了事实,电影工作者更喜爱这种题材。
到1973年,南斯拉夫某电影公司为舒尔茨拍摄了一部小电影(约瑟夫-舒尔茨),颂扬这位良心未泯的德国士兵。今天路过帕兰卡还可以看到一块纪念碑,那是1980年南斯拉夫政府专门为舒尔茨所设立,纪念他那微不足道的善行,和一个普通人对战争机器说不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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